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天，我们送走了十果。
老师的车子载着我们停在了那片宽广的运河旁，晚风吹动青草，也撩动着我的心弦。
“呜哇！真是万幸呢。十果的家人们看起来都很不错！”刚一下车，弥生就将一只手举过头顶，颇为“轻松”地说道。
“嗯，这一点让人很安心。”逸然回应道。
“真的没想到啊，十果的爸爸居然是一个那样的人！”老师的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些许惊讶，但随即，她将满是赞赏的目光投到了我们的身上。“你们几个，真的是好样的哦！”
“嘿嘿，老师的夸奖我就自然地接受啦！”弥生傻笑着。
他们的声音随着呼啸而过的风传入我的耳中，但不论风声怎样呼呼作响，都难掩他们此时的欢庆。
我...出乎意料的，却是意外地平静。
或许是因为我的情绪早已宣泄而过了吧。
我只是出神地盯着天边的粉红色夕阳，仔细地聆听着风的声音。
“这风，也会刮向她所去的那个地方吧？她所去往的那个地方，是否也会拥有着这般美好的晚霞呢？”
我偷偷地将双手合十，抱在胸前无声地祈祷道：“一路平安，十果。”
那晚，天色昏暗。
那晚，我睡得很沉...
就像是美好的童话一般，故事本该在此结束的。
或许确实如此，美好的童话已经结束了，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现实。
之后的几天，我的身边少了一人的陪伴，虽然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但这当然不会影响我太多。
因为我知道十果在那里的未来是比在这里更加光明的，这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知是谁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身边的同学，有那样一段时间，我莫名变得有些瞩目。
开始确实有些害羞，但总归是适应了。
白天，我会欣然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校园生活，虽然偶尔也会闹出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吧，但这些小事最终都会由时光抚平。
那位调皮的同桌依然会时不时地捉弄我。
最让人生气的是，每当我想要反过来捉弄他的时候，都会被他看穿我的诡计，似乎是为了照顾我，他有时甚至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故意被我捉弄。
啊，真是的！
这个人真的很难应付呢！
我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某种变化，听妈妈说，这种情况应该叫做青春萌动。
每当弥生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时，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注视，去观察。
我开始想要将那短发留长，想要变得更加漂亮。
我想要去吸引他的注意，想要凝视他不经意绽放的笑脸。
但是，我很怯懦，因为我发现自己越是喜欢他，就越是笨拙。
我不想让他看到怯懦的我，可以的话，我只想将最好的一面绽放给他。
我自己也真是的，表现得还不如刚认识他时的自己呢！
大多数时候，我都被善意所包围着，由那件事所结下的友谊，我们开始在夜晚同行回家。
若不是有时会有其它女孩相随，我可能为此在学校变得非常难堪哦！
大家对于八卦的嗅觉总是那么敏锐。
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呢！一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即便是怯懦的我也可以自由地展现自己，也可以任由心声，去观察他的侧脸。
然而，在我无法察觉到的某处。
有一个人，被我们渐渐抛弃了...
那是我所讨厌的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做沫沫。
我仍然记得她那时的嘶吼，每当回忆起那个晚上，每当想起那冰冷的雨滴，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悸动。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能看看我呢？为什么所有事都不能顺遂我的心愿呢？难道当我放下一切，像她一样任由命运去摆布自己的时候，你们也会向我伸出援手吗？！”
她在雨中如此哭诉道，仿佛她并不是所谓的加害者，而是一个受害者一样...
答案究竟如何呢？我也不知道...
仍然记得那是一个晚上，我因为打扫卫生，离开学校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当时已是深秋，我刚一踏出教学楼，便看到有个身影朝我跑来。
一边跑着，他还一边大声地呼喊：“秋，等等我！”
“唔！”听到他的声音，我惊讶地回过来头。
那正是我暗恋的男孩，弥生。
“弥，弥生同学？你怎么会在这儿？”
紧张感让我不由自主地说出来敬语。
“我们两个都那么熟悉了，叫我弥生就好了哦，秋！”他将身体贴近，一边笑一边拿起身后的木刀：“其实我是回来拿它的。”
心跳莫名加速，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我微微低下了头，想要让自己尽快熟悉和他独处的感觉。
不说说话是不行的，我这样告诉自己，同时询问道：“弥生同学不是剑道社的吗，今天在学校没有练习吗？”
“不是哦。”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就算如此，晚上回去也要练一练的。”
“是因为余儿吗？”
“厉害啊，秋。这都被你猜到了！”
“没有没有，这很好猜的！”渐渐地，我从他的身上找到了那份熟悉感。谈吐也变得不那么拘束了。
“唔，是吗...”他失落了片刻，转而又高兴地说道：“这种时候还能和你一起回家，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我，我就是在打扫卫生。”他的话让我耳根有些不舒服。
真是的，不要动不动就说这些话啊，笨蛋！
慢慢地，我们走出了校门。
“今晚似乎是要下雨。”弥生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说道。
“嗯，这让我有些期待明天了。”
“哦，我懂的！雨后的空气与小镇总是让人有些心旷神怡啊！”
似乎是为了应和我们所说的话，突然之间便刮起了猛烈的风，秋天的风吹得我有些冷，我下意识地拉紧了衣服。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举动，弥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道：“不过，也让人有些冷呢！”
“那我们就走快一点吧？”他提议道。
“嗯。”
我们加快了脚步。
来到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时红灯恰好亮起，我们站在那里等待着。
落叶在风中翩然作响，踏踏的脚步声从路的某一端传来。
弥生警觉地抬起头朝四周光顾起来。
“秋？”
“嗯，怎么了，弥生？”我还沉浸在二个人的氛围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附近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视野之下已经寻不到了行人。
除了...马路那边正朝这里走来的三人除外。那些人的年龄看起来和我们相仿，不过很显然并不是些遵守纪律的好学生。
“我们先向人比较多的地方去吧？”
“诶？为什么？”我说着想要回头。
就在那一瞬间，弥生牵起了我的手。“不要回头。”
他在我的耳边低语道。“我们的身后也有人。”
“诶？”来不及反应，他拉着我进一步加快了步伐。
“在他们冲过来之前，我们先装作没发现继续走。我担心如果我们慌张起来的话，他们也会直接冲过来的。”
“嗯...”我依然有些困惑，但一想到有一群不相识的陌生人要包围我们，我的身体便徒然感到一股恶寒。
我的身躯微微颤抖，为了安慰我，弥生对我说道。“不要怕，只要我们到达人比较多的地方的话，他们想必是不敢动手的。”
“嗯...”我这才察觉，自己的手与弥生的手拉在一起。
弥生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情感到有什么不妥，然而，就是这个小小的举动，竟让我的心中满是安心。
是因为，对这个男孩子的信任吗？
我忍不住想要观察他的侧脸，但一想到身后的那群陌生人，我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们，会不会只是陌生人呢？”一边走，我一边发出疑问。
“我也希望如此，但眼下最好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弥生看起来很冷静，他解释道。
这样啊...
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相信这只是弥生同学的错觉。但这样被弥生同学牵着手也不错，就算是错觉，就这样绕远一些也没事的啦！
想到这些，我心里的不安骤然降低不少。
我低着头继续前行，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想没有必要再玩追踪游戏了。”
我将视线移到了声源处，身后，沫沫正看着我，而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她高很多的女学生。
“沫沫？”
阴影隐去了她的表情，平时的厌恶感并没有浮现于我的心间。我只是单纯的疑惑，为什么会见到她。
“秋，快跑！”弥生的声音将我拉入现实。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便骤然急促起来。
来不及思考，我和弥生向前跑去。
如果是弥生同学一人的话，想必很轻松就能脱困吧。
然而，却因为我在...
刚跑没两步，我的肩膀便被人抓住，陌生人的手抓的我肩膀生疼，巨大的力量将我向后拉去。
“离她远点！”察觉到了我状况后，弥生立即冲过去将那只手撇至一边。
他将身上的木刀抵在身前说道：“我不认识你们。”
“不过我认识你们。”说话的声音来自于一个女人。“弥生，还有秋，是吗？”
在她说话的时候，有另一个人从她的身后走出。
“沫沫？”无视了那些陌生的学生，我下意识地想要询问。
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她，但也仅仅只是不喜欢的程度而已。
“秋，我真的讨厌你...”
沫沫的眼神中闪烁着不解与动摇，但即便如此，她依旧颤抖而疯狂地说着。
“讨厌...”
不理会我的疑问，她自顾自地说着：“逸然他还有班里的其它人，都是因为你才疏离我的。”
“你在说什么啊，沫沫？”
“住口吧，秋！”她突然生气地向我吼叫：“我最受不了你这种伪善的样子了！”
风呼啸地吹着，落叶从我的脚边翻转飞跃，最终跌入地面，被风压得卷不齐一丝尘埃。有一滴雨点滴在了我的鼻尖，凉凉的。
下雨了...
不过，现在下的其实并不大，只有点滴似有似无的细雨在稀疏地下落。
让我痛苦的并不是这恶劣的天气，而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
伪善...
是这样吗？
“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次才行。”
听到他的话后，弥生挥了挥手中的木刀。
“不要轻举妄动！”
“哈？不会吧？就凭你一个也想保护她？英雄救美的美梦做多了吧？”那个看起来很高大的女生嘲讽道。
霎时间，有很多人向我们贴近，想要形成网状将我们包围。
“秋，后退！”为了防止被包围，我和弥生向后退去。
这些人不间断地朝我们涌来，我这才发现，他们有至少十人在这儿。
“弥生...”见弥生一人挡在这么多人前面，我有些害怕。
如果...他为我而受伤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把弥生打成什么样子...
这本就是我的事，如果让他为我而受伤的话，就...
可是...仅仅是看着他们，我就忍不住想要发抖。
原来，校园霸凌，是真的会发生的啊。
不，或许它一直充斥在生活的角落。只是因为太司空见惯，才会下意识地选择无视。
再或者，我是否也曾在不经意间成为了施暴者呢？
是这样吗...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无奈的是声音无法发出。
一想到他们会如何对我，我就...
“秋，我来拖住他们，你去叫大人来。”弥生低声说道。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不过是拿了把木刀，真当自己是英雄了？”为首的那个男人挑衅道。“喂，你刚刚跑的不是很快嘛，要跑吗，现在跑可是来得及哦，毕竟我们是真的追不上你。”
“哈哈哈。”其它人嘲笑道。
我惊恐地看向弥生，见他的脸上挂着不知是冷汗还是雨珠的东西。
但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回应我的依然是那样的笑容，没有变化...
你快走，秋，他仿佛是在如此诉说。
其实，当那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尽管很害怕，却在心底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弥生就算是真的逃跑了，我也绝不会埋怨他的...
我感到放心的是...
选择的权利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为我而受伤，但相对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落入他们的手中。
只要是选择就会痛苦，所以，就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你吧...
这样做，很自私，但是，抱歉...
我们都默默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选择。
“拜托，要不要那么蠢啊！”弥生打破了沉默，大声叫道：“身为男孩子却抛下女孩子逃跑？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这种人可以做到吧？”
“你？！”弥生的话激怒了那些人，不由分说的，拳头便向弥生砸了过去。
弥生向后闪避，然而这样下去，他不可避免地要被人围殴。
“秋，跑起来！给我以最快的速度跑起来！”弥生一边后退一边大喊道。
我的双腿软的不行，眼泪几乎就要涌出。
“弥生...如果我就这样跑的话，你就...”如果我就这样逃跑的话，弥生他...
“这是我的选择，秋！不要再犹豫了，快跑！”这一次，弥生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他用右手撑住袭来的拳头，挥剑打了过去。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撕破狂风与雨幕，我向远处的闪烁着灯光的地方奔去。
奔跑，奔跑，以自己不曾有过的速度向前奔跑！
弥生...等等我，我这就来！
但是，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了。明明已经在拼尽全力地向前奔跑了，我的眼泪依然忍不住想要涌出。
我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难受的要命，也正是那个让我痛苦不已的地方，催促着我不断向前逃跑。
“呼，呼...”
再一次，狂风从我的身后袭来，秋雨变得迅疾而猛烈。
有人吗？哪怕是一个人也好，拜托来个人吧...
不在快一点的话，我喜欢的那个男孩...
他正在为我受伤啊！
然而，就在一瞬间，我的脚下一空，我摔倒了...
右手臂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
“哟，你跑的太快，摔倒了啊！”
戏谑的声音从我的耳后传来，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正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我。
“来，我帮你起来吧。”说着，他从地上拉起了我，扶着我回到那个地方。“怎么，还想跑吗？”
“...”我放弃了，任由泪水翻涌而出。
泪珠和不断拍打的雨滴一起从我的面部滑落，我哭了。
“哦对了，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他真的很胆小欸，连反击都不会。也就身体结实点嘛，哈哈哈！”
“话说，我们还认识同一个人哦。是叫世屈吧？那个人啊，受不了欺负就自杀了哦。哈哈，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
他的话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撕裂我的心口。我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这居然并不怎样让我恐惧。
相反的，我害怕的是回到那个地方后该如何面对弥生...
我完全没有发觉...他自己偷偷地承受了那么多
“对不起...”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那样轻易的原谅就好了。
我后悔了，我想起了不久前那个不愿选择的自己。
就这样交由弥生去选择，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吗？
明明知道这样一定会让他受伤。
这就是，伪善吗？
我想起了沫沫的话...
我这个人，真的是糟糕透顶啊。
如果时间能够就此停止就好了...
但这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祈祷，更何况，不会有任何人听我的祷告。
我被他强硬的拖向前去，雨幕之下，我已经可以窥见他们的身影。
然而，那与我所想象的似乎并不相同。
仅仅是模糊地注视，便让我的心中生起了某种不安。
渐渐地，随着我们缓缓的前行，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我的不安转化为了现实...
“不会吧。”身边的那个男人喃喃道。
那似乎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穿过蒙蒙雨幕，只见弥生正满身污泥，暴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他的眼神冰冷而愠怒，每一击都精准地打向别人的要害部位，即便是远远地站在这儿，我也能清晰地听到木剑的敲击声。
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抄起一个不知从哪里拿到的棍子朝弥生砸去，却被弥生轻松地躲过了。
弥生朝那人冷冷看去，毫不留情地再次将那个人踹回地面。那个人脸重重地砸向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弥生高举起手中的木棍，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沉重地朝那个人身上砸去。
没有任何怜悯而言，只是单纯的暴力。
刚刚还充斥在耳边的风雨声正在被痛苦的哀嚎声取代，此外，还有弥生酣畅淋漓的笑声。
他将脚踢向一个人的肋骨上。
“唔...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还嚣张不已的那人，此时正大哭着求饶。
然而，弥生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一下又一下，力度逐渐加重。
砰，砰，砰。伴随着那人哀嚎声的，还有着规律的踢打声。
地面上，躺着很多被他打倒的人。他们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又不断地被新施加的暴力压向地面。
雨夜寂静如初，只有哀嚎声不绝入耳。
弥生...他正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我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他...
他一只手摁住一个男生的头，另一只手则不停地砸上去。
等到他被其他人从那个男生身边拖曳至一旁时，那个人已经无法站起。
“可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同时从口袋中翻出了一把小刀。
刀刃在凄冷的夜中泛着寒光。
...
弥生迅速从地上爬起，同时捡起了刚刚被丢到地上的木刀。
如同要费尽全身气力一样，他将刀朝那个人脸上挥去。
“啪。”小刀被甩飞到一旁。
弥生缓缓来到那人的身前，举起木刀向那人的身体砸去。
一下，两下。
突然之间，空气中响起了清脆的断裂声。
应着木刀断裂的声音，那个男生的身躯也直直地摔向地面而去。
“你们就是用这个东西威胁他的吧？”弥生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小刀，毫不留情地将刀刃投掷而去。
那群人急忙躲闪，刀刃没能命中目标，最终无奈地摔向地面。
我们的耳边响起清脆的铛铛声。
明明近在眼前，却没有人再敢伸手去触碰那些。
这些习惯对别人施以暴力的人，在绝对的暴力下屈服了。
“弥生...”我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眼前的一切，让人不敢相信。
我的脑内一片空白，只有惊恐在慢慢凝聚。
这个人，不是我认识的弥生。
我告诉自己。
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而视线的另一端，沫沫正满脸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喃喃道。“我只是想要一个道歉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雨夜下的他，俨然已经成为所有人都害怕的对象。
所有的加害者中，只有仅仅三人还能支撑起自己摇晃的身姿。
面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迟疑着不敢动手。
冰凉的雨水冲刷着一切。
地面上，弥生依然紧抓着断裂的木剑，用手朝那人的面部猛击。
“你就是这样对待世屈的吧？对吧？对吧？！”
那个人伸出手想要抵挡面部，弥生就转过去击打他的头部。
“他再也不会再来学校了，就是因为你们啊！”弥生嘶吼着，脸上终于留下来痛苦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人哭了，恳求弥生能够住手。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难以抵挡的攻击。
而不远处的那个不久前还在哭泣的沫沫，同样震惊地盯着这里的一切。
“为什么，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如此呢喃。
“住手，快住手...”她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弥生的手停住了，他无声地注视着眼前哭泣的女孩，冰冷的雨水拍打着他的脸，血污混着雨水从他的身上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了一道又一道小小的水花。
“弥生...”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听到我的声音，他微微抬头。
“秋？”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注视着眼前的他，我无声地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我该用如何的表情面对你呢？
复杂的感情充斥着我的内心，如奔涌的波涛般席卷着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细微的哭声。
呜，呜呜...
雨幕之下，无人言语。
所有人都在聆听一人的声音。
那是女孩的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子呢？为什么所有事都不能顺遂我的心愿呢？难道当我放下一切，像她一样任由命运去摆布自己的时候，你们也会向我伸出援手吗？！”
“哪怕，哪怕只是一句道歉也好啊！爸爸妈妈讨厌我，你们也都在疏远我，为什么，难道我注定就不应该被任何人喜欢吗？”
“呜呜...”
我盯着被雨水以及泪水弄花的她的脸，忽然发现她的手中已经不在涂有让人讨厌的颜色，脸上的妆容也早就随着雨水而散开。
此时的她披肩撒发，狼狈不堪。
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可怜的女孩。
我忽而发觉，她们是如此的相似。
有什么东西轻扣我的内心，漾起了点点清波。
“对不起...”我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伤害了你，对不起。”
“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清楚。”我平静地说道，明明不久前还曾绝望地哭过，明明我才是一个“受害者”。
“我们本就相互讨厌，不可能成为朋友。”
听到我的话后，她惊住了，一言不发地，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雨依旧在不停地下着。
她突然笑了起来，那是我熟悉的，一种凄然的笑。
这个我所讨厌的女孩，究竟又承担着些什么东西呢...
我想知道。
...
雨不停的下着。
我将视线移向弥生，此时的他已经是伤痕累累，连紧握的拳头上都满是血印，然而，那把断裂的木剑依然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眼前的一切感到迷惑时，急促的哨声从某处响起。
“给我住手！”
有人大声喊道。
弥生和我一齐朝沫沫的身后望去，只见一群身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向我们走来。
那群人瞪大了眼睛，显然他们已经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而站在他们身前的，是手中拿着雨伞的逸然。他也和那些人一样，用鲜有的震惊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我来晚了啊...”
他喃喃道。
逸然无视脚下的那些人，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弥生，秋，还好吗？”他轻声询问，并将撑起的雨伞递给了我们。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雨伞，这才注意到我们早已全身湿透，衣服上到处是泥土与灰尘。
...
逸然无声地看着我们，许久，他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
此时此刻，我们都有着无数想要说的话，却也都沉默不语，无话可说。
这时，一名警察走来，踏踏的脚步声敲击着每个人的鼓膜。
来到身前，他他开口说道：“那边有很多人昏迷不醒，是你干的吗？”
沉着的语气就如同审判一般，而不带有一丝感情地判决下来。
“叔叔，是这群人先来袭击的，弥生这不过是正当防卫。”
“嗯，这些我知道。”
“而且...”逸然依然想要为他解释些什么。
然而，他却被弥生突然伸出的手阻止了。
“够了，逸然...”他低声说。
我这才发现，弥生似乎一直低着头。
逸然低头看了看他手中断裂的木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
“弥生...你还好吗？”
弥生无力地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雨依然在不停地下着，滴答声不绝入耳，偶尔会有呼啸的风吹过，我们注视着那些人被警察带走，没有再多说什么。
“是我。”弥生坦然地承认了事实。“那些事都是我干的。”
“OK，我知道。”警察拿出一支笔，一边记录一边说道：“学生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了。跟我来一趟，我要联系一下你的家人，可以吗？”
“联系家人就不必了。”弥生的声音很小，显然警察并没有听到。“不过，我跟你走。”
“弥生！”我叫住了他。
“没事的，你先回去吧，记得好好洗一个澡。”他冲我笑了笑。
随后，便走出了雨伞，一头扎进蒙蒙的雨幕之下，与我们渐行渐远。
我蓦然觉得，此时此刻，我们之间似乎竖起了一座高墙。
他的笑容中，已然缺失了些什么。
雨不停的下，我伸出手想要抓住某些东西。
遗憾的是，我失败了...
男孩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注视着这样的场景，我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