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看见一只受伤的布偶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露出令人生悲的笑容。
今天是周六，房间里没有阳光，只有令凉介生恶的笑容。
凉介将买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几蓝完好无损的水果。凉介进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心情一如它们的颜色，灰色。“那个，凉介，我，下周就要……”
“我知道。”小林话还没说完，凉介冷冷地就把他打断了。
小林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说：“对不起啊，因为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不得以搬家，但是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再见面的哦……”
“够了！”又是一次冰冷冷地打断，这样的凉介，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没有温度，“不打算说吗？为什么要撒谎！”凉介的情绪有些激动。
“凉介……”小林弱弱地喊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
“那晚的经历，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你会说不记得车牌号，为什么你会说你不记得任何东西？为什么！在我家里，你都能够一分钟记下一页地电话簿，你为什么会说不记得呀？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东西呀。”
小林大脑突然陷入了一片空白，为什么，最不应该牵扯进来的人，他却选择了主动跳进来。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都选择好了沉默，我都选择了一个没有人受伤的世界，为什么你要这个时候站出来呀，笨蛋！
“我不明白。”小林只是垂着头，收起了他那习惯系的笑容。
“不愿说吗？受伤的事儿，失火的事儿，狗狗的事儿，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小林仍然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想来想去，只有高山吧。你的父母和你在生活中基本没有与别人有过过节，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只有高山家吧。”凉介故意这样说着，观察着小林。小林还是垂着头，并没有作任何回应，但他却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面对朋友时，即使再完美的谎言，也有缝隙。因为此时的小林，是怀着真心面对凉介的，情感是藏露不住的。
“混蛋！”凉介抛下了这句话，便离开了病房，小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要叫住，可怎么也说出话来。
在那天晚上，那个人是谁，小林早已知道。在折返回来的时候，黑衣人在踢小林一脚之前，曾抓起小林的头发，他戴着头盔，戴着手套，小林认不出他来。但是味道是无法避免的，小林曾在学校那次冲突中，扯起高山衣领时问到相同的味道，那是高山用的古龙水的味道。就算记住了味道，就算记住了车牌，可是，这一切，根本没用，在高山家面前，他的记忆，不过是淤泥，用水冲洗，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小林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充满了不甘心。
“叔叔，其实他身上的味道，我闻到相似过的，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个人，还是等你们调查完车牌后再说吧。”小林将车牌号告诉了坐在面前的这位中年警官荒川，小林倒还是希望自己认错了人，高山同学不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荒川在自己的笔记本飞快地速写，将笔录做完后，他摸了摸小林的头，说道：“叔叔一定会尽力帮你找出那个人的。你放心好了。”便微笑着和小林道别，离开了房间。在门外还和其他警察念叨着，是哪个混蛋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第二天，推开门进来的却不是警察，而是一个陌生的大叔，他穿着西装，提着一篮水果，小林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他从进门以来，就保持着笑容。小林有些疑惑，问道：“叔叔，你是？”
那人只是面露微笑，将水果蓝放在桌子上，便拉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小林旁边。
“初次见面，我是高山的父亲高亮。”他托着手，望着小林，小林在他的脸上看见了那属于大人的沉稳。
“伤势好些了吗？”
“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小林不敢正视他的脸，他十分的困惑，高山的父亲为什么回来，而且会来得这么的迅速。内心的不安剧增，他在猜想着，他怕他的猜想一步步成为现实。“那就好，叔叔我就放心了，警察那边一定会帮你找到犯人的。”高亮握住了小林的手，小林却表现得非常紧张和不安。
“对了，我听说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那辆摩托车……”
他为什么会知道摩托车的事儿，他为什么会知道。小林的胸口越觉得发闷，他的猜想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是高山。”高亮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小林重新望着他的双眼，这个男人没有一丝不安，露着一脸慈祥，平静地说道。
他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为什么！他儿子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他都没有一点儿歉意吗？这个男人为什么还能够坐在这里，将犯人是他儿子，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为什么！
小林的内心已经开始变得焦躁混乱，可是他的手在颤抖，在高亮握着下颤抖。
“当然，犯人不是高山。当晚高山出去和他的朋友聚会去了，一直玩到2点才回家，我还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他的朋友和店里的老板都能给他替供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哦。”高亮似乎刻意强调了不在场证明，“高山的摩托车也确实被偷了，这件事我们也会追究到底的，放心，叔叔和警察那边一定会帮你找出真正的犯人。”
“一定是高山。”小林坚定地说着。
高亮倒没有被小林坚毅的眼神吓到，像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将手放开，叉着双手坐着。
“味道是不会错的。那一定是高山用的香水。”小林补充着说道，将自己的底牌打了出来，似乎是被刚才高亮的态度刺激到了。
“哦？凭借一个香水的味道，这样的证据恐怕也不够充分吧，毕竟有那么多人使用相同的香水，骑着高山的摩托车，用着相同香水的人，一定是高山吗？高山当时可是有着不在场证明，我想，警察根据你提供的证据也只会向了解高山的人调查吧。”
的确，高亮的话，如同利刃般，将小林的证据一一打破，如同白纸，脆弱不堪。
一定还有什么纰漏，我一定还忘记了什么东西。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啊！
小林捏紧了拳头，拼命地在内心挣扎，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又疼痛了起来。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对了，我听说你父母也要到邻县的伐木场工作了吧。你们家房子现在也被烧了，也没多少村存款吧，我可以让那里的工厂给你们替供家庭宿舍哦，这是首例哦。再考虑到小林同学你受伤了，腿脚也不方便吧，我们高山家也愿意暂时为你替供接送服务哦。这就当作高山作为同学一场，对你最后的一份小小心意吧。但是，如果你要……”
高亮眯着眼，保持着他作为大人的那份沉稳。小林始终低着头，他似乎没有在听高亮后面的那些话，就算不听也无所谓。面对高山家，小林他只是一粒尘埃。他们能够迅速从警察这里得到信息，想必警察当中也有收他好处的人吧。伪造不在场证明，自己的证据也不足，原来到最后，他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眼泪从双眼中掉了下来。
是呀，我太弱小了。
小林主动握住高亮的手，即使眼泪不止地往下流，他嘴里却努力地说着：“麻烦你了，叔叔，一定要尽力抓住犯人啊！”高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反握住小林，说着：“叔叔一定会尽力的，不过在这之前，叔叔觉得有必要重新录一下口供哦，毕竟给警察叔叔添麻烦也是不好的。”
小林点了点头，在那一刻，他感觉除了眼泪是真的，他身上任何的器官都是假的，如同组装地木偶，就连疼痛都是假的。
……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串车牌只是从我认识的人中抽出来的。”
“我跟高山同学因为有矛盾，所以我想借此来污蔑他，真的对不起。”小林看着眼泪滴落在被子上，他不知道这眼泪是什么味道的，自己又为何而哭。
荒川在笔记本上迅速地写，再次摸了摸小林的头，说道：“没关系，叔叔们还是会尽力帮你的。”他满意地向小林道别后，离开了房间。他的手跟高亮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一类人。
走廊里很安静，小林在哭，可是没有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