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用？什么够用？”周妙然听着耳机中传来的声音，暗暗思索。“星羽，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外套的夹层中，妙然偷偷塞了一枚**。这并非出于对星羽的不信任，相反，她明白星羽是无限大地信任着自己的。说什么不想把她卷进危险，妙然相信，但却无法服从。毕竟，自己也只是个一次次被星羽救下的道具，主人死了，道具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身边，放着一台电脑。虽然没有精湛的技艺，但常年看星羽工作的经验以及自己好学的性格也使得妙然能够进行一些基础的黑客行为……话虽这么说，也就是比一般精通者稍微强点吧。
屏幕中，星羽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略显孤独。虽然只是回收这种微不足道的工作，但星羽一个人出任务，也已经是好几年的事情了。此刻，乔星羽的脸上，似乎挂着些许失落。
“好无聊啊……要是妙然能陪陪我就好了。”
“果然我应该陪她去的。”周妙然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拖着残破的身子下床找衣服。
“但是，她现在在养病。”
一丝苦涩蔓延开。周妙然痛心地想着，要不是自己这么疏于防范……
“所以，现在我也只是希望她能赶快好起来啊。好起来，然后一起退出杀手界。”
“……？”妙然惊得说不出话。
“踏入替身的世界后，任务的难度也显著地提升了，继续干下去，以往无人战胜的妙然也会面临死亡威胁的。既然这样，不如见好就收，反正仅凭我一个人在网上赚点外快也够我们两人活得滋润。”
“但是，星羽，除去暗杀的天分，我一无所有。退出了后，我又能干什么呢……”
星羽当然是听不到妙然说话的。她仍然在自言自语：“等妙然彻底恢复了，我就带她去一次KTV。早就觉得她的嗓音很好听了，等到了那儿，说什么也要让她露一手。然后是海底捞，让她体会一下‘人上人’的感觉，哈哈。”
“星羽……”妙然若有所思。
“游乐场？隔壁市倒是有一个不小的，但妙然会喜欢吗？嗯，一定会喜欢，毕竟哪个女孩子内心没有一点粉呢。啊，对了，还有学校——”
学校？妙然的心弦被轻轻一拨，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我上学的时候，妙然一定很无聊吧。一个人守着家，说什么练枪也很有趣。但她也太不会撒谎了，看那眼神就知道无聊的很，再喜欢的东西重复多了也会无聊啊。”
“妙然虽然自认为有点笨，但她的勤奋绝对是真的。趁养病，给她教一下之前的知识，等伤好了，应该正好能陪我一起上高二。学籍和转学证明应该很好做，到时候我们一起学习，下了课一起玩，像一对真正的闺蜜一样互相分享小秘密……嗯，分享秘密这一点现在也在做啊，但是妙然几乎没什么秘密。啊，对了，如果她看上了那个男孩子就有秘密了，不能让我一个人撒狗粮啊……”
周妙然安静地听着，脸上的心情复杂。她从没想过这些事情，从没做过如此丰富的梦。自从射击的天赋被发现，妙然一直都是作为机器活着，即使被星羽救回来，她也只是认为自己换了个稍微通情达理点的雇主，内心有了一点稍微属于自己的想法。可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与玩耍，像一个常见的学生一样和朋友在校园里漫步，她从没想过。这不仅仅关系到雇主的同意与否，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天赋，生而为杀手的躯体。
作为猎人，对随时可能成为猎物的人的高傲。作为秘密武器，对闲散地浪费时间的人不屑。以及……作为被孤立者，对能自由生活的人的向往，憧憬和渴望。
她自己是不会承认的，但是毫无疑问，第三种感情，远大于前两种。
妙然也是人，更准确地来说，也是个比起哭更喜欢笑的孩子。即使认同自己的工具身份，但潜意识里，也还是俯视着毫无力量的众生，嗤之以鼻。如今，在乔星羽的幻想中，她却要放弃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与猎物们平起平坐。
“我才不屑于……不，我仅仅是个杀手，不配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就是这样，否定自己，却也否定他人。自卑里藏着高傲，活成一个自己眼中的英雄，他人眼中的小丑。
周妙然本应是这样一个人。但她碰到了乔星羽，同样的幼稚，天真，但多了份能感染他人的魔力。
“不过，如果这是星羽的意思，那么这些行为就肯定有它的意义，值得，稍微尝试一下。”
看吧，乔星羽就是这样一个人，充满幻想，也潜移默化地给周围的人带来幻想。
“去戚家村。”乔星羽关上车门。
“戚家村？”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这个小巧的乘客，“真巧，我就是戚家村人。”
戚家村是猫窝旁边的一个村子。星羽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出租车司机随便出入猫窝。
“客人，系上安全带吧。”
“哈？”
“安全带就在你左手边，插口在右边。”司机慢慢悠悠地打起火，却不急于踩油门，“系上吧。”
乔星羽有点费解，“我坐的可是后排。话说回来，哪怕是副驾驶也没有要求系安全带啊。”
“没有要求是没有要求，但这种为了安全发明的东西系上总没有什么坏处对吧？”司机看起来一副迟钝的样子，大概是谨慎过头了。
乔星羽本不愿意系上，但眼看自己不系司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想到下不了床的周妙然还在家里等自己，也就不再坚持，乖乖系上安全带。
“这就对了嘛，守点规矩终究是好的。”出租车司机点了点头，放心地踩下油门，汽车终于以一种很低的速度缓缓起步。
乔星羽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走的都比这个磨蹭司机快得多，她这样想着。
“客人第一次坐我的车吧？”司机也知道自己开的车一时半会到不了目的地，索性聊起天来，“我的那些老主顾可都知道：我，戚建华，开的车，绝对稳。要问为啥呢，也不在技术好或是车好。纯粹呢，我这人的性格啊，就稳重。人家定的规矩，那是肯定要遵守的；人家没定的规矩呢，凡是合乎礼节的，咱也遵守，这样的话，就一定出不了什么乱子。您说是不？”
乔星羽不太想搭理他。“戚师傅，能稍微快点吗，我有急事。”
“哎呀你这个年轻人啊。”戚建华笑嘻嘻地说着，像是在教育后辈，速度却丝毫不见提升，“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嘛。你越是这么急匆匆地干一件事，我越要慢一点，要不然啊，准得出什么乱子。就像去年，我在老家戚家村过年的时候，我那表妹，你说她干什么不好，大过年的，不陪着家里人说说话，反倒要跟朋友出门骑自行车玩。这还不够，她竟然要穿着裙子骑。你说说，这不是伤风败俗吗？这事让旁人听了，多不成体统……”
乔星羽再也忍不了了，她可不是过来听这个唠唠叨叨的死板大叔诉苦的。“师傅，就到这吧。钱我照付，你把我放这就行。”
“啊？”戚建华有点惊讶，“那可不行，客人。我答应了送你到戚家村的，怎么能说停就停呢？你要是突然想起有什么要办的事，那你可以在戚家村下了车再打一遍车，但是现在在我这儿，咱说好了到戚家村的，我可不敢半路就放你下来，这不是坏了规矩？”
这个人……已经死板到一种病态了。乔星羽不再妄图说服他，她想跳车。好在车开的并不快，跳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她这样想着。给他足够的钱堵住嘴，等自己下了车，他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管你什么规矩教条，妨碍到我的都是邪典。”乔星羽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以替身撑地完美地降落，看着出租车龟速地离开。
“自己去幻想那么个人人都守规矩的桃源吧。至少岩湖可不欢迎你。”乔星羽拍了怕身上的灰，准备重新打一辆出租车。
然而，就在一瞬间，她感到了一丝不安的躁动。而后，某种巨大无名的力量托起乔星羽，快速将她送回了车内，顺带关上了门。
“把我拽了回来？”乔星羽看着戚建华，“不，不对，这更像是把我‘跳车’的动作卷回了——这个人，难不成也是替身使者？”
过了好几秒，戚建华才后知后觉地张大嘴巴，惊讶道：“你，你刚才怎么出去了？”
“闭嘴！”乔星羽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把折叠刀，抵在了戚建华的脖子上，“你也是替身使者是吗？”
“替……什么替身使者？”戚建华的声音颤抖着无知，然而车却仍然是稳定在低速。
“不要再装了，刚才将我送回来的力量毫无疑问是替身。快说，你是被谁指使来的？”
“客，客人，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子啊。万一不小心划破了什么会出事的……”戚建华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顾一个劲地发抖。
“不说是吧，”星羽狠下心来，折叠刀一点点迫近戚建华的脖子，勒出血色，染在刀刃上。
“客人你别这样，快，快收起刀！”戚建华这个中年人竟也被吓出了哭腔，忍不住地战栗。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乔星羽却感到了一丝异样——自己的左手，似乎有些麻木了。
难不成，他的能力……！
皮肤皴裂，手指僵硬，而后，乔星羽的左手自刚刚触碰门把手的地方开始迅速老化，几近成为干尸。
“他的能力不止卷回我的动作！”与此同时，一股钻心的痛感也由左手传到了星羽的大脑，等到她回过神，左手已经完全不能动弹。
简直就像瞬间被冻僵了一样。在乔星羽惊讶于敌人能力的强大的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糟了……”
折叠刀滑落在了主副驾驶座之间，无力地躺着。
她的右手，如今也受到了敌人替身能力的封锁！
“客人，我的客人啊，”戚建华仍然保持着车辆低速行驶，脖颈的丝丝血迹也顾不上擦，“要守规矩啊。毕竟开车这种事稍不留意就会造成意外，不守规矩，是要出乱子的……”
“嘁……”乔星羽逐渐发现这个人似乎真的没有杀心，只是过于死板。“但是，为什么他能死板到这个地步啊。”
但是没有时间多想了，乔星羽的左右手如今都被封锁，再不赶快处理的话，怕是要永远失去了。
“戚建华，你并不是故意的吧？既然这样，赶快解除替身。”
“什么替身啊。客人，我只是想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到目的地，麻烦你不要再添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