黑暗中，响起梆梆声——那是一种微弱、杂乱的响动。旭云浑身一颤，跑出卧室，四处寻觅。梆，梆，他定了定神，警惕地去勾门把。木质防盗门打开，血雾填满了纯黑的走道。
“你谁啊？”旭云下意识地把手举在胸前摆出格斗姿态。
“是……我……”
血雾中传来疲倦的嗓音，很熟悉。男孩身子一滞，忽然像着了魔似地驱赶红气。’雾’渐渐微微散去，黑色运动鞋显露出来。接下来是腰间，青蓝色小球被她捧在手上，绽放光芒，刺破迷雾，在暗夜里异常耀眼。
“收好……我走了……”虚弱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起秋末的野花，“但愿……我没有吵到你。”
“叶子，你怎么了？”因为疲惫，少女的声音已经走了样，但旭云还是分辨出了她的嗓音。
“我……”秦晓叶本想逞强，但她已经濒临极限。
话没说完，便昏死过去。
旭云赶忙接住行将倒下的少女，丝丝血珠沾染上他的衣服，把人工纤维染成红色。女孩全身上下都被这暗红色所浸透，它们粘在皮肤上，如寄生虫般难以清除。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秦晓叶没能回答，男孩慌乱起来，眼前的事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他本能地抚起她的长发。毫无疑问，她是疯狂的，为了复仇，她能把一切抛到脑后，整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旭云小心翼翼地剥除女孩手臂上的血红色，稠密的’颜料’落在地上，悄悄消逝。难以置信，它们就像一套为秦晓叶量身打造的’壳’，裹在女孩身上。在自然界中，昆虫的’壳’往往具有保护作用，而在少女身上的’壳’，似有异曲同工之处。秦晓叶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外伤和淤血，旭云学过战场医疗，严重的身体损害不可能蛮得过他。从生理上讲秦晓叶并未受重伤，但她却切实地晕了过去。这让旭云颇为疑惑，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对于眼前的状况，他只能简单地归究为——少女太累了。
说心里话，旭云很想把她送到医院里，可他明白，秦晓叶在此之前必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她完全可以先去医院，何必来自己这儿……
思前想后，他最终抱起少女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卧室中。
轻轻地，他为她盖上被子，青蓝色小球仿佛一颗夜明珠，在漆黑的夜里兀自闪亮。秦晓叶把它握得死死的，即便昏睡过去，也不肯松手
“这是什么？”
满载好奇的指尖触碰球体。一股吸力从青蓝色中涌出，把旭云拉向深处。他觉得自己仿佛跌入悬崖。
兀地，眼前一明一暗，记忆的门就此打开——
纯白色砖墙立在身后，身侧是一幢伟岸地厅楼，汉白玉柱错落有致地撑起屋子，高高隆起的穹顶让人不禁想起伊斯坦博尔的圣索菲亚博物馆。更远方，比穹顶还高的地方，白色巨塔冲入云中，遥不见顶。
“住手吧。”
是秦晓叶的声音，旭云下意识地想要道歉，但他做不到。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只有秦晓叶和她的记忆，李旭云并不存在于此。
“是的，二小姐。”佣人们恭敬地低下头。
视线依旧停留在白塔上，或者说，当时的秦晓叶并没有低下头。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他不是家族的人，是从外面来的，进城后不事劳动，好逸恶劳，偷东西偷到您身上了。”
“我的东西……他偷了我什么？”秦晓叶的声音似一口古井，平淡无波。
“一点儿零食。”
“我不是好逸恶劳之徒，我找过许多店铺，他们都嫌弃我丑。还说雇了我铁定揽不到客，我是听说这座城市比较开明才来的，本想找个活。谁知道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也许……他们是对得，我没用，我就是一个扫把星……”
“扫把星？”
“住嘴！”佣人一声暴喝，“今天就打死你。”
旭云能察觉到佣人对扫把星三字的敏感与惊恐。他隐约记得秦晓叶说过——我是嗜血的扫把星。
“我不是说过住手了吗，你说你是扫把星对吗？”
终于，女孩的视线里映出贼的身影。或者说，过去的秦晓叶终于看了他一眼。
他确实是一个丑男人，碗口般的刀疤与暴起的青筋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道道沟壑。像他这样的人，只适合出现在战场上。
“是的，小姐。”他毕恭毕敬地低下头不敢与视线的主人对视。
他连贫民窟里的蛀虫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昂起头？
“为什么不去军队？”
“我去过的……”
“逃了吗？”
“恩。”他几乎快要贴在地上。
“你是个废物啊，不过啊，这座城里有这么一句话越不中用的越可爱。我给你份在我家做力气活的工作，看看我们俩谁的命硬。”
视线模糊起来。
等到再次明亮，暴雨已然过去。旭云和秦晓叶几乎是同时挣眼的，窗外，初升的太阳早已越过地平线，朝着正空悄悄地蹿升。
醒来的女孩，尴尬地捂住双眼，接着跳起来——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着装。
这令本就微妙的氛围更加诡异。
“这些和我无关。”
包裹少女的黑色紧身衣有好几处裂痕，其中一两道就像被人撕开似地，很容易想歪。
“不，不是，我没有豪疑你。”她显得很慌乱，口齿也不清晰，“我是才（在）照（找）东西。”
“是那个吗？”
旭云晃了晃手，青蓝色小球正在他手中。拜其所赐，他似乎看到了秦晓叶的记忆。
“谢谢”秦晓叶有些睡眼惺忪，毕竟昨夜她倦得昏死过去，“这是哪儿？”
她竟然忘了？
这让旭云更加尴尬。
“这里是我的卧室。”说完，旭云在心底祈祷她不要乱想。
“哦……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是昨天晚上吧？还是说我睡了很久？”
“是昨天晚上。”旭云肯定道。
“那就好，也就是说昨晚我自己跑到你这儿了，对吗？”秦晓叶继续问。
“没错。”
秦晓叶陷入沉默。
她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居然孤零零地跑到男生家。还一头扎进人家的卧房里呼呼大睡。
女孩的脸上抹上红晕，她不自觉地把被子高高拉起，以遮盖住发烫的面颊。
“这就是钥匙吗？”旭云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到秦晓叶面前。将青蓝色小球物归原主。
“是的。”
“你还真是信任我”少年略显自豪的嗓音让秦晓叶缩得更紧，“居然特意跑来交给我保管……这可是你拼命拿到的。”
秦晓叶没有说话，只是把被子拉得更高，这一回旭云彻底看不到她的脸了。
“你是不是觉得冷？”
“不是……”比蚊子还要弱得嗓音，少女轻声道，“你今天不忙吗？”
“在11点前肯定没事……”旭云想了想说。
“哦。”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直到房门再次被人敲响。纵然有一墙之隔，芮雪元气满满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见。
“哥——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平常都是你喊我的！”
如果没有秦晓叶，旭云早就开门了，可问题是……
咚咚咚~~~
“哥——哥——”
旭云想要撞墙，他无法想象，芮雪看到秦晓叶在自己屋里会爆发出何等能量。
“那个，叶子，你能不能把被子再往上拉些？”
“躲起来吗？我懂了。”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旭云露出这样的表情感激地望向秦晓叶——少女动作十分麻利，很快便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这样一来，旭云就能打开屋门，迎接妹妹了。应该会顺利吧……
“哥，你开门好慢啊！”
面对芮雪的抱怨，旭云只能哼哼唧唧道，“我是男生，你是女生，总得准备下……”
“比如藏小黄书之类的？”芮雪故意抬高音调，“原来哥哥也有这种爱好啊，以前没发现，是从大学才开始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旭云无力地反驳，“换件衣服就能想成看小黄书，你这思想是被谁毒害的，还有这都21世纪了，在中国哪还有人看小黄书……”
“哥，你在挡什么？”芮雪发现了重点。
“没挡什么啊。”
旭云尽可能得装成没事人，但他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四处晃，妄图掩盖后面的秦晓叶。
“哥，我要借你床睡会觉。”
“……”旭云一脸黑线。
芮雪根本不管自己哥哥，自顾自地撞进去，指着隆起部分：“哥，这是什么玩意？”
“啊，抱枕啦，抱枕。最近不抱着枕头睡不着啊……”
“好恶心，你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兴趣？”
被自己妹妹说恶心，不知为何旭云异常心痛。
“不过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大方地原谅你。至于抱枕吗……还是送给我吧，最近有点讨厌泰迪熊了，正想换个东西抱呢！”
旭云闭上眼，不忍看接下来的发展。毫无悬念的，耳朵里传来被子惨遭掀开的呼哧声，随即是一声惊叫。
“哥——这是——这是——”芮雪被惊得说不成话。
“这个……”旭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反倒是秦晓叶淡定得惊人，只见她缓缓坐起来，在芮雪充满敌意的目光下，轻轻夺回被子披在身上，一言不发。显然，她打算把这件事扔给旭云解释……
“哥，想不到啊，你居然学会了金屋藏娇，连衣服都不整，你们昨晚干啥了？我还不想当姑姑！”芮雪气鼓鼓地胀起脸，旭云甚至能看到她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
“真的没干什么……她之所以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昨晚害了大病！”
“叶子？”芮雪一愣，“连称呼都变了还骗我！”
“……”旭云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旭云说的是真的……我昨晚确实害了大病。”秦晓叶细微地声音从被子里钻出。
“闭嘴！你应该找个镜子照照，看看你自己到底是脸色苍白，还是被……哥哥滋润得红光……满面……”说到最后芮雪也羞起来。
旭云搞不懂她在害羞什么，没等他想通，更加出乎意料的发展出现了，秦晓叶居然真得要去照镜子。
“旭云，哪里有镜子？”
“玄关卫生间里头。”旭云本能地做出回答。
可没等旭云反应过来，已经站起来的秦晓叶便成了断线的风筝，直直往下栽。好在芮雪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不然非得摔个倒栽葱。
“你不会真害了大病吧？”芮雪惊疑道。
如果说刚才的一切是演技，那么秦晓叶不应该去竞选金鸡奖，她可以考虑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我只是有点累，没关系的……”
“够了！”旭云发火了，在他看来秦晓叶实在太过逞强，“你回去好好躺着，芮雪你去接杯水给叶子喝，一会再拿件睡衣来，给她换上。”
让自己照顾秦晓叶？芮雪那是十二分不愿意，可一对上哥哥的眼睛……
“好吧，哼”
一声冷‘哼’芮雪把秦晓叶放在床上，嘴里嘟哝着：“才不是我想照顾你，只是怕你脏了哥哥的手，臭狐狸。”
“死丫头，你怎么说话的！”
“哼”芮雪快步跑开，“我这就倒水去，你要打我就来啊！”
盯着妹妹的背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旭云心头。她不会趁机搞怪，弄些奇葩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旭云赶忙把头伸出去：
“死丫头，不准往水里放盐！”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芮雪转身怒吼。
旭云长叹一口气，或许是他多虑了……
芮雪应该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相比于爱搞怪的妹妹，更令人担心的是秦晓叶的身体。
“叶子，你到底怎么了？”
“真的是累得，现在的我，非常累……”
“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别担心……我没事的。”
嘴上这么说，秦晓叶心里却满是苦涩。借用别人的力量终归要付出代价，现在的她如同秋季的蚂蚱，虚弱得一塌糊涂。除了身体上的不适，还有更令她不安的事——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个人的计划中——这种命运被人掌控的感觉让她非常揪心。
“啪啦”一声脆响从厨房传来。
旭云按了按额头，颇为无奈地说：“杯子碎了你不要管，一会儿我去收拾……你小心点，别划破手划破脚，一个病人就够了！”
“我知道。”厨房里传来不情不愿地回话。
又过了一小会儿，芮雪端着两个杯子回到卧室。
“哥，你就庆幸吧，多亏妈一早出去了，不然看到这一幕，嘿嘿嘿嘿嘿~~~”
“转移话题也掩盖不了你的笨手笨脚。”旭云调笑道。
“杯子碎了和我可没关系。”芮雪开始胡扯八道，“是它自己碎掉的！”
“杯子怎么可能自己碎掉？”
“那当然是因为地板把它吸到了地下。”芮雪解释说，“这可是常识。”
“这是哪个世界，哪个国家的常识？地板怎么可能把杯子吸住！”
“因为重力啊。”芮雪说，“常识哦。”
旭云一愣，继而有气无力地呻吟起来：“你要不要这么无辜地把锅甩给地球？”
“还真是遗憾啊”芮雪的语气很淡，仿佛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来来，小狐狸，这是你的水。”
把左手边的杯子递给秦晓叶，芮雪忍不住笑起来，这让旭云一阵恶寒。
“你不会真放盐了吧？我先尝尝……”
“哥，间接接吻会让你兴奋吗？”芮雪适时地问道。
旭云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巴掌过去直接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没事的，我相信……芮雪。”
作为一名亡命徒，秦晓叶怎么可能害怕一个小女孩的搞怪呢，她拿起水杯，抿了一点（真得不怕？），紧接着大口喝起来。
“怎么样？”旭云担心地问。
“非常好，甜味适中。”
“甜味。”旭云很奇怪。
“我加了点白糖。”芮雪笑嘻嘻地说，同时把右手边的杯子递到旭云面前，“哥，这是可爱的妹妹为你准备的。”
“如果只有咱俩，你自恋下就自恋下了，能不能别当着外人的面夸自己可爱！”
旭云说罢，芮雪开心地鼓起掌来，“狐狸，狐狸，听到了吗，你是外人唉。”
“……”
最近到底怎么了？再这么下去，旭云这个哥就不用当了，自从认识了秦晓叶，他在芮雪面前作为哥哥的威严正呈爆炸函数似的曲线逐渐归零。
最能体现这一事实的便是手中的杯子。
旭云喝了一口，不可避免地喷出来！
“死丫头，你撒了多少盐进去！”
“哼”芮雪踮起脚，无所谓地看着旭云，“这是对哥哥金屋藏娇的惩罚。”
“叶子是病人！她昨晚发烧，烧得严重，我半夜起床陪她去打针。回来路上她就睡着了，那时候你还在做梦俚……”旭云撒个谎都不带打哏的。
“那你可以喊醒我呀，起码我能替她换衣服，帮她洗澡，这些你能吗？”
旭云战败。
“我懂了，一定是哥哥你满脑子龌蹉，想趁机做些猥琐事。难不成，你现在还巴望着秦狐狸晕过去，好继续兽行？”
“我在你心中这么不堪吗？”
“再怎么说，哥哥也是男人，不这么想可不行。”
好一计补刀，旭云遭受暴击。
“算了，你照顾她吧，我出去坐会，从现在起叶子交给你，还有，不准叫她狐狸！”
“那就臭……”
“恩？”旭云瞪视芮雪。
在哥哥的威逼下，芮雪只得服软。
“好吧，那就叫叶子姐姐好了，叶子姐姐，今晚陪我睡哦，泰迪熊抱起来肯定没你舒服。是吧，哥哥？”
“我既没抱过泰迪熊，也没抱过你叶子姐，不要问我！”
“是不是很可惜，要是没我这个可爱的妹妹，说不准今晚就能happy，happy了？不过呢，妹妹我可是非常关心老哥的，如果哥哥你觉得不合适，今晚我陪——”
再让她说下去，旭云就要身败名裂了。
“@#！。”
发出的竟是乱七八糟的音节。旭云完全听不懂芮雪在说什么，谁让她的嘴被自己捂上了呢。
直到旭云放开手，芮雪才把话讲清楚。
“哥，你是要谋杀妹妹，以达到灭口的目的吗？”
“芮雪，你在这好好照顾叶子，我去看电视。”
旭云不敢接她的话，事到如今，最正确的方法便是掉头就跑，远远逃离芮雪。
卧室里只剩下两个女孩。
“你好，叶子姐姐！”没了旭云，芮雪甜美地冲秦晓叶笑了笑。
“费那么大工夫把旭云赶出去，你想说什么？”
“呀呀”芮雪咂咂嘴，赞赏起秦晓叶，“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我倒不讨厌。”
坐到床上，芮雪半转头，“昨晚的袭击，是你干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
“都到这地步了，咱能别装傻吗？我都看见你被子下面的黑色紧身衣了，你穿这种东西区医院？你会害死哥哥的……他太善良了。”
“旭云和昨天的事无关。”秦晓叶坚定地说。
“那最好，我先问你件事，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利用哥哥？”
“是……”秦晓叶沉默半天才挤出一个字。
“我明白了，从现在起，我会采取我认为合适地行动。”芮雪站起来，嘴角冷笑，“别想太多，也别试图挽救什么，动用了那把剑，你现在的状态，不歇上几天肯定缓不过来，好自为之吧。”
芮雪说罢自顾自地离开卧室。
长沙发上，旭云盯着吊灯。
“哥哥，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有兴趣吗？”
芮雪罕见地认真状态，让他一时陷入错愕。
“你想干什么？”
“我想加入你和秦晓叶的攻守同盟，告诉我她想得到什么？”芮雪说。
“你怎么知道？”
“哥，不要把我当傻瓜……”
旭云这才想到，她是神调局的AOA。
“她好像在找某件东西。”
“她在找什么？”芮雪问。
“我不知道，但那东西好像在玉山……”
“我明白了”芮雪点点头，“哥哥，请快点确定玉山在哪，我会代替她陪你一起去的。秦晓叶身体很不好，她应该休息……”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下去了，我害怕她会对哥哥……不利。”
如果不是哥哥被卷入其中，或许她早就告发秦晓叶了……
“怎么样，哥哥？”
为了保护哥哥，芮雪不介意和秦晓叶翻脸，她只想搞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这样真得好吗？”
“恩，没问题。能在哥哥身边，我很安心。”
芮雪的样子让旭云恍惚起来，他不是没查过玉山。可中国真得太大了，含有玉山二字的地名，从帕米尔高原到太平洋再至台湾，数不数胜。即使书中提及明国人，可以把玉山的范围限定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内，但疑似目标依然不少。磐安县有个玉山镇，江西省有个玉山县，西安那边似乎还有个，这还没考虑到400年间地名可能发生的变化……
“芮雪，你知道有多少个地方叫玉山吗？”
“昆山就有个玉山镇。”芮雪竖起一根手指。
“但那是镇”旭云压低嗓音，“我们找的是山，叫玉山的山在台湾。明朝人并不重视台湾，不可能人尽皆知。”
“为什么会提到明朝？”芮雪歪歪头很是不解。
“秦晓叶找的那东西，记载在一本古书上，那本书是明代的……”
“不会是《四十二章经》吧，你们要挖大清的龙脉？”芮雪半讽刺半开玩笑地说。
她想不明白自己哥哥在想什么。
“我知道，这很傻。刚开始时，我以为她疯了，可后来，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摩西】一定有什么预谋。”
“好啦，既然这样哥哥你就陪我去趟昆山吧，顺道去上海玩下好啦。”
“啥”旭云扶额。
他不会听错了吧？
“你刚才说，要去上海玩下？”
“没错。”一扫刚才的严肃，芮雪扑过来抱住旭云手臂，“后天有演唱会，让我们目标——上海——”
“说了大半天，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不，不，不”芮雪的头像拨浪鼓般摇起来，“陪哥哥去玉山县调查才是主业，上海什么的只是放松。”
“不去，等你晓叶姐恢复了再说。”
“好吧，好吧”芮雪扫兴地低下头，“谁让你是哥哥呢？”
“芮雪，别胡闹了。”
“我知道了，那么作为妹妹，就让我替你送饭好喽。那位睡美人肯定希望你陪着她，我走了，你们说不准还能做点有趣的事。拜拜，哥哥~~”
露出小恶魔似地表情，芮雪蹬上靴子，一跳一跳地出门。
“真不让人省心。”旭云忍不住叹起气来。
芮雪连饭盒都不带，送得哪门子饭啊？
“我还得替她清理碎杯子。”
旭云边碎碎念边走进厨房，待家庭妇男的工作完成后，又马不停蹄地跑到自己房间前，轻敲木门。
“睡过去了？”少年不可避免地动摇起来。
最终，他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我进来了。”
“对……不……起，艾克。”睡美人正躺在床上，一个极度陌生的名字从她嘴里吐出。
那是一种潜意识的呼唤，就像做噩梦的孩子会叫妈妈。
“做噩梦了吗，艾克是谁？”旭云本想让她喝点水，没想到这么一小会儿她又睡过去了。
突然，被子角抖动起来，少女的身体开始颤动。
“为什么……为什么？”
旭云吓了一跳，赶忙去取青蓝色小球。在一阵慌乱地脚步声后，他把它放进了少女的手心。
瞬间，世界改变了。3米高的平台立于眼前，上面竖满了十字架……
“这是哪儿？”
黑云蔽日，闷人地风儿奏响葬曲。
纯白色的头发，被血浸染，就像白玫瑰坠入血狱。一座建在闹市区的处刑台……这就是旭云看到的东西。血迹斑斑的十字架上，男人女人赤裸着身体。他们还活着，像钉子一样的枪避开了致命伤，在血液流干前，犯人们会保有相当程度的意识。但这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出于侮辱。真是古怪，这些囚徒都有着令人惊羡的白发。那是一种和白化病病人风格迥异的白色，高贵华美，即使被钉在十字架上，依然不减分毫。在旭云看来，只有被神眷顾的宠儿才会有那种美丽……
本能告诉旭云，他们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现在他们却被钉在十字架上，就像《圣经》中的基督耶稣。
这也是秦晓叶的记忆？
旭云在心里惊叫起来。他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是名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背后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看到处刑台已被烈焰包裹。熊熊火光充斥了整个眼球，黑烟顺着十字架飘上云霄，悲恸地呼喊浮在耳边，久久不肯散去，放眼望来，满是绝望。
青灰色影子从他身边掠过，头也不回的冲进火海，秦晓叶疯狂地喊着。
“艾克，别过去”
旭云不知道艾克是谁，但她的嘶吼却令他难受。
灰色长袍在烈火中化作烟尘，暴露出沾满血的白色战袍。世界燃烧起来，仅仅一瞬间便把他吞噬殆尽，那瞬间的美丽，仿佛只是世界留给人们的一个幻影。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跪倒在床边。秦晓叶还睡着，少女的手介由青蓝色小球和旭云紧紧相连。
“刚才的一切还是因为这个……钥匙吗？”
手指接触地面，少年试图撑起身子，却猛地传来一阵痛感。他赶忙扫视地面，碎成碴的玻璃铺在木地板上，为少女准备的水，洒落一地……
轻叹一口气，旭云忍痛站起来，去寻创可贴。透过客厅的窗户，他清楚地看到拧成团的黑云……然后……
“这种天气芮雪还出去，该不会是神调局有任务吧？”
滴滴滴滴。
急促地短信音，让他本就提起来的心一口气涌到嗓子眼。
——
警告：【摩西】要抓捕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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