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署名,没有号码,它又来了,就像一只藏在阴影里的恶鬼。
“真的,假的。”
旭云哆哆嗦嗦地走回卧室,秦晓叶像木偶样躺在床上,全然没有苏醒的征兆。
不是秦晓叶发的?
她明明说过,所有短信都是她发的。
少年颤巍巍地将手指伸进裤袋,摸出手机。充血的眼球死盯屏幕。
——
警告:芮雪正在徐州北入口,【摩西】即将捕获她。
——
咽了口唾沫,旭云把一切抛到脑后,他跑向鞋柜。地上放有女式便鞋,鞋跟上沾着水,落在抛釉地砖上微微反光。搁平常,他肯定会先整理番,可现在他顾不上了。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没有闲着,灵巧的指尖疯狂地戳屏幕。
“你在哪?”
“哥,我在……额……”
“徐州北?高速口那?”
“唉,你怎么知道?”
“混蛋”旭云吼起来。
恐惧从心底幽幽爬出,像毒药般蔓延至全身。
“芮雪,小心点,【摩西】就在那儿,我马上到。”
冲出房门,旭云乘上出租车,一切好似昨日重现。盯着漫天的乌云,他很害怕,在遥远的天上似乎有只手,拨弄着命运的天平。
“哥,怎么了?”
芮雪满是疑惑的声音落到旭云耳朵里,这让他紧张的心略微放松。
“先别挂电话,就这样,就这样。”
“哦。”
出租车驶向三环,暴雨过后的街道人烟稀少,没多久便抵达目的地。介由窗户,旭云清楚地看到芮雪,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来……
但是——
在出租车停下的一刹那,在车门被打开的瞬间,金属器械在远方闪光。震人心神的响动在耳边爆裂,血红色液体溅入眼球。芮雪如同脱线的人偶,坠入怀中。
旭云慌了:“芮雪,芮雪!”
弹头贯穿了她的手臂,又是一声惊响,仿若雷鸣。呆滞地司机栽倒在驾驶座上,两只眼睛睁地大大的,满是不甘。他还有妻子,还有孩子,却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击杀……
旭云回过神来,把芮雪拉进车里,自己从另一边下车。枪声再起,子弹击中钢铁,发出砰砰声。他下意识地瞟了眼芮雪,红色液体浸染了她的衣袖。
“哥,小心!”
数不尽的车,数不尽的人,他们像回应烽火的军队般涌向这里。那真的是上帝之手,完美的预言……
“哥,你快跑吧,他们十有八九是冲我来的!”
芮雪的话像一把刀子刺进他心底,记忆被劈开。他又回到那一天——金杯车行驶在单行道上,除了引擎音,唯有哭声……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不能让芮雪体会,力量从体内迸发,愤怒充斥心头。旭云像一只发了狂的疯狗,粗暴地打开前门,把出租车司机扔在地上。
他是她哥哥,他必须保护她,他不能把她扔在这里!
狙击步枪再度开火,这次,冰冷的子弹打中仪表盘,旭云舔了舔舌头,把变速器推向三档。这是辆普桑,和驾校里的学员车配置一样。
“芮雪,你没事吧?”
她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哥哥,漆黑的双眼,默无表情的冰冷。眉宇间充斥肃杀,简直就是座冰山,这真是她哥哥吗?
但是——
就像南极边缘的浮冰样,这座冰山忽然化开了,旭云微微翘起嘴角,轻柔甜美:“我不会扔下你,你是我妹妹,我答应过你,陪你一辈子。”
引擎发出嘶吼,前轮开始转动,齿轮高速转动产生的轰鸣声直冲云霄。如果前方有人就碾碎他,如果前方有车就撞开它!今天,对旭云而言同样是单行道——他们将向着生前进,彼此不抛弃!油门到底,桑塔纳像一支离弦之箭,他继续推动档位,汽车呼应他的意志,疯狂加速至80迈沿着蜿蜒的螺旋路冲向京福高速。后方,四、五辆汽车紧追不舍,前方悬挂有青绿色提示牌“前方500米收费站,请减速慢行”。
旭云冷笑,对他而言这牌子上的话就是放屁,他必须通过环城高速甩掉【摩西】,把芮雪送到医院里!
狂暴地桑塔纳撞断横杆,从收费站岗亭中间穿过去,【摩西】的车辆紧随其后。暴雨过后的高速路有些湿滑,LED屏上悉心地打出‘雨天车滑,减速慢行’,但他们这群疯子就像瞎了样,把油门轰到底,试图榨干汽车的性能。
170迈,这是桑塔纳的极限速度。旭云跑过京福高速,对周边环境还算熟悉,只要拉开3000米,只要拉开3000米。可问题就在于这3000米,桑坦纳是入门级轿车,性能根本不行,更何况旭云还是半新手,怎么可能拉开3000米?
“芮雪,坐好要撞了!”
透过后视镜,旭云看到芮雪的手臂还在往外冒血,看来是贯穿了血管。如果救治及时,输些血应该没问题,但如果不及时搞不好要截肢。这还不是最要命的,真正要命的是旭云必须和【摩西】硬碰硬,单靠速度他是甩不开其他车的。
快点!快点!他妈的你就不能跑到200吗,电脑还能超频,你个破发动机就不能加点劲吗!
无论他在心里怎么骂,桑塔纳还是170迈的速度,而他的周围,【摩西】成员开着的本田、丰田已经追了上来。
“芮雪,你坐到右边。”
这是旭云说得最后一句话。
桑塔纳开始向左偏,这台交通工具被旭云当成了装甲车,他用最暴力最无谋的方式解决问题。钢铁相撞的声音萦绕耳边,凹凸不平的铁皮连同碎玻璃在他的身体左侧肆虐,黏糊糊的血滴到座位上,深入骨髓的痛感后,旭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老式普桑笨重的外壳帮了他大忙,相较于皮薄的日系车,在硬撞方面尽显优势。
桑塔纳和丰田像牙齿一样铰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操控方向盘,试图把丰田挤到护栏上。
“哥……”
隐约间,旭云听到了芮雪的缀泣,但他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不停地用行动去诠释什么叫‘不抛弃’。
一次、两次、三次,即使看到漆黑的枪口也毫无畏惧,他就像二战时期的敢死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果有枪就好了,如果是跑车就好了,如果,太多的如果……
当这些都不存在时,剩下的只有放手一搏。
右侧,本田急速加速,一个摆尾横在路中央,旭云来不及刹车,桑塔纳笔直地撞上本田。日系车脆弱的铁皮被撕裂,驾驶员的血液喷上玻璃。旭云的头在加速度作用下向前涌,安全气囊打开。同时,前车窗彻底粉碎,带血的玻璃如天女散花般四散而下。
引擎腾起白烟,黑云下的京福高速正回归寂静。旭云栽倒在反向盘前,无可逆转地疲劳侵袭全身,即使他还记得保护芮雪,身体却无法移动。所以,他闭上了眼。
时间仿佛回流。
又是那一天,在金杯车转了360度后,年幼的自己坐在后座上无力地哭了,那是唯一的抗争手段。十多年过去了,自己拼命地把一切做好,可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因为父亲不在家,因为自己是哥哥?不对,真正的理由不是叛逆吗?父亲即使不回家也执掌大权,他能以一己之力把母亲送进医院,把自己送到亲戚家……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自己根本说不上话。要超越他,要做得比他好,这否认他的做法,要证明自己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孩子的任性罢了。这就是真正的原因吗?
和芮雪十多年的生活,作为哥哥的责任已经刻入骨髓。怎么能忘记呢?那孩子走入家门时的无助与彷徨,就像金杯车上的自己。我们是兄妹……非常相似的兄妹……
既然约定好了,又怎能这么放弃?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芮……雪……趴下……”
颤巍巍的右手摸向变速器,R档,油门,一气呵成。桑坦纳再度运作,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老虎再度怒吼。后续赶来的【摩西】成员呆愣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1档,2档,轰油,发动机齿轮剧烈转动,破烂的车身像坦克样碾向呆愣的人群。轰的一声响,桑塔纳撞上路中间的护栏,两个可怜的家伙像肉夹馍样被挤在中央发出惨叫。旭云还在轰油,不碾过去誓不罢休,但随着一声枪响,发动机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停摆。
火光刺入眼球,空气中弥漫的汽油味呛得旭云咳嗽。他艰难地推开门,一点点爬向那两人,他需要枪。
拿到枪的一瞬间,预备役的训练起了作用,全身肌肉下意识地调整姿态,他端起枪,瞄准周围的活物。
一发,两发,他疯狂地倾泻子弹,这世上最可怕的是疯子。
四周的【摩西】成员四散开来,是逃跑吗?一缕希冀浮上心头,但残酷的现实犹如冷水般扑面而来。
成百上千的子弹射向桑塔纳,油箱被点燃,不远处的本田车再度轰鸣向已经着火的桑塔纳碾去,就像他刚才对那两人样。
“芮雪!”
烈火阻挡住视线,桑塔纳被火焰包裹,他猛然想起不久前的‘梦’——悲恸的处刑台。
“离她远点!”
“哥!”
是芮雪的声音,旭云听得真切。没有丝毫犹豫,少年冲进火海,他一把抱住芮雪,把她推向远方,却正中【摩西】下怀。
没有了车身做掩体,旭云什么都做不了……
他失败了。
“我是特专,是神调局的王牌!”芮雪嘶吼起来,用异能做最后的反抗。
以烈火为背景,旭云的眼底映出两个人影,他们扭在一起,火与剑相交……与芮雪交战的是个男人,明明位于火海中央,他却像没事人般轻快地笑着。残留的桑塔纳车身被他撕裂,像丢垃圾样扔向芮雪。那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力量,破裂的铁渣像是锋利的飞刀,深深扎进柏油路,火线沿着四散的铁皮蔓延。从空中俯视,以男人为中心,夺命的火花越来越大。
他实在太强了,强到即使是神调局的王牌也难以对抗。旭云和芮雪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被男人拖着扔进车里。旭云想冲上去,却被四、五个【摩西】成员按在地上。
“哥!”
或许是嫌吵,男人随手扯下车门,把那东西当做棍棒击打芮雪。以他的力量,那么一下子别说击晕,不死就不错了。
“混蛋。”
旭云的嘶吼丝毫没有影响男人的进程,他扔下铁皮,用双手持续击打芮雪,生怕她再醒过来。直到女孩彻底晕死过去,他才晃动脖子,向旭云走来。
“把钥匙从秦晓叶那儿骗回来,我就放了你妹妹,很公平吧?”。
旭云认出了他——几天前的晚上,就是他打伤了秦晓叶。如果可以的话,旭云想用牙咬死他,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太丢人了…………
“下午四点前,把东西带过来,详细地点等我的通知,错过了我就撕票,明白吗?”
“他伤成这样四点能到?”【摩西】的成员低声议论道。
“他一定会的,别看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致命伤全避开了。他和孤裔的姐姐一样,是个**。”男人坚定地说,“给他留辆车,他有神调局的证件,下高速肯定没问题,我们走吧。”
追杀结束了……
几分钟后,旭云才反应过来。他无力地走向男人留给他的汽车,暗骂自己的无能。如果他有秦晓叶那样的力量,或许还可以与男人一战,但他没有。不仅没有,他还不得不接受男人的条件。
把钥匙交给他,意味着背叛秦晓叶,不把钥匙交给他,意味着抛弃芮雪。无论哪个选择都透出令他恐惧的气息。
再度坐上汽车,旭云心痛得快要哭出来,但他必须回家,必须做出选择。
狭小的房间里,秦晓叶依然睡着。
伤痕累累的男孩拖着残破的身体推门而入,他颤抖地拿起‘钥匙’,愧疚地看了眼秦晓叶。这是她用命拼来的,可他却别无选择。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第一次憎恨自己的能力。为什么,为什么是灵视这种辅助力量?
下一秒,记忆的门再度打开。秦晓叶的过去犹如一张画卷铺展开来。
“二小姐,从今天起,我也是你的护卫了。”
秦晓叶点点头,她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雪一样的白发披在肩头,和旭云印象中的她完全不同。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二小姐。”
镜子的角落,暗影悄悄退去。他蒙着面,谁也看不见他的脸。他是活在角落里的家伙,一直都是。
“你们,谁知道他的名字吗?”
“好像……是叫艾……什么来着?”一名侍女回答。
“是艾克!”
门被推开,一名美人走进屋,二话不说便把秦晓叶熊抱住。镜子里映出秦晓叶吃惊的样子。
“姐,你怎么来了?”
“那个护卫,你还满意吗?”
“什么意思?”秦晓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家伙长得不是很好看啦,咱们家多数人都对’美’这个字追求得过分了。大家都不想要,所以老爹就把他送你这了。”
“是吗”秦晓叶面无表情,“这不是很棒吗,最差的配最差的,反正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灾星。”
“小妹,你可别这么说。”美人从侍女那儿接过梳子为秦晓叶整理长发。
“难道不是吗?在大家眼里,我不就是个灾星吗?”
“小妹你误会了,你只是体质特殊罢了?”
“体质特殊?”秦晓叶自嘲地笑了笑,“特殊到刚出生把母亲的血吸干?特殊到……把朋友的生命力吃掉变成……自己的力量?”
“照我看,这也是种才能。说你的人不过是嫉妒你,总而言之,小妹你如果讨厌那护卫就把他退给我吧。我这人,愿望不多,只要你笑口常开就行了。所以啊——”
美人放下梳子拨弄起秦晓叶的面颊。
“你就给姐姐笑一个呗,成天哭丧着脸,好运见了你也得跑。”
“姐姐,好吵啊。”
“姐姐,好吵啊!”
风云突变,旭云堕入记忆更深处。
无数的炮声,宛若数千道雷鸣。烈火肆虐在街道上,废墟成片状分布。残留的穹顶被当做了处刑台,赤裸的男人被绑在上面,枪锥扎进心底,没有血漫出。
“二小姐,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还记得,上次我和父亲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三年零17天。”
“记得比我还清楚……”
“这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二小姐,走吧,别再拖了。”
“再让我看一会儿,看一会儿……生养我的人……”
“诺。”
火苗从眼角飞过,就像秋日里的残花。无可奈何花落去。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
“二小姐,他们来了。”
铁甲声,兵刃声,仿若死神的脚步。
“二小姐,跟在我后面,我会护你周全的。”
“恩。”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躲在别人身后,习惯了坐享其成。
仆人缓步前进,他不敢走快,生怕自己的主人跟不上。甲士越来越近,他们把主仆二人围在中央,从空中看,就像一轮圆月,密密麻麻。
忽然,月亮转动起来,仆人挥舞刀剑,卷起惊人的狂风。一瞬间,无数的甲士连同烈火一齐被卷起,浮在空中的建筑碎片成了夺命的凶器。鲜血从中心扩散,染至边缘。这是一轮红月。
秦晓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她的仆人?她的仆人居然这么厉害?他是谁?
她猛然发现,她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他总是躲在角落里,总是带着风帽,就像神庙中的修士。没人了解他,也没人想了解他。
秦晓叶高抬阔首,她不需要担心什么,她的仆人会为她打理好一切,只需向前,向前,再向前。
仆人继续挥刀,他就像古战场中的重骑兵,疯狂地碾碎一切。刃愈来愈平,高速带来的高温,碰撞带来的磨损,正疯狂地侵蚀它。反馈的力道越来越强,刀变钝了。
秦晓叶还在走,她位于中央,发尖未染一丝鲜血。白发在血月中飞舞,她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残破的刃,终究还是断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仆人停下了,最后的风暴把数百名甲士抛向空中,短暂地清空了战场。他把断刃插入地面,肌肉上沾满血,它们像火一样红。
“二小姐,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了。”
仆人失血严重,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贪婪地**空气。
“好的,我们休息一下。”
“哈哈哈,二小姐还真是体谅我啊”仆人似乎在笑,“不过,已经没这个必要了,看到前面了,那里是处刑台,再往前就是城门。已经很近了,对吧?”
“恩。”秦晓叶似乎叹了口气。
那里有她的家人,或许并不熟,但终究是她的血亲。
“再歇会吧,你已经很累了。”
“别担心,二小姐,我不是累,只是在想要怎么和你说。”
“什么?”她听不懂。
“我确实是个逃兵,但我不是因为怕死才逃的。我只是反感那些人说,没办法人长得丑又太会杀人,不被人家卖都说不过去。可真的离开军队了,我却发现我什么都不会做,也没人愿意雇我。长得太丑又一脸,真没办法改,谁让我从小就在学怎么杀人呢。遇见二小姐那天,我已经开始考虑重操旧业当个杀手了,还好有二小姐。”
她想起来了。
“如果当时我没让他们停手,你要怎样?”
“那就去见执政官呗。”
“执政官是我父亲。”
“那都无所谓了,二小姐不是给了我份活吗。挺不错的,不用杀人,也不用挨骂,很自在。”
“你还真是没追求。”
“是啊,我和二小姐不一样。”
仆人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断刃。
“您天生贵胄,人也好。他们说你是灾星不过是嫉妒你,在我眼里您就和神庙里供奉的诸神样。”
“说得太过了。”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二小姐,取走我一部分生命吧,把我的力量拿走,我们不可能一块杀出去。”
残刃撕裂衣袖,嵌入骨骼,血如汩泉,喷在她眼中。视线变得模糊,力量却如潮水般上涌。
秦晓叶——嗜血的灾星。
闷人地风儿奏响葬曲。纯白色的头发,被血浸染,就像白玫瑰坠入血狱。青灰色影子从她身边掠去,头也不回的冲进火海。
他是谁?
他是谁?
秦晓叶飞速地思考,去想他的一切。躲在镜子角落里的男人,匐在地下的仆人,平淡无奇的画面仿若拼图般凑在一起,最终绘成记忆。
他的名字,好像是——艾克。
“艾克!”
她嘶吼起来。
灰色长袍在烈火中化作烟尘,暴露出沾满血的白色战袍。世界在燃烧,仅仅一瞬间便把他吞噬殆尽,那瞬间的美丽,仿佛只是世界留给她的一个幻影。
她竟然忽略了,她的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
不过是给了他一份工作,不过是说了几句自嘲的话。
“值得吗,为了这样的雇主,值得吗?”
就为了一个连正眼都不瞧你的家伙,一个心底压根没你的家伙。
人已逝,风奏鸣。
站在卧室门前,少年半侧头,说不出得难受。
他终于知道了她心里的人。
那是他赢不了的对手。艾克和秦晓叶之间的联系实在太弱了,又实在太强了。那寥寥无几的数个片段被她拼在一起,美化,再美化!
她记住得并非那名怯弱的仆人,而是在最后像狮子般咆哮的艾克。
活人总是比不上死人,就像活的皇帝用于受制于死的皇帝。
“对不起,叶子……无论如何……我都……我必须……”
旭云眼底映出熟睡的少女。秦晓叶没有醒来,她活在过去,被无数的枷锁牢牢锁住。
“我已经没有资格了……对不起,叶子,对不起。”
狠狠地抽一口气,旭云拧开房门,踏上属于他的‘单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