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望向钰袖的侧脸，她的脸就和我印象中的一样，仿佛是由水构成的。
她那双面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眼睛，在感觉上 与投射波光潋影的水平面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这是个性子淡泊的人吧——一定会有许多人这般评价钰袖。但我知道，实则不然。
这一次的楼梯很长，螺旋盘绕在圆柱形空间里的楼梯深不见底。摸着青石壁走，不到十级台阶就有一扇窗户。隔着玻璃只能看到白雾，教人不敢计量其高。
“铃儿，能看到什么吗？”
“不，不行。”我摇摇头，用力的敲打窗户，可窗户却纹丝未动，“哪里有打不开的窗子嘛……如果打开窗户的话，我至少还能看看这座塔的形状来着。”
钰袖偷笑：“打不开的话，我们就继续往下走吧，按照「白色粉笔」的前辈所说，沿着塔向下总能离开的。”
“它的话你还敢信？”撇了撇嘴，我一转手坐到栏杆上，“它还讲这塔只有18层呢，钰袖你说说看，我们这些日子都爬了几十层了？”
“铃儿你…你先下来。呃，前辈不是说这里都在十八层的范畴内吗？”
“不要叫那家伙前辈啦，而且真要照它所说，那这个楼标还有什么意义。”我吐着槽，钰袖握住我的手直想把我拉下来。
真是的～作为轻功傍身的人，仅仅坐个栏杆就害怕怎么行！思及此，我不禁坏心眼地对钰袖说：“那我要钰袖抱我下来。”
“是铃儿自己要求的哦？”眼前的少女侧目含笑。依稀可见水平面的深处翻滚出了小小的潮汐。
她一手揽腰，一手搭腿，将我侧抱在怀里。嗯…这个姿势，民间俗称公主抱。
“铃儿……”
相视片刻，钰袖忽然对我说道。
“嗯……”
“重了呢。”
“？？”
我又好气又好笑。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轻戳钰袖的脸，“就算是重了，咱轻功也照样是最快的。”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叉腰，哼出声。
我们迅速地交换了一下视线，两道目光最终一同指向了楼梯的天井最下方。
“那，比一比？”
“正有此意！”
我们同一时间翻越侧栏，一同向着对面再下一层的楼梯跃去。约摸十五米的径长的确不容小觑，但也仅此而已了。
跃迁几次后，我心中一动，双脚勾住栏杆，整个人向下倒去。手掌够到了楼梯的背面。松脚，手部用力，自己向着正下方的楼梯弹射。
似乎听到了钰袖的一声“欸”，我只来得及高高举起大拇指回应她。
“这样就赢定了！”然而我的这番自信很快就遭到反转
但见钰袖从楼梯天井的正中心直直落下，没有运功，似乎就想像这样落到底层。
不是……钰袖你在做什么？
我的心被钰袖的举动吓到了嗓子眼儿，紧接着我见她自袖口投射出一道白绫。白绫缠在了某个栏杆上。她就像是真的在飞一样，于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最终一脚踏在墙壁窗户上。
收绫，落地。
值得一提的是，窗户依旧纹丝不动。
钰袖向我吐着舌头，不多时就落到了整个楼梯最底层。
“铃儿，是我赢了哦？”
我一落地就听到钰袖带着几分骄傲的软软的声音。
当然我此刻完全不关心战果。
我冲上去抱住了钰袖。
“铃儿？”
“你……没事吧？”
“没事哟～铃儿你说，我那一招是不是特别帅？”
“帅什么呀，都快把我吓死了。”
我苦笑着，声音开始变得沙哑。我绕着玉秀转了好几圈，见她的确安然无事，才敢把心重新塞回胸口。
“钰袖，答应我。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好吗？
“可是……比试不就是这样的吗？”
“答应我。”我凑到她的面前。
有时候真的是不知道这姑娘怎么想的。坐在栏杆上都会害怕，但却做的出跳楼这种荒唐事还毫无怯色。
“呜，好啦。我答应铃儿就是。让铃儿费心了。”
“那倒是没什么。”我嘿嘿地笑了笑，任钰袖微凉的双手捧住我的脸。
“那么，这里就是？”
我们回过头，看到标志着楼层的标签终于变成了“17层”。
谢天谢地。
不谢白色粉笔。
【前面过去就是十七层啦(↑)】
随后，门扉之上又在我和钰袖双目睽睽之下，一字一顿的出现了一句新话：【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
当然，伸手向前也什么都抓不到。
见鬼……
“哼哼，本姑奶奶就是要速通了你这塔。怕了的话赶紧放我们回去。”
我双手抱胸，眨巴眨巴眼睛对着面前的字迹。
而回应我的只有它的三个新字：【略略略】
“喂！”
身后传来了钰袖的轻笑，让我加倍火大。
“很好……别让我把你揪出来！”
……
※※※
我和钰袖的结识，是在一个月前的顶楼。
总觉得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脑海中只能搜寻到一片空白。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身处塔中了。
顶楼的四壁太过光滑，径长十几米，一直延伸到没有封顶的天空。
躺在醒来的床上，我感到自己像只青蛙。
还有一个女孩子和我躺在一起。
她蓄着一头雪白的长发，我从未见过有谁能像她一般如此完美地驾驭这个发色。女孩侧躺着蜷缩成一团，简直就像个被装在收纳盒中精巧的人偶。
我伸手拍向她。
“钰袖，钰袖？”
欸？
我……知道她的名字？
为什么？
似乎有许多赤红色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回荡着崩塌与号鸣声。可当我再去追思，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情况？
“嗯唔……”雪白的少女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满于被从梦中叫醒。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在看到我后，放大。
“你……”
你认识我吗？我……是谁？
“为什么哭了？”
她的手抚上我的双脸。现在想来，钰袖的体温一直都是偏低的啊。但那时我就是感觉炽热得不得了。
“我也不知道呢。”我低下头反手握住她的左手，任由眼泪奔涌而出，心脏跳个不停。
“乖，我在这里，就在这里哟。不哭了。”脑袋被抚摸了一下又一下，慢慢将我那没来由的心悸抚平。
啊啊，她果然就像水一样。
温柔，恬静，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元素。
“早上好。”她对我说。
于是，太阳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