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那件事(一)

作者:只剩一片白桦林 更新时间:2021/6/20 17:15:57 字数:2043

当我意识清醒时,身处的地方不是钢丝儿的温室花园,而是一片黑暗森林中。

一片的死静的森林。

四周高大的树木扭曲、野蛮地生长,惨绿的藤蔓如同巨蛇一般缠绕着把一棵有一棵畸形的巨树接连在一起,又同这些巨树一同包围了一个由砖石砌起的小屋。

周围是漆黑的,唯独有小屋的门前挂着一盏微弱的烛灯。

我就站在小屋破败的木门前,注视着这盏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微弱光明。

我要干什么?

对,打开它,走进去。

为什么?

跟怎么到这里一样,我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要走进这座小屋——诡异的如同鮟鱇吊灯般的小屋。

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和太阳,周围的黑暗让我感到极度不适。

雷暴云在远处的山脉上空聚集,隆隆的雷声从远处渐渐传来,在这么一个地方响起的雷声自然让我感到担惊受怕,尤其现在还是在夜晚。

这一切都催促着我快点进入那个小屋,至少小屋比野外更能让我(或者说这具身体)感到安心。

现在还能怎么办?

进去吧。

我右手掏出手枪,左手放在门把上,准备鼓足勇气冲进去时。

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对我喊道:“桦,别愣着,赶紧进来!”

一米八二的大高个,灰黑色的小平头,宽阔高歡的脸庞,古铜色健壮的躯干身着黑色西装,他就是子雁,像好莱坞的钢铁硬汉、西装暴徒,又有几分教父的神韵。

“奥,来了。”我回应着急忙跑了进去,子雁也是“白桦林”里的一员,同我的关系还行,此前有时会教我射击格斗。

小屋可谓是表里如一的,里面也是一样破旧、古老,蜘蛛网和灰尘在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

这不足十几平米的空间里挤着两个木架、一把椅子、一个木箱、一盏油灯,以及地上一个被绑起来不断挣扎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了,脸上胡子拉渣似乎好久没清洗过,他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死死绑住,嘴里也被麻布塞住,只能呜呜叫着。

见到我来了,男人更加惊恐了,在地上拼命挣扎着,就像在我来之前那样拼命挣扎,但无论怎样挣扎,除了会加重手脚上的磨伤并不会让他重获自由。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叫着,声音更大了,也在用更惊恐的眼神望着我。

子雁走到我跟前,指着那个男人,严肃而平静地说道。

“桦,杀了他。”

“呜呜……呜呜!!!”

“什么?为什么?”

“这是测验,那个竞选可不是美***众国那种,而是要见血的,如果你要参加,就杀了他,给我们证明你能做到。”

能,不就是扣一扳机的事吗,我本来想这么说,但男人那双恐惧又哀求的眼神深深刺中了灵魂深处的脆弱(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

我只想完成系统的任务,不像杀人。

但在似乎是不可能的。

“瓦斯特,这个人的名字,”子雁冰冷地说道:“几天前将数十户人家骗的家破人亡、并在一个夜里跟踪尾随女性图谋不轨,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

说着,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枪,打开了保险又递到我手上,“给,拿着。出门在外枪要随时准备好,注意保护自己,我们不可能一直都在。”

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然后用斩钉截铁般强硬的语气命令道:“桦,处决他。”

“……”

杀人?不,我不敢。

将要接过枪的右手不停颤抖着,思维也在不断打颤。

我下不去手。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又没学过心理学,但我知道,这应该就是一种害怕吧。

害怕自己杀人,害怕 “同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害怕自己成为一个罪人、一个怪物。

“骗子、流氓、企图性侵或拐卖妇女……当初键盘执政时,这些不都是判死刑吗?现在,他就是这样的罪犯……处决他。”

子雁依旧是以平缓的语速说话,但我感觉那些冰冷的字词,是一个接一个地慢慢从他嘴里迸出来。

“不,这不一样!”我激烈反驳道:“那只是在网上,在网上……这是现实,他有罪,但罪不至死,你我都无权审判他,要讲法治、讲法……”

“在这个世界将法治?”

“不,我是说……”

“还是说,你害怕动手,想借此逃避。”

“不,我……”

“也对,一直逃避到死即算成功,你以前不很坚定这一点吗?逃避到自己的小圈子,逃避到互联网上。”

“不,我至少比那些自闭的人强,我还能在网上……”

“还能在网上活得像个纸巨人?比烂只会越比越烂。”

“……”

“你并不适合这个世界,真不知你为什么能拿到主控权。”

“什么?”

“没什么,就像你以前并不适合你那所高中一样,‘乘早离开吧’,那时班主任也是这样对你说的吧?在互联网上你是装作没谁比你更懂了,但现实是,你很失败、很自负、很有问题。”

“……不!你什么都不了解!”我发泄般地吼道:“你们不也只是躲在那片树林里吗!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们知道什么!我确实有问题,但不是主要!是那个畸形的学校、畸形的教育、无望的未来!为什么我就要一定按照他们!按照你们的要求、你们的意愿活着!”

“……”

“还有,我说过我能做到!一直以来都能,那次失误不是我的错!”

我一把抢过手枪,在那男人恐惧迷惑的眼神中开枪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咔!咔!咔!”

打光了一个弹匣,六发打偏了,只有一发打中了他的后背。

“他没死。”子雁冷漠地补充到。

我知道,我现在还能听到他痛苦的呻吟声。

“记着,狮子搏兔也要竭尽全力,况且,你也是一只兔子。”说着他娴熟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砰!砰!”

两声枪响后,瓦斯特确实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瓦斯特的尸体就在那里,破旧肮脏的米色大衣愈来愈犹如沾上泥水的试卷,他在地上挣扎的痕迹很像是潦草的稿纸,那缓缓流出的鲜血更是勾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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