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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绿锥是W城人。
在她到班上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惊。她的头发很短,但是却不像假小子,就是令人觉得清爽。最最关键的一点,那个口音特有亲切感,就算出口成脏也觉得超级感动。
要知道在离家好几百公里以外的这里,听到亲切的家乡话太情谊了。我想她是东城那片的,纯瞎猜。
照道理说,一个地方的人共同话题很多。
照道理说,是这样。
怎么说呢……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感觉,但是感觉不是事实。证明政治课本正确性里,最接地气的一条就是自我感觉良好。我觉得我能和绿锥有很多话题,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和她讲上一句话。
一言以蔽之,我没想好。
直到和她真正交集的时候,自己才发觉大错特错。这一连串的估计错误简直坑人,害得我出师不利。
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也许,我们从那天开始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对于我们来说,浪漫的大冒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事情要从深夜,我们两个不明不白地逃学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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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教室的时候,脑子觉得很热。最近老师布置的题量虽然少了,但是类型更多样化,这样的结果是实际的难度大。题海这种东西,和量毫无关系。自己就像吃下一堆毫不重样的汉堡。
现在,我真有点饿。
在食堂我和死党聊起了天。聊的内容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我要么“哦”要么“额”地就对付过去。
别说我性子冷淡,不管是谁说什么话题都有感兴趣不感兴趣的。要是真有人事事都能聊到人喜欢的话题,那还得了。绝对要离他远远的,身边有一台事事都在为人打转的X光机,这绝对是恐怖电影的铺垫。
他问:“马上要放假了,你回家吗?”
我表情没多少变化,心里却说着不。对方似乎有些发觉,就没再聊这个了,继续说那些鸡毛蒜皮。其实他没必要这样,我压根就不在乎。
爸妈不能替我异地考试。
恩,就这样。
↓
离开食堂都深夜了。
我正想回宿舍时,却发觉了奇怪的插曲。看到绿锥往学校后门四点钟方向跑,出于好奇我就跟了上去。并非是纯粹无聊,而是那个方向。从很久以前开始,这个方位的终点是逃课翻墙的通道。看她神秘的样子,一定有问题。
我猜的完全不差,她借助水泥墙上的缝隙蹭蹭蹭地往上爬。看到铁丝网毫无顾忌,直接用钳子剪了就跑。动作不太熟练,可做到这份上真是铁了心要往外跑。
“奇怪啊……”
我跟了上去,一路跟。
她翻墙我翻墙,她闯红灯我过绿灯,她拐弯我拐弯,她打出租我也打出租。终于,我到了最终的地点。
机场。
小城原来也有机场。
这确实让我感到吃惊,明明是个挺单调而且经济平平常常的小城而已。当然我来这里念书不过两年,关于这里的历史我一概不知。也许曾经有过辉煌也说不定,这都无关紧要。
当发现绿锥的身影时,我怔住了。这个少女就在窗台前望着升空的飞机,手里的提包都快从指尖滑下。她的表情是茫然的,不是惊慌失措而是已然从无。
这和当年我一个人离开家的时候很像。在火车上,我不想睡觉不想吃饭不想看书不想干任何事。
这种异质的茫然可以理解为空旷感。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以发呆作为娱乐。更好玩的是,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都没有,无始无终。
不知是借题发挥还是怎样,我突然一股要询问的心情涌了上来。不知哪来的勇气,想来蹑手蹑脚的我居然走上前去。
“怎么了?”
听到半熟悉半陌生的声音,她转过头诧异地盯着我看。在学校一门心思闷头学习,对其他人都不大亲近,面对这样长时间的注视,我有点晕。
双方愣了半天,总算是收到信号。结结巴巴地打起招呼,强颜欢笑地回应客套,我们两人的礼尚往来就这么过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现在不是放假时间吧。”我开门见山地问。
“……”
绿锥不肯说,并用“和你没关系”的勉强表情看着我。不仅如此,刚刚自己嘴里蹦出的话简直在抽自己的脸。我不也和绿锥一样吗?
现在,自己的处境尴尬到了极点。其实早该料到。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搭话,说着别人私人的事情,心里想着对方快些讲出真话,这如同GAL剧本一样的发展方式是多么完美。
完美,太完美。
自讨没趣的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不过一会儿就找起离开的理由。我勉强笑着,说:“那个,我——”
没等我说完,突然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她“喂喂”的喊声里,并没有多少凶气,反而是呆着些亲切。我打量了一会儿,推测应该是工作人员。她明显是冲绿锥来的。
她快步向前,一张快嘴两秒间就说完一大串话:“丫头,你的钱包!小心些。这里虽然没什么人,隔三差五没有航班,但是还是在运营的。别搞丢重要的东西,免得你受累。”
绿锥这人挺礼貌。接过钱包,瞟了一眼赶紧道谢。
“话说回来,丫头你也别在这发呆了。时间也不早,快回家吧。”
“恩……不了,我还有点事。”
看样子绿锥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个时候,我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推测。既然绿锥她铁了心翻墙都要跑,她的目的地又是飞机场。莫非,她要坐飞机去什么地方?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逃学太大手笔!
←
工作人员走了之后,绿锥又把视线投向了我。她微笑着说:“说吧,到底怎么?”
“额……你是不是没钱上飞机啊?”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确实就是硬挤出来的一句瞎话。可偏偏事情的转机,就在随机之中决定了。自己的话就像触发了某个按钮,绿锥平稳如行的表情开始混沌起来。
“不……不,我没想上飞机。”
她的话,语速紊乱。
不用猜测了。基本确定就是这么回事吧。我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问她说:“我向你坦白,我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从你翻墙开始。”
“你……”绿锥有些愣。
“只是好奇。没想到真会走这么远。还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飞机场。”
“那你要干什么?我现在不想回学校。”
绿锥略带敌意的话让我觉得冤气。我根本无意做正义使者,去阻止他人我肯定是做不到的。即使这件事多么出格,我都觉得不该干涉只能建议。凡事我都是这种态度,在尊重他人选择的情况下规劝。
家里人管这种态度叫做成熟,我却不这么认为。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习惯而已。至于习惯的背后是什么,自己并不清楚。然而多亏了这个习惯,家里人从来都对我很放心。他们说我很懂事相当明白事理,再加上读书很行,基本上他们根本对我没有管束。
于是,我理智地说道:“你下了这么大决心离开学校,肯定是有重要的原因。如果事情很重要,那你想要尽快完成也无可厚非。我想,你觉得应该就好。不过还是提醒一句,如果只是意气用事,还是不要离开为好。”
“你的意思是?”
“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有困难,我会帮你的。”
“把买机票的钱落宿舍了……”
说完这句话,绿锥脸上憋屈极了。现在我稍稍能明白。于是,考虑再三之后我抿抿嘴回答道:“你的航班还有多久起飞?”
“额,一个半小时。”
虽然心里有些犯嘀咕,她还是老实回答。
“幸好还有时间。”我长舒一口气移到绿锥前方,“走吧,我们先去买票。”
她听完,惊了。
“什么?别开玩笑,这开销不小的。”
“家里在这方面对我挺照顾,钱我出得起。没什么负担的,别太担心。如果觉得对不住,回学校再还我不就成了。”
我把话说得很开,这确实打消了她的一部分顾虑。
“这样的话……”
“别这样那样的,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话说回来,未成年人怎么飞啊?买这种东西应该要身份证吧!”我突然像找到事情重点一样,开始自说自话。
“十六岁以上的只需要学生证就好了。”
“啊?哦……抱歉,我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我挠挠头,不再多说了。
一来一往间,我们走到了柜台。柜台女士还是之前那位送钱包的,看到我们俩她没有多问依旧摆出一副招牌式的表情。
我问:“请问一下,银行卡付可以吗?”
女士摇摇头,回答说:“不行,我们这里不支持这个。你先到那边的ATM机上取钱吧。挺快就能好。”
听罢,我告诉绿锥我先去了。就在等待ATM的时候,我望了望航班表。上面的航班很空,今天似乎只有一趟了。
这一趟的终点站,是W城。
→
等待的时候,我和绿锥聊起了天。
“你要的地方是?”我问。
“我老家。”
“难怪我们口音这么像。原来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啊……”
“你真是?难怪会这样。”
看着她的笑脸,我心里也挺开心的。原来我们真的是同城人。看着航班表,我心里开始想着些别的事情。
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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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城城东的马路口,我朝一辆辆跑过的出租车挥着手。
这里人来人往,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人流冲散。为了让绿锥不跟丢,我牵着她的手帮她栏出租车。但是现在上班高峰期,计程车哪有这么好等的。
我把眼睛放得很尖,恐怕在几十米开外就能关注到了。就是这种“至死不渝”的念车情怀,终于在二十分钟后打动了上天。车子朝我们缓缓开来的那一刻,我和绿锥都松了口气。
“你坐后面吧,我坐副驾驶。”
依照传统,只要占着副驾驶都是要掏钱的那一个。为了不让绿锥有所顾虑,我就先跟她讲清楚。对于此,绿锥也是清楚的。
就这样,绿锥礼貌地对我说:“谢谢你。不过先让司机师傅等一会。我还有些事情不方便。”
“怎么了?”
她的脸红红的,声音放得很小,说:“厕所……”
“哦……你知道在哪里吧。”
“知道,我很快就回来。”
“包我先给我保管,快点去吧。”
绿锥点点头,快速跑向机场的方向。
看着飞奔中的她,我心里不禁叹息。
关于绿锥,按照她的说法是为了给过世的二祖母奔丧。由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关系,这个消息在她去世一个月后绿锥才知晓。绿锥和她的二祖母很亲近,因为感情太过于深厚所以她才想到了这一出。
也许我不该对别人的做法多做评价,但是这个事情实在不太值得。为了已经死去这么久的人大动干戈,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太对劲。能够为了她到这种程度,这其中的原因我想并不简单。
一定有更加深的原因。
因为这个,绿锥才不惜好几个月的生活费都要回去。到底这个原因是什么,估计会成为一个未解之谜。毕竟这件事情,我无权知道。或者,这一对老少的关系就是这么好。我的猜测都是庸人自扰。
在绿锥回来之后,车子发动了。
这个时候,自己脑子里又开始翻腾起来。我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抛下几天之后的调考,陪着某人一起浪到了W城。这是什么原因,我也没搞清楚。
想回来看看?也许。担心绿锥?不一定。为了我也逃学这事,能在老师面前说得清?好像不完全这么功利。
总之,迷糊状态的我出于内心中的某个冲动,和绿锥一起来到了我们的老家——W城。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至少应该看住绿锥。
这场旅程,很快就能结束吧。
‥
这时候,我终于收到了死党的短信。
榛名:在咩?你怎么了?居然不回寝室连可也不上?不怕老师啦!
我:为什么要怕?反正他管差不管好。
榛名:你吊。成绩好到谁都动不得你。
榛名:话又说回来,你在哪家网吧啊?如果隔得近我等下也过来陪你。
我:我在W城,昨天坐飞机刚到。
【一分钟后】
榛名:这
榛名:这
榛名:是狠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大概也就一天吧。
榛名:调考前回来行不?我要抄数学。
我:……
我:看这省略号。
榛名:大哥求QAQ
我:我说看省略号,不是说不给。我只是很无语而已。
榛名:谢啦!!☆⌒(*^-゜)v
榛名:对了,不光是你,绿锥也不见了。莫非你们两个……
我:别瞎猜。先不说了,我打车。
我:88
榛名:走好
之后,我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
“谁的消息啊?”绿锥略微关切地问。
“没什么。有人给我讲吃午饭的事情。明明距离十万八千里还有人在召唤我吃饭,很蠢不是么?”
我并没有多讲,只是简单说几句不打紧的话想对付过去了。不知怎么的,自己不大愿意透露关于短信的内容,好像一透露就对谁有伤害似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搞得不太清楚。
对于此,绿锥也没有太过在意。她就平静地说:“哦,是啊。你在学校朋友很多嘛。还有人记得给你短信。”
“哪有,其实也少。”
“朋友贵精不贵多,也挺好。”绿锥笑笑,“话说回来,你对老城区熟悉吗?那里我不太去,所以有些路我都不知道。”
“路都挺熟,到时候带你。”
“恩,谢谢了。”
“不用。”
这时候,绿锥脸上却愁云满布了。她说:“你还是别瞒我。如果学校有人知道了我们逃的消息,就告诉我。这没什么,反正有人总会知道。”
她的再次追问,让我的喉咙哽住。过了一会,我还是那么平淡地说:“真没什么,别担心了。他们还都不知道。”
听完,绿锥只是稍稍点头。
莞尔间,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些负罪感。明明都是逃学了,这件事情你我都懂没什么值得隐瞒的。短信里告知我们的,只是有人知道逃学的事情而已。这有什么嘛……
榛名是我的老友。这个家伙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分寸。虽然是个阿宅,但是丝毫没有社交上的不适应。他虽然话少但是耳朵尖,别人讲什么话都能迅速领会意思。没口才却有耳才,讲得话从来都是一句顶十句。我根本不怕他干出不可靠的事情来。
所以,究竟为了什么?
考虑别人心情吧,我只能用这理由解释。虽然我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和她一起上的飞机。
是不是这样,不知道。
放弃对追问,我仰头望天。
※
在车上我们没说多少话。虽然是同行的一对伙伴,但是丝毫没有那种应该有的感觉。这也难怪。本就是认识的陌生人,还要强迫和别人聊些有的没的,这强人所难已经到不道德的程度了。
我估计绿锥也是这么个看法,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跟说了几句。它们分别是“还好吧”、“学校的课不要紧吧”、“快到了吧”。有话等于没话。
果然,没话讲就是没话讲。大概自己的目的就是看着她,然后陪她一起回家,顺带在老师责怪的时候分摊伤害。不然还能有什么,这不是恋爱电影的叙事。
终于,我们到达了地点。
长途客运站。
为什么还要到这种地方来?
绿锥打开车门,揣着包跟我讲:“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S市的车票。如果有,我们下午应该就能到了。”
我怔住了。
她在说什么?
S市,那里离W城有个一百多公里。为什么要去哪里?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很严重的问题。该不会,我会错了意。
这个省有机场的只有省会W城……
瞬间,我明白了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啊?快出车门。”
在司机师傅不耐烦地催促下,我脸上带着阴霾离开了车。
我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人。绿锥是S市人,我是W城人。真是不大不小的误会。想想也难怪,我们之间话题少、我还想当然地多、她又不多谈别的事情。一来一往之间,我误会了她,她恐怕也误会了我。
到时候我还要给她带路,去那个什么见鬼的S市老城区。到时候可真出鬼了……我该怎么办?
她想回去奔丧,我必须护着她安全回来。动机未知的人和迷迷糊糊的人,一拍即合。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真是白痴得要死。
绿锥看出我脸色有不对,心里恐怕也开始犯嘀咕了。她走近一步,充满关切地问:“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好。”
“啊……其实我也想上厕所。”
我不到两秒就想出了这个馊理由。
之后那段剧情,其实很简单。我的面子占了上风,不想这么灰头土脸地在别人面前这么不堪,就用了几个理由把事情彻底糊弄过去。在几个小时不说话的状态下,我们两人到了S市。
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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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问题终于来了。
在S市的街口,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找不到路,不知道何方是自己应该去往的地方。就算周围是高楼林立,仍旧感觉置身荒野。在某一秒种,我确实有这么个感觉。
“你怎么了?”
许久不跟我说话的绿锥,终于憋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始询问我。面对质询,我依旧很自信地认为可以靠借口推脱过去。至于路径,找个机会查查手机地图不就行了。这种小事办法多的是,毫无问题可言。
“没什么。我们要去哪里?”我问道。
“小稷山,里老城区很近。”
听完,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没问题,不过先等我去公厕。肚子不太舒服。”
“啊?不要紧吧?”
“没什么,一会就好了。”
为了不被撞见,我故意绕远去了别的厕所。
就这样一溜烟地跑进目的地后,我赶紧打开手机查询地点。事情稍微比我想象中难一些,普通的手机地图上没有这个地点,查询搜索网页后也没太搞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事情陷入僵局了,真是难做。
忽然,一位面目和蔼的老人走进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烟瘾犯了,躲到厕所抽一根。看样子他是本地人,我感觉凑上前搭话。
我压低语气问:“请问一下,小稷山往哪个方向走?”
“小稷山?你要去扫墓啊?”
“……嗯。”
“出去右走,看到三岔路口走左边走到头就差不多到了。那里有很多摩托车司机,你跟他们讲去扫墓就可以。”
这大爷还挺热情一下子就把事情说清楚。还好事情顺利解决,否则之后就彻底boom。在道完谢之后,我就离开了。
然而,我在隔壁听到绿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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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话里我听清的只有一半,另一半是无声无息的。原因肯定是讲电话,这我很快就猜到了。究竟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莫非是老师?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真是糟糕透顶。毕竟我们两个是逃学出来,面对老师我们谁都不可能有底气。很多人会慌乱,六神无主,什么话都说不清,能表述出一点点意见都寸步难行。
小屁孩都是超级被动的,不管怎么反叛,真正都是发虚的。也许有人会出手反抗,不过蛮力不代表不恐惧。出于惧怕才会反击,到头来没有人不怕。对高等级的恐惧说是后天的潜移默化,但如果有人告诉我这是基因中本就有的存在,自己绝不会反对。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下一步的对策为妙。
为了能听清,我故意绕到厕所后面。在靠近的时候我心里充满的疑惑。如果是方便起见不可能要绕道这么远吧?除非她也在躲着谁,不想让认识的人撞见。
这个人,大概就是我吧。
但是为什么呢?
在我听完整个对话后,大概就能明白。
“恩,但是今天我真的回不来。飞机刚刚下,离学校太远……”
绿锥的语气变得有些轻慢,这和之前那个畏首畏尾的她不太一样。以我推测,这个时候正是她与老师或者谁讨价还价。不过看她的处理还是挺生疏,毕竟这“本姑奶奶恕不伺候”的态度实在不会让人爽快。
顿时,我心里的担忧越发重了。要是事情不能圆满解决,恐怕自己的责罚也会升级吧。毕竟她跑的不明不白,我跑得比她还不明不白。
为了能看到里面,我都试着跳了几下。不过旁边还有几个路人,我怕被人看做偷窥的流氓就没敢认真跳。
这时候,绿锥“恩”、“哦”、“额”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些应承里,突出一个不耐烦和想挂断。似乎对方正在用语言攻势给她施压,情况和我预期的一样是朝坏的方向在走。出于对事态的关注,我放弃了折腾继续听里面谈话。
终于,我听到了句完整的话。毕竟绿锥她几乎是吼出来地说到:“这和你没关系。我只是太累了,想出去走走。莫非我连稍稍休息一下,想想事情的权利都没有吗?我又没有恶心到当骗子,骗家里的钱去买飞机票!你二奶奶去世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她身体还好,你安心点去听课吧。’学校给我什么处分,就给我吧!我敢做就敢担着!”
说罢,她电话挂断了。
这时我方才明白给绿锥打电话的,是她的家人。这下事情的全貌开始变得完整。在她的二奶奶去世时,家里人为稳住绿锥的情绪故意说了谎话。后来绿锥不知为何知道了这个消息,出于气愤她选择自己一个人回去给二奶奶奔丧。
之前,那个不明不白的理由顿时清晰起来。她这么做,更多是为了给那些令她生气的活人看。这些段落真像矫情的青春小说,我都能倒背如流的桥段。
似乎我小时候还为了这些剧情感动到哭,那些听上去很不靠谱的东西却把我和角色绑定到一起。这种叙述扩大了内心的孤独感,让我有段时间活在梦里,真觉得自己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果真如此么?我不敢肯定了。
竟然有幸,我能亲眼目睹这一幕。这种似是而非的场景,没有给我丝毫的代入感,没有给我一点点能理解的角度,最后我的脑子都快变成乱麻了。
绿锥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样根本不值得啊……原来仅仅是为了赌气,然后把全部的感情寄托在死掉的人。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一切仅仅是为了找个东西舔一下伤口。
我挺晕的。
这场旅程距离终点近在咫尺,我和绿锥之间的联系就该结束了。我觉得和她性格很不合拍,以后如果有些话题讲也会相当麻烦。绝无贬义,真的对双方都不好罢。现在自己打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简单地陪她回学校一切终止。
我准备离开这里,却和绿锥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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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锥眼里还留着泪痕,肯定刚刚还哭过。狼狈的模样被人撞见,肯定特别不堪,之后的对话里她恐怕都会压着哭腔说话。
我这么说并非未卜先知,而是自己很难解释为什么绕远来这个地方。同理,她也没法跟我解释。像掉进深坑一样,她整个人都呆掉了。现在我们之间就像刚下油锅的麻花,完全硬掉满拧不开。
“你发现了吗?”她问。
“啊?你说什么呀?”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准备淡化矛盾,却不料绿锥丝毫不给机会。她的表情莫名委屈,脱口而出地第一句话便是“你为什么在这,有事情”?
我很慌乱,赶忙给自己找些理由来开脱。但是这些理由一个接着一个,都是前后矛盾自扇巴掌。刚想说出口就缩回去了。一时间我显得被动尴尬,似乎所有明面上的疑惑和矛头都在指向我自己。
我的嘴被彻底堵住,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为自己喊冤。即使是这样,绿锥依旧不依不饶,反而更加紧逼地说:“这里距离我们碰头的地方隔着三个公厕。我不相信你是因为厕所全是人才这样绕的,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人来。除非你是怕我发现,才来躲避我的。到底怎么了?”
在再三的追问下,我只得说:“……好吧,确实我在躲你。因为我想给班上的同学打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要担心。”
“你给谁打电话?”
“肖肖。”
我随便说了一个人,想快点推辞过去。但是绿锥丝毫没有被说服,反倒是脸上的疑心越来越重。在沉吟片刻之后,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我看。打开信息栏,里面全是肖肖的短信,上面一条条写着“快回来吧”、“你这么做太过分”、“别这样让人太担心”的字眼。
这些短信投放时间相当密集,前前后后大约快一百多条。最初几条在几小时以前,大约摸就是我们在W城打出租的那一段(绿锥那时候没有快速上车,而要去厕所的目的又让人怀疑起来);最近的几条刚刚好在我到这里来问路开始,而且每条短信都挺长的。
我给肖肖打电话的说法不攻自破。
“从你跟着我上飞机我就觉得挺奇怪的。你根本没什么理由来跟着。就因为担心我?我和你在之前也没讲过几句话,那里有值得去担心的。”
我还是想继续掩盖,便讲道:“我们是同学啊,莫非这个理由都不可以吗?”
“那好吧,回到那个问题。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查地图……”
“什么?”
“你压根搞错了!我不是S市人,我是W城人啊!我不查地图不问路怎么给你带去小稷山!!!”
我确实有些急躁有些咋呼,这自己认了。不过误会铸就起来的诡异信任感,都是参杂着脸面这个麻醉剂。有关讲真话,这是最大甚至唯一的障碍。
很多时候为了图方便,大家并不会把真话说出来,因为根本不必要。就算把话说开,也没什么妨碍。对方顶多作了解状,之后一笑置之。
正因为不管是被拆穿还是不被拆穿都是那么无足轻重不痛不痒,所以根本没有人回去管。这些似乎该讲的真话越拖越久,没有人问及,无关紧要的假话就变成了无关紧要的真话。别人不会在意,搞不好下一秒就能忘记,但是真实感是永存的。
真实感是最佳的叙事效果。实际上很多时候,大家讲真话都是为了塑造这种感觉。因为大家爱着“真实”,或者说大家爱着戏剧化的真实。人生活中沉闷的事情太多,缺乏浪漫感。
哪有这么多异地生都和里面的某某人有过这样那样的联系?哪有这么多广东人会天天把捞头这话挂在嘴边?哪有这么多恋人是因为情比金坚而天长地久的?哪有这么多好听的真话会针砭实事振奋人心的?大体有,细化之后到处都是问号。
不过,我们都愿意相信这些浪漫的假话。比如我和绿锥同是在异乡读书的同乡,我们会在某一天回到家乡去来一场超级大冒险。这个事情,搞不好我们双方都是在相信的。一系列阴差阳错的在滋养这个浪漫的叙事。
它很好听,说开了之后会有失落感。
仅此而已。
笑一笑吧。
WhySoSerious?
不过女生正在气头上,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人的。她看看我不爽的脸,冷冷地嘲讽道:“既然如此,那就别跟过来。我很普通,你的眼界不会这么低吧?”
“……你这什么意思嘛?”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完全搞不懂而已。别说我针对你,想想自己都干些什么了。你一个人回去吧。我祭奠完了就回家去,要杀要剐随便我妈。”
绿锥把话说得很到底,我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了。毕竟这里是她的家,想回家去分分钟就能做到。这次旅程里我的存在价值彻底消失不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这样,在下一个路口我们分开了。
♩
我打算尽快回学校解释清楚一切。正当自己到达机场时,我的电话又响了。显示人是老班。看到这个我开始觉得事情不大妙,不过又觉得心安。
于是,我拨通了电话。
班主任没等我说,就直接问我说:“你干什么啊?现在到哪里了?”
我如实地说出了现在的位置。没想到,老班却没有责骂我什么。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下次注意。”
这个异常冷静,甚至透露出信任的话,让我突然觉得不适起来。不知道怎么地,我现在这个心情特别不能接受这样的态度。至少,这件事确实我做错了。
“这件事情是我一时冲动,如果学校对有什么责罚我都是接受的。”
“现在复习确实很辛苦,你会有特殊的情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处罚的事情在学校说,现在先回来。没有出事比什么都强。”老班还是那样的语气。
“恩……”
“啊,对了。记得把绿锥也给带回来。刚刚几个小时前也跟她通过电话了,事情大致我了解。总之,先回来。”
一听到绿锥的事情,我脑子突然热了起来,说:“老师,这个事情主要还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让她上飞机的。”
“你这人主张多,我也不好说对错。家里人去世,这个心情我能理解,主要是这个方法不对。这我不批评你都不行,你们两个都错大了。”
“对不起……”
我小声同意时,老班话锋一转。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搞不明白。绿锥她自己逃学,你偶然发现不劝阻,反而跟着她一起逃。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班问了和绿锥一样的问题。
突然,我心里好像被插了一把刀似的。真正问题的关键,我完全忽略掉了。并非绿锥奔丧的真正原因,而是我自己。这次事情最莫名其妙的部分,就是我逃出学校。
这个原因我一直没弄清,一直模糊其事。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有弄清楚。一切都像淹没在一团混沌不清的烟雾里,让人看不清真实。
到底为了什么?
我一时语塞。
“这个好好想想,到时候我问问你。路上小心。”
说完,老班挂断了电话。
♦
π
从公墓出来时,绿锥脸上无比的平静。似乎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当事情都接近尾声时,总会变得异常平静。
她一样,在门口等着她的我也一样。
在和老班挂断电话之后,我就跟上了绿锥。我虽然不能和她立即见面,但是终究要问个明白的。就这样,我暗地跟着她来到了公墓门口。
我在这里矗立,并没有进去。毕竟对于死者而言,陌生人的闯入是相当失礼且莫名的。于是我就在这里等着绿锥出来。
在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似乎还是有点不自在,但比之前的不快轻了很多。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示意让我跟着。不过当她超过五十米的距离后,我仍旧不识趣地跟了上来。
“喂!等等!”
我叫了一声,绿锥不答应。
“别这样,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继续解释,绿锥依旧不理。
“其实我以为你和我在同一个地方住啊!”
终于,绿锥停下来了身体背着我。
她短短的头发因风吹的缘故变得蓬乱。这一幕看着扎眼却又无比应景,此时此刻能够表述她内心嘈杂聒噪的部分,就在此了吧。我绕到她的面前,却发现她的腮帮子鼓得像个大金鱼。
她真在生气,而且这样子一点不像心里有气。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变,头发像乱草,嘴巴像三角,眼睛像弹球,皱纹像刺绣。我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生气还是演滑稽戏。
可,貌似挺可爱的。
如此,她闹着别扭说:“你害我白欢喜一场,你应该告诉我的……”
“我那知道你不是……”
“你就不知道问一问嘛?哼~”
这闹脾气怎么感觉这么怪。
我并没有追究太多,直接跟着她朝山下走。在行到一半时,我还是感觉我们没有什么话讲。这种气氛自己终于觉得有些受不了,我便对她说:“你准备回家?”
“回什么家啊……刚刚是骗你的,我爸妈老早就在别的城市上班了。”绿锥眼里略显酸楚,“现在这么个状态,能见到是最好。不过凡事求最好的效果失望更大不是么?”
我没有听懂,便问:“失望?你在说什么?”
绿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掏出自己的手机,将来电显示和短信全都给我扫了一遍。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从今天开始那些来个不停的电话和短信,她全都一一回了。除去在前往S市的那趟长途车上她妈妈的电话,基本上都是立刻回的。
讲手机揣到荷包时,她叹息着说道:“如果想从一个关系网里逃走,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把电话卡烧掉。”
忽然,我懂了些什么。不能迅速组织成语言,我只能用或惊讶或恍然大悟地表情来滥竽充数了。
“你根本……”
“嗯。本来因为没有钱上飞机,我打算就在那里躲几天。不过你的出现,让我最理想的计划得以实现。这只是个测试。对我来说是这样。”她略带狡狯地笑了。
“也就是说,这次奔丧你根本就是为了让大家来找你咯?”
“不,我想找点惊喜。”
我彻底懵了地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在学校一直做题,就没有丝毫对这种单调到机械一样精准的生活感到乏味吗?我不行,至少在没毕业的未来我每天都能说出个大概来。这对我来说不够好,很不好!”
“所以才要逃出去给二奶奶扫墓,想骗所有人来给你打电话满足你?”
绿锥没有任何多余地话,只是轻轻地点头。
“不能理解,你和我简直就像两个星球的人。绿锥你真的没想过这样的后果吗?越界会受到惩罚,怎么想都不会合算。更何况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关心你的。都这样了,你还想证明什么呢?都是一堆你完全能够预见的答案。”
“抱歉,我的生活不是账本。算账的这一套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就算机会很渺茫,我也不能放弃。如果你要理解成厌学或者心懒那也好,反正我懒得去反驳。倒是你,为什么会跟到我的身后?”
她又问出了这个问题。面对这样难解的问题,我还是一筹莫展。思考半天后,我只能以想了解绿锥这种半推半就的理由搪塞。
听罢,绿锥便笑了。
她说:“现在,你够了解我了吧?”
“大概吧。”
“其实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的。在我看来,你这样的人虽然优秀但是从头到尾都莫名其妙。做事情完全都凭感觉的,还谈什么原因呢?”
绿锥虽然不是出于恶意,但却完全集中了我的死穴。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不明不白。我看心情地翻越了围墙,看心情地承包了旅途的费用,看心情地随意说谎,看心情地不敢讲出真话。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随机,我根本找不出一丁点逻辑在里面。
我心里到底追究的东西是什么?绿锥本身?这是我第一个能完全否定的答案。绝对不可能的,要知道我不想恋爱。也许从来到那个陌生的城市读书,我的心就变成一团烟雾了吧。
此时,我真有些羡慕绿锥。
她是如此目的清晰,做事情绝不拖泥带水。我能做的仅仅是计算和拉扯,并且凭借一时冲动充当他人的移动钱包。
我想,自己完全失败了。之前我认为的那个为了把握亲情能不顾一切的绿锥,也是我臆想出来的另一种叙事而已。至少她的动机和行为是彻底利己,完全为了自我满足而存在的。她不是坏,而是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争取。我看到的,是她多到爆表的短信和来电显示。
就是这样的她,彻底击败了迷迷糊糊的我。
我不再讲话,表情开始挫败起来。
太阳缓缓下落,山上的空气渐渐冷了下来。四周微寒的草木与绿锥白色无暇的着装,几乎冰封了所有。而她却这么说:“或者对我漠不关心,或者把我五花大绑回学校好好教训。两者都好,我都会很开心。为什么偏偏连测试的结果,都是完全符合预期的……”
她的叹息在山中飘荡。
α
一时间,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崩塌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为何?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了。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混沌的人,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出于一种无形的习惯。
有时候,它们自己之中某些都是自相矛盾的。前前后后没有一丁点可以探寻的逻辑在里面,有的仅仅是一个又一个感觉罢了。总觉得这次旅程已经成为纯粹的庸人自扰,或者完全的自我反省。
这也难怪,绿锥身上的品质倒映过来的另一个极端便是我。我们都被类似的人群关心过,发过短信打过电话。可是相比于她的激烈,我则冷的像冰山一样。
极端有意识与极端无意识,我们都是有大问题的人群。也许我们会因为这件事情吃亏一辈子,但至少别连这个问题本身都不知道得好。
我觉得改正是不可能的。这是心中的一个阴影。阴影可以用来遮蔽,也能够出来,但就是不可能消灭。能够被消灭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它们就是阴魂不散的幽灵,永远跟在所有人身边。
我们从来没有想明白过,也没有找到答案。
δ
在乘车之前,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对面的她很安静,而对于我的事情恐怕早已知晓了吧。
我极为和缓地问道:“妈,事情你知道了吧?”
“是的。老师刚刚给我打过电话。我尽力给你说了好话,应该不会给你和她太大的处罚。快点回学校吧。”
“对不起……”
“没什么的,我相信你有分寸。毕竟你一直没让我们失望过。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毕竟理解不是纵容。”
这话现在听来莫名讽刺,我不好说太多。
“那我挂了,你到学校再给我回一个电话过来。”
“等等……”我叫住了妈妈。
“怎么了?”
“我是不是想错了。”
“嗯?”
我的脑子变得思绪不定,不知从何说起。终于在几秒之后不得不放弃,便讲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是我总觉得自己以前有错误。”
“……”
“在学校里朋友挺少,和不太和人说太多,似乎对谁都是不大关心的样子。到现在发觉挺不甘心的。”
妈妈沉吟片刻,选择安抚我。
“如果觉得不甘就去做吧。不过,你要明白你这是错误还是嫉妒。就算别人千般好万般好,不如你自己最好。”
“这……”
“跟着自己的节奏来,有乱子调整便好了。别人不关你什么事,你怎么样也不关别人什么事。”
“别人说我有些不明不白。”
“那你就是不明不白?也许只是你现在有些苦闷而已,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不明不白只是表现而已,搞不好是你为人的一种方法。我相信你能想通的,你之前纠结的问题也许并不是问题所在。再想想,你到底是什么地方出岔子了。”
我听得很认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妈妈挂断电话许久都在沉思。
她的话,好像离我很远,我甚至觉得像是从外星球发出来的声音。我也和她一样,发出了我也听不懂的,如同外星球一样的声音。
天呐……
我到底再说些什么?
我真的明白自己讲得话吗?
妈妈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能理解我的人。突然,自己明白过来了这件事。好像从来都是明白的,只不过是刻意忘记了一样。
此时此刻的我……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χ
终于,绿锥乘上了回到学校的飞机。
在飞机上绿锥和我都是那么坦然,之前古怪的氛围随着历程的结束都消散了。随着时间推移,我和她都放得很开了。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关于兴趣、关于奇谈怪论、关于俏皮话、关于调侃老师。
似乎我们真成了好友,又似乎我们在相互挤兑。这些都无关紧要,至少我们都会回归到学校之中完成规则赋予的使命。其它的边边角角,真的太过于虚无缥缈。
突然,绿锥这么问道:“你说,我们会不会忘记这件事?”
我想了想,回答说:“搞不好会。不过最有可能留在脑子里当做耻辱史对待。”
“哦?你真这么看?”
“这件事本身就很荒唐,这个你也清楚的。”
“所以我们做的都毫无意义?”绿锥不大想承认。
“没有。我觉得还是有点意思的。从现在来看,你知道了大家都在关心你。这挺好的,今天你得到的东西能支撑你一直到高考吧。”
我说了些漂亮话,不过发自内心。听完这些绿锥并未有什么反感,只是继续追问说:“那你呢?”
“我不确定。不过至少我知道这次真是很糟糕。每次短信和电话都是对我那么克制,似乎我真的能摆平似的。事实上,我的能耐很小。只不过多了那么点理智而已。”
“那么你想怎么办?”
“现在我不足以应付这些。我想等跳出高中或者学校这个圈圈时,我能明白今天我的状态。不过,我不觉得自己错了。我做不到你这样的行为,你也做不到我这样的。我们输赢一半一半。”
听完,绿锥笑了。她对我这样的说辞并没有多少兴趣,说不定在她看来不过是废话。不过没什么的,人不需要相互理解太多。如果她觉得我还是依然故我,那就让她觉得吧。
至少我没有像她一直等着电话,我会打给家人。我用我做的事,告诉了大家我值得他们信任。所以他们对我冷,这种冷是出于热情的。
我,并不和她一样。
然而,现在我有了和她成为朋友的想法。
发自真心的。
可是在上飞机的那一刻,我选择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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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留下来了。
我想找点东西,现在绿锥也给不了我。就为了这个东西,我选择和绿锥分手。而就在我离开飞机场的那一瞬间,自己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顿时,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开始在脑中炸开。
“艹……赶紧去充电,再想办法回学校吧。这回爸非骂死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