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叶片浸润在呼呼微风中,犹如无数摇曳的沙锤。
光紧紧地盯着视界线的尽头,充溢视野的是重重叠叠的色彩。芳草的嫩绿,叶片的深绿,橙红的日光穿透了细密的缝隙,带来刺眼炫目的光辉,一瞬间,有如置身梦境。
半晌,光回过头来,将身后的爱花映入眼帘。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视线零散地相互碰撞,擦出星点火花,总是不经意间放任思绪游离与对方的心思之外。
呼呼声在耳边鸣响,吹来的暖风,在无言间带来了秋的萧瑟。这明明还是春季呢!
刮过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光不由地想道,若这是那条落满樱花的坂道,这又将是怎样一番场景?
但此刻光脑海中那片不变的风景在悄然改变。交织着梦幻的狂风褪去了色彩,卷走了漫天的繁樱。逐渐无法睁眼,逐渐无法看清,那本该历历在目的记忆。然而除了一声哀叹外,什么也做不到。
“光,在痛苦吗?”
这是爱花的声音,为什么要先开口呢?因为,更痛苦的不应该是你吗?
“现在光什么都不要说,现在······”说着,光的后背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和温暖,这毫无疑问是是她存活的证据。然而,光依旧强忍着落泪的冲动。
透着茜色日光的天空回荡起悠扬的钟声,催促着晚归的学生的离校。然而,这本出自温馨的提示竟宣告了美梦的终结。这是在来时定下的规矩,在这最后的钟声后,爱花要独自迎接死亡。
“夜月和美海都好厉害啊,什么都懂。”
“·······”
“夜月的课虽然有些抽象,但还是受益匪浅。”
“世界的意义必定存在于世界之外。所以世界中不存在价值。”夕阳下,在光的侧脸可以看见些许晶莹。
“所以说过度深究毫无意义。”爱花的声音透露着浓浓的哀伤,然而却无法松开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
又是一阵一阵沉默,这时爱花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松开了紧咬的嘴唇,然后走到了光的身前。
“那天光是这么告诉我的吧。”
“?”
“我在找’那一个人’。那么我为什么是那个人呢?”
“什么意思?”光的声音在颤抖,显然,他已经猜到了爱花后面想说的话。但是依旧抱着一线希望垂死挣扎,握着爱花的手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交接点。
“我那一天恰好编的故事对上了你的胃口而已,要知道你站在那里,在想什么是可以猜出来的。懂我的意思吗?”夕阳之下,爱花的嘴角微微扬起,在光看来如同嗜血的恶魔。
还不够吗?看着光僵硬的表情,爱花终于板起了脸,冷笑着——
“比起这个,我觉得告诉你理由更好一些,先岛,我非常地妒忌你,”说到这,爱花的脸因为过度地扭动面部肌肉而显得狰狞,“为什么呢?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家伙会有这样一个美梦,为什么你会有相信这种非现实的理由,现实就是那样痛苦的,不就连我这样的命运都能欣然接受和况你呢?更别提还有伙伴的你呢?说到底,你就是个一味逃避的胆小鬼!算了,反正你所谓的青梅竹马也用意不纯,说不定在这个学校找男人······”
啪——这是手掌重击脸颊的声音,其力度的强大甚至直接将爱花打倒在地,爱花的脸颊上印着通红的手印,病弱的苍白使鲜红的印痕更加明显,更加显得无助。然而这回,光并没有一点同情,最后望了地上的爱花一眼,光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爱花吃力地用双臂撑起身体,抹了抹嘴角的泥水与泪水。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先岛?”爱花继续用嘲讽的口吻道,“说到底你还是······”
“不,小妹妹是我。”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年口音,“准备好和叔叔一起去天国吗?”
“少恶心了,我是······”爱花抬头恶狠狠地瞪了黑衣男子一眼,然而却被他轻轻挡下了恶语。
“总之走吧。”
也对,是到该走的时候了。抬头仰望夕阳,一片赤红,犹如爱花的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做错了什么?
光奔跑着,穿过在一条又一条林荫道,拨开人群,无视路人的愤怒,忘我地奔跑。
光喜欢奔跑,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忘记现实。没错,这种无聊的现实。结果,到头来还是被背叛了。任何人任何事为什么都如此反复无常,为什么,我只是想在汹涌着波涛的湖底抓住一根稻草而已,为什么连这样的奇迹都不被允许?
——“那是因为你的懦弱!”
恍惚间,有一个冰冷却饱含力量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是谁?
然而,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接踵而至。
——“懦弱?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和峰岸没有关系,这你心知肚明!而你呢,连为喜欢的女孩都不愿努力。”
想起来了,那是颓废的混蛋,不用说我什么都没有做。
——“这是爱花所在的医院,你看着办吧。”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打在我心头。然而,得知爱花的病情的我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放弃了?你就这点胆识。当年空守沙滩的执念与耐心去哪了。”
——“都说了,这办不到,我不想再被信赖之人背叛了”
我将当时的绝望一并吼出。
之后一阵无言笼罩了我们,耳边划过的只有点滴雨声。
——“那么能说出来吗?”
什么?
——“我不喜欢早见爱花”
喂,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说出口。
——“这只是情况使然而已······”
——“那就说吧!因为情况使然。”
我一时语塞,低下了头颅,任凭雨水冲刷衣襟。
——“很痛苦吧,无法触及的后悔。”
抬起头时才发现,空荡荡的头顶多出了赤红的伞盖,而一旁的美海则静静地望着,而她白皙的脸上落满的晶莹,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我曾今有一位友人,他曾教会我希望为何物,然而,讽刺的是他自己却深陷绝望。想要遇见他,想要拯救他,我踏上了旅途。穿过车辆疾驰的公路,推开身强力壮的路人,用双眼寻觅着想象中的身影,但是,我依旧只抓住了他的幻影······”
——“他呢?”
——“死去了,而我也堕入了炼狱。无法忘记他的音容笑貌,无法回避的那个噩梦,一次又一次地浮现,他一次又一次地消失在我眼前。为死亡而困,有无法步入死亡,就如同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我曾想过,如果,如果那一天我也一同死去那该有多好啊!”
没错,那是我所知中她第一次落泪。在这个暴风雨夜中,我明白了我所要做的事。
现在也不一样吗?我要做的——
——“她已经准备好了,把绝望一同带入棺材。”
难道你也要离我而去吗?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的确,光回想起来吧!潮留美海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她能找出爱花所在的医院,为什么她能读透他那纠缠于身噩梦的真意,为什么她会对我不离不弃,为什么她会和我相遇,就在我记忆开始的那一刻?
因为我就是诅咒她的亡灵。
这时,光视线模糊了起来,抬手擦拭,却只能抹下一滩泪水。
这里有一个假说,能解释一切的假说,解释潮留美海与先岛光的故事。
想着,想着,脚步便更加得轻盈。
被生生挤开的行人在气恼之余,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他。为何少年会如此疾驰,为何他要如此拼命?然而,人群只有呆呆地目送少年如风一般隐入新的人流中,空留漫无目的的臆测。
眼睛肿痛,小腿酸胀,呼出的浊气盖过了吸入的空气。视界在摇摆,世界在褪色,但是光没有理由停下脚步。
美海那时又是如何?经过未曾见过的风景,跑过未曾见过的街道,以及无数人的漠然与冷眼,最后得到的只有见证幻灭。
那一刻,未知的死神带走了我的记忆,名为记忆枷锁的束缚了美海。
尽管有飘散的樱红,一起走过了未曾改变的坂道,独享了他的日常和那中的回忆。却依旧无法寻回记忆中的羁绊,独忍着孤独,直至那个改变一切的噩梦。
在洞悉终结与开始的情况,考验双方的羁绊,在无能为力时,独自造出了那个人的存在,甚至不惜践踏人心。她不得不下地狱,因为她在人间已经无牵挂,不,是被最后一个人给背叛。
如上所述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由直觉构建的合理。值得相信吗?不,是必须相信。
就如爱花所说的那样,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天真地寄希望于梦境,但梦境化为现实时却不知所措,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本心,不去承认真正不能失去的东西,真正不能背叛的人。
美海,不是你背叛了我,而是我没有相信你,没有勇气看清现实。不是世界背叛了我,而是我背叛了世界。不信任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忽然间,脑内回荡起一个空灵磁性的声音,宛如透过头盖骨直接投射在脑海中。
——“世界是独立于人的意志的,就算你所希望的一切都发生了这也只能说是命运的恩惠吧!毕竟,你明白的,意志与世界之间能够保证这件事的逻辑性关联是并不存在的。falcon”
的确,并不否认这种可能,但是,这种怀疑是对信仰虔诚者的玷污,所以说——
“世界与人同为容器,容器无法被容器填满。由存在于世界上的所有要素构成的我们不会被填满,要用什么东西去填满容器,这不是人可以决定的事。”
——“所以说?”仿佛饶有兴趣的口吻
然后光倾尽全力吼出——“人啊!要相互信任,没有爱,就看不见世界”
刺骨的寒风打在光的脸上,将他的鼻尖,眼角吹得血红,但是他仍然睁开了双眼,将与天空无限渐染的大海映入眼底,冻得通红的耳朵倾听着世界尽头的滚滚潮声。世界如此浩瀚。
——“那么准备好了吗?”
“恩,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明白你的道义,但是你可以唤醒我沉睡的力量。”
“是吗?”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光回过头去。
海风中,幸雪乌黑的长发与白色的衣襟随风舞动,那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金黄的太阳。
刹那间,光仿佛看见了天使。
“来吧,想起来吧,你的悔悟。”
我有罪,乃放弃与背叛的傲慢。
“来吧,想起来吧,那个你背叛的世界。”
荒原剑丘古战场。世界闪烁着星辰。
“来吧,想起来吧,双手所沾鲜血,透过的污秽,双脚磨灭的意志。”
啊,如同安全帽一般的头盔,如鹰爪般细小的手臂······不对,这不是我要的力量,光怒吼着,想起来吧,那宽阔的巨剑,蝎尾,鳞甲,还有看透一切的护目镜,吸食鲜血的尖牙。在空无一人的剑丘上沉睡着,现在他睁开了双眼,强盛的光芒升了起来。
“就是现在,咆哮吧!chrome
disaster”
刹那间,天地间充溢了巨兽的咆哮,世界化为了一片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