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束发的清秀男子估摸着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黑色的长袍分外合体,凸显出他瘦高的身型。此时此刻,这位男子正一手扶门,一手揽着竹篮,竹篮之内放着几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包子,除此之外还有一碗豆浆。
满身墨痕的小黄鸟从吓傻了的沐剑璃手中仓惶逃出,一足抓着自己被斩下的羽冠,好似流星般的冲到男子的肩头之上,亮出羽冠“叽叽喳喳”地控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时不时的还瞪了那满身墨汁的沐剑璃数眼,就好像小孩斗殴快要输掉时发现自己的哥哥意外登场,那种寻找救兵般的趾高气昂,狐假虎威。
可被这样挑衅的眼神盯着,沐剑璃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对抗意图,只是乖巧地跪坐在地上,摆出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即使是一心练剑的沐剑璃,基本的是非观她还是拥有的。对于先前所做的事情,哪怕是将被小黄鸟恶作剧后所发生的一切归类于意外,不必为此负责,可那被斩成碎片的院门又该怎么算呢?如果她能够再耐心等上几分钟,就能恰好遇到归来的“墨先生”了。因此,她已经做好了承认,并且承担一切责任的觉悟。
“你说人家是强盗,冲进来就大肆破坏,你奋起反抗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注意到男子的眼神投向自己,沐剑璃原本就低垂的头又压低了几分。未干的墨汁顺着发丝滴落在地,瞬间飞溅得支离破碎。
小黄鸟鸣叫了两声,又重重地点头,露出了自己已然光秃秃的脑袋,宣示着自己的无辜。
男子唏嘘地看着小黄鸟,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回想到自己回来之时院门的惨状,再加上眼前这位少女手中还未收鞘的长剑,思索道: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剑痕也差不多。”
“叽叽叽!快去收拾她!”
小黄鸟伸展一翅,舒展的长羽如同手指一样直指沐剑璃。
被小黄鸟如此指控,沐剑璃脑海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念头。就好像她不愿背负“窃贼”之名死去,此刻的她也不想背负“强盗”之名认罪。
“我!”
沐剑璃突然昂首,几欲辩解,可声音刚刚从喉中发出便被男子抢断。
“但我怎么就是不相信你呢?惠惠?”
男子一指轻敲着惠惠——也就是立于男子肩头的黄鸟,一边瞧向那仍旧躺倒在地的木桶。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墨水原本是在墨盒里的,要不然就是在砚台里,可它却突然出现在了木桶中,这很可疑。然后呢……”
男子的目光转向门口,那是木桶掉落的地方,地上有着一滩乌黑的墨痕。
“那里的墨痕最深,飞溅的墨汁也是范围最广的,所以事情发生的第一地点肯定就是在那里。从地上的痕迹来看,墨水并不是平行地倒出,而是像下雨一样的,从上而下倾倒。”
沐剑璃明亮的双眼凝视在那面带淡然笑意的男子身上,又听他继续说道:
“要说,我从来不认识这位姑娘,你一直在我身边的,也不会认识的才对。那你是怎么预测一个未知之人的举动,并且提前设好埋伏?”
“所以,你想埋伏的并不是她,而该是我才对。你趁着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策划了这样一出恶作剧,你现实把墨汁全部弄到了桶中,又把桶放到了门上,就等我把虚掩着的门推开。至于这位姑娘,人家只是碰巧遇上了而已,而突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很生气吧!”
男子说罢,便满面笑容地看着惠惠。
男子的笑灿烂无比,好似冬日暖阳一般便是冰雪也能融化,但是,无论是从惠惠的视角还是沐剑璃的视角来看,他的眉眼之间绝对是杀意满满!
“竟然想暗算我,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啊……刚好,今天还没肉吃呢,就拿你下锅吧!”
阴谋被一五一十地戳破,甚至被直言要做成餐点,刹那间,惠惠的浑身羽毛便蓬炸开来,张口吐舌,惊恐地张开羽翼腾飞而出。
不过,明明包含杀气,但男子却没有对惠惠的逃离作出任何的追逐的行为,甚至在目送惠惠逃出窗外后面色逐渐柔和,转而看向那尚在室内,满身墨汁的少女。
原来只是吓唬人而已。
目光方才扫过,沐剑璃便已然醒悟,急忙开口道:
“晚辈沐剑璃,拜见墨先生!先前多有得罪,剑璃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墨先生宽宏大量,只求墨先生听完剑璃的请求!”
说罢,沐剑璃便要施身拜下。可刚是叩首,还未着地,便突然感到自己突然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并且在某种力量下无法继续下压。
沐剑璃茫然抬眼,男子那清秀的面容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此时他依然保持着怀抱竹笼的姿势半跪在沐剑璃身前,只是笼中的包子离奇的消失了一个。
“别!你的头上墨汁最多,磕头的话只会增加我的麻烦!我的墨水很难洗掉的!”
男子警告道,说罢,他便放开握着包子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而沐剑璃则是茫然地接住掉下来的包子,然后鬼使神差般的将包子放进了嘴里啃了一口。
好吃,还是羊肉陷的。
男子见此一时愕然:“额……你还真吃啊!算了,反正这个墨水也没有毒,吃点也没事。”
沐剑璃闻言恍然醒悟,站起身来几欲辩解,但又因为手中剩下一半的包子而陷入了两难的局面。最后一番犹豫,沐剑璃竟是将包子硬咽下去,激动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不是乞丐!我是来找墨先生您求画的!”
男子厌弃地退后了几步,躲避对方甩出来的墨汁,道:“这个我知道,求画是吧!我墨无涯确实是个画画的,你也没有找错人。但是,你真的要现在就跟我谈事情?”
不是现在就来不及了!
沐剑璃心中急切,但还是很快明白到自己此刻的失态,作势便要冲出门外寻一处清水洗浴。
墨无涯也清楚对方的意图,提醒道:
“我家后院有口井,打了水之后附近就有个浴室!上面有写字,你看得懂吧!”
“多谢墨先生!”
沐剑璃闻言匆忙冲出门外,只留墨无涯一人望着满是狼藉的屋内无奈叹息。
“……总之,先把午饭吃了吧。”
可这之后没过多久,墨无涯刚刚用完午餐便见到惠惠从窗外飞了进来,并且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什么?要我给她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