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我低头整理起书包,同时留意起耳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声音。
这是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各位同学请安静一下。”梳着高马尾,留着长发的秋站在讲台前发言道。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不出所料的是,我们的视线再次相交了,然后再次分离。
...至今为止,我们仍未再次相识。
自开学起,我便在分班名册上注意到了她的名字。但是...我想,我们都没能重新找到和彼此相处的方式。
每一次相见,仅仅是一次照面,我们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间的距离与疏远。
记得开学那一天相见时,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在看过分班名册后,我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时刻,也都于心底庆幸和恐惧。
这本应该是期待的重逢,却...
“弥生?”
我们同时驻足观察着彼此,是她先打起了招呼。
听到她的声音后,我下意识地竖起了可悲的屏障。
不想成为某人的心理上的负担。
我是这样为自己寻找借口的。
“嗯,hello。”我回答道。
不像是早就相识的朋友,更像是陌生人之间偶然的重逢。
明明彼此的脸上都挂着熟悉的笑容,只是...这份笑容没有温度,在见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竖起的高高的屏障。
她回以同样的笑容,答道:“hello。”
之后,我们逃离了那里。
“大家安静一下。”又一次呼唤声,将我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喧闹的氛围中,有一些同学抬起头望向她...
之后,他们又看了看身边的人,低头思虑片刻,终于是做出了些什么抉择,转身回到自己原本的那个小圈子中。
冷漠是不对的,但当冷漠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时,它就会变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人大多数时候是迎合氛围而行动的,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停下来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插手管理这件事情。尽管他们内心可能怀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感吧,却也总是无济于事。
我用手撑住脑袋,偷偷地观察着一个人站在台前的秋,她的脸上挂满了苦笑,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衣角,此刻那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
没有过管理的经验,也没有强势的性格,无论何时都温柔处世。
我不明白,这样的秋为什么会选择竞选班长的职务。
我想,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在一开始就曾预想过这种情况吧?既然如此,又为何依然选择竞选这个职位呢?
我不明白,想知道,又不敢深究。
我担心,这份答案源于我。
她怯懦地将眼神投向台下的各位同学,但似乎并没有人关注到她,有时候孤立无援真的可以把一个人逼到绝望的边缘。我甚至可以看到闪烁在她眼角那晶莹的泪珠。
“...”我的视线再次和她碰撞在一起,却发现她并没有将视线别开,反而是投下来一份无奈的微笑。
下意识地想要迎合,我也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能有人辅助她就好了,管理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还是两个人配合在一起才能事半功倍的。
“够了。”我斜眼看向一边熟睡的樱雨。脑海中映出不久前妹妹告诉我的那句话。
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也算是对自己的温柔吧...
我想要击碎这道屏障,想要打破包裹自身的蛋壳。
我不想永远地和她保持着这种让彼此不舒服的关系,我想重新和她交做朋友。
我在心中默默肯定了这样的行为,填满内心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激动,无奈,恐惧,同情...等等。
但真当自己采取行动的那一瞬间,又会转变为空白。
我推开桌子起身,迅速却又安静地来到了她身边。
秋低垂的视线在注视到我之后转化为了一种惊讶。
此时此刻的行为会造就什么样的结果呢?我无法预知,甚至连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也无法控制,我只是感受到了一种怀念的感觉。
像曾经那样地,随性地去采取行动。
“咳咳。”我冲着秋尴尬地笑了笑,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疑惑。
“弥生?”在她说出口的那一瞬,她的声音被源于我的更大的声音所覆盖。
“大家保持安静!”
氛围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啊,能改变一个人的认知,让错的变成对的,对的变成错的,我这莫名的羞耻心,也一定也是这双无形之手影响的吧。
所幸这个氛围内意料外的举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回应我的不是意料内的嘲笑声,而是短暂的沉默。我能感觉到,全班的几十双眼睛此时都会聚于自己的身上。
“听班长说话啦...”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轻轻的语气,我诉说着自己的期望。
我微微斜视,见秋的脸上挂着笑。她用手背掩住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扑哧一笑。
接着,班中的其它同学也笑了起来。
是嘲笑吗?还是另一种情感的笑容呢?
我无法分辨,趁着脸还未发烫,我匆忙地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伏在桌上,竭力想要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然而,“嘲笑”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慢慢地,我开始有些难以忍受。
终于,笑声平息下来,班中只有秋一个人的声音,我侧耳倾听,总觉得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份自信与坚持。
多了一份力量。
“大家安静一下!下周四我们学校要举行一个庆典,每一个班级都有必要参与其中。活动形式由我们自己安排,我想不如就利用一下放学后的这个时间,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吧。这场活动属于每个人,让我们每个人都参与其中吧。”
每个人都参与其中吗?听到这句话后,我悄悄地叹了口气。
如此小心的举动依然没能逃过刚刚苏醒的她的注意。
我的右侧,她可爱的笑声传来。
我别过自己的面庞,见身旁的樱雨正一脸笑意地的斜睨视着我。
“唔,醒了吗?”我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
“醒了哦!”
“刚刚醒的?”
扑哧,笑意愈浓,她的眼角微微弯曲,阳光散射到她的身旁,看起来极为美好。“有些可惜哦,其实我是在装睡啦!”
也就是说,全看到了...
我有些自暴自弃地再次叹了口气。
“虽然很笨拙,不过也很可爱哦!”
“诶?”我像是惊醒一般抬起头。
她看起来很高兴。“我有预感,不久以后,弥生同学一定会融入这个大团体的!”
“托你的福...”我无奈地调侃道,却见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表情答道。
“不对哦,弥生同学会融入这个团体的,不依靠任何人,仅由你自己!”她将脸贴近,垂在两侧的发丝于我眼中清晰可见,她的皮肤白皙而温润,注视着她,宛若注视着一支绽放于眼前的玫瑰花。
只是,她并没有玫瑰那样妖艳,给人的感觉反倒是一种如洁白棉花一样的柔软。
淡淡的香味逐渐飘散至我的鼻前,注视着此时她,我的内心居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故作停顿,接着用俏皮的微笑回复道,“我很清楚,弥生同学是一个温柔的人。”
她的话让我回忆起儿时的过往,其中夹杂着些许苦涩的回忆。
我记得,那个女孩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唔,突然之间,你说些什么呢...”我喃喃道,内心深处却涌现出一种不知名的力量。
你的话让我稍微有些自信了呢!
“不过,谢谢...”我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谢道。
她真的好奇特啊,仿若一个诞生于另一个世界的女孩。
一个独自生活于平静湖边的女孩,一个拥有纯白色彩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女孩。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生活着这样一个奇迹一般的女孩呢?为什么我能够邂逅眼前的这个奇迹呢?
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可以如此平静地说这些话呢?
我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我喜欢她,我想进一步地了解她的故事。
“樱雨?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诶,什么?”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能为我讲述一下你的故事,可以吗?”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我也逐渐学会了诉说心的声音。
逐渐学会了诉说与倾听,学会了如何以一种舒服的距离与别人相处。
尽管,目前只适用于眼前的一人。
她直直地盯着我,接着笑着答应道:“当然可以哦!”
接着,她补充道。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的话...”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此时的笑容,有着一种不知名的落寞。
...
在我们说悄悄话的期间,班级的活动似乎已经于不经意间确立了。
大家一致同意于文化祭期间举办一个鬼屋,听到这个消息后,身边的她跃跃欲试,眼神中迸现出星光。
...
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猫咪一样。
我悄悄地抬头,再次观察起正在台上组织着同学们的秋,她脸上的那份苦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亲和而自信的微笑。
看着这样的她,我也不自觉地想要扬起嘴角。
没有因为擅自的行动为她带来麻烦,真的是太好了,能够帮到她,真是太好了。
我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