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菲奥奈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眼前是已经泛黄的黄昏的天空,晚霞在其中勾勒出美妙的图形,令人产生一股虚幻的美感。
“醒了吗?”身前传来熟悉的男声,菲奥奈揉了揉双眼坐起身来,发现亚雷尔正坐在屋檐处看向这里。
“嗯,稍微梦到了以前的事情……”菲奥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而亚雷尔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是吗”然后转过了头。
一年前的那起事件,对于两人来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对此两人也默认了不再提起与当时相关的信息,也因此,亚雷尔的性格相较以往有了相当大的转变。
「我吗?是啊……因为有想要去了解的过去,也和你一样我有想要超越的人……以及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支持着我的你们,所以才能坚持不断的前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最先对这个世界绝望的人可能是我呢。」
菲奥奈想起了亚雷尔曾经对她说过的这段话。虽然不知道亚雷尔幼年时期究竟经历了什么,但现在菲奥奈真正理解了他们四人对于亚雷尔的重要性。也许是作为他精神支柱的四人,已经消失了两个,对于现在的亚雷尔来说,也许就像是是在悬崖边徘徊一般不安。事发之后几近崩溃的亚雷尔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菲奥奈至今都无法忘记。
“……这样也好,稍微去见一下吧。”
“诶?”对于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的亚雷尔,菲奥奈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啊,忘了和你说了。”这么说着,亚雷尔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刚才罗莱埃让利恩送过来的。”
利恩是罗莱埃养着的猎鹰,原本在军队的时候是用来侦查用的极佳助手,不过现在似乎成了寻找经常不知道跑去哪里的亚雷尔的专用手段了。
菲奥奈接过信件,上面写着让亚雷尔去一趟王城向国王汇报学院近期的情况,在此之前让他先去找罗莱埃领取相关的文件和通行证。
“原来是这样……”菲奥奈把信件还给了亚雷尔,“既然这样你就快过去嘛,为什么还呆在这?”
“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吧。”
“有什么关系,这种地方除了你还有谁会来呀。”
“还有你不是吗?”
“唔……烦死了!快给我过去!”菲奥奈生气的作势要将亚雷尔从塔顶踢下去,亚雷尔连忙向她道歉然后迅速的翻身跳下塔顶,抓住了爬上这里之前固定好的绳索,翻身荡进了下面的阁楼里。
“真是的。”菲奥奈不满地嘟着嘴,跟在亚雷尔后面离开了塔顶。
※※※※※※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这些是相关的文件。”简单的向亚雷尔说明了情况后,罗莱埃将用文件夹分类封好放置正在桌角的几叠文件递给了亚雷尔。
亚雷尔下意识的接过文件在手中翻弄着,但外包的褐色文件夹上只是简单的写明了内里文件的类别,看不出其他什么。正当他准备拆开时——
“不能打开看哦,要就这样完美的交给国王殿下。”罗莱埃微笑着这样提醒道。
“切,谁稀罕。”像是赌气的孩子般的嘟起了嘴,亚雷尔将文件夹夹在了腋下,“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不是有专门的联络员吗,为什么要找到我?”
“因为看你整天这样无所事事的所以想欺负你一下。”
“回去了。”
“啊,等会,开玩笑的!”见亚雷尔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丢扭头就要走,罗莱埃连忙出手抓住了他。
“我可是真要回去了,没想和你开玩笑。”但对方似乎还是不领情,虽然在罗莱埃的拖拽下动弹不得,不过还是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
“好了,别闹了,反正你怎么也猜得到原因吧。”
“猜不到,而且就算猜得到也不想猜到。”依旧是抬杠般的语气,亚雷尔的目光随意的在房间里飘荡着,但就是没看罗莱埃一眼。
“我说你啊,这样可是会让希维娅……”
“啊啊啊啊啊——!别说了!这样下去封印在我体内的名为狂怒的野兽就要暴走了!”
“你真是……差不多就可以了吧。”罗莱埃摇了摇头,不过对于这样像是耍小孩子脾气的亚雷尔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知道亚雷尔的来历,以及那个一年前发生的事件。
为了防止民众在这战争背景下所产生的不安情绪进一步扩大,纳克特王族下令禁止了有关改起事件的任何信息的传播,而作为接收亚雷尔这一事件中心人物的罗莱埃正是鲜有的知情人之一。
不过有一点令罗莱埃很是好奇,同样经历这样事件——甚至说受到的精神打击比亚雷尔要更大——的两位少女并没有表现出过于强烈的情绪起伏,亦或是说在受到保护后已经做好迎接这残酷现实的心理准备一般,表现的出人意料的坚强。暂且不提原本便是天资聪颖的菲奥奈,失去手足之亲的希维娅反而像是助推器一般,令她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有了惊人的成长。
而亚雷尔,与她们两个完全不同。虽说这方面的消息同样被封锁,即使罗莱埃也无法得知,但大致情况还是从当时处于现场的卫兵那听到了一些——亚雷尔当时的表现,只能用“恶魔”两字来形容。直到接到通知后迅速赶来的菲奥奈和希维娅到场制止亚雷尔之前,现场的所有人,即使是纳克特首屈一指的德拉诺大魔导师都无法完全限制住他。
「这个世界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是掌控着世界平衡的天平,这个世界的走向完全是由我来决定的。既然世界令我痛苦,令我绝望,那么摇曳的天平,只需,倾向毁灭!」
这段话是卫兵复述给罗莱埃的,当时亚雷尔暴走前所说的一段话。
罗莱埃无法理解这段话的意义,再者,一个完全不会使用魔法的人能把德拉诺大魔导师逼入一时间束手无策的境地,罗莱埃觉得不在场的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想象不出来当时的情景,这也愈发让他对亚雷尔的来历产生了兴趣。但可惜的是,有关亚雷尔的资料是一片空白,只是知道他是一个孤儿,任何关于他的身世、他的亲人以及他十几年来的经历还有那段耐人寻味的话语都是个谜。而且可能是唯一知情人的莫瑞亚已经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亚雷尔的过去也许已经永远尘封在过往的时空之中了。
「我不想就这样毁了莫瑞亚十多年来的努力,所以罗莱埃,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接收他。以他的资质来说,要胜任星辉骑士团的职位完全不成问题。不过关键就在于,他自己如何选择了……」
这是事发后国王对罗莱埃说的话,但当罗莱埃问及有关亚雷尔的生世时,国王还是保持了缄默,仅仅是说了一句——
「把他当成普通人就好,这也是对莫瑞亚的尊重。」
对此,罗莱埃也表示了理解,不再追问。
而在那之后,亚雷尔的性格有了180度的转变,并对于那起事件的任何相关词汇以及自己的过去均是只字不提,即使罗莱埃故意提及的时候他也只是装傻的转移话题或是直接跑掉,根本没办法得到丝毫线索。
同时,罗莱埃也无法具体得知拒绝了一切训练相关的他究竟有什么程度的能力,但国王那边对此也并没有表示什么。所以,罗莱埃对其偷懒行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无太多的管教。
不管怎么说,亚雷尔都是跟随莫瑞亚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又是计划建立的特殊任务执行小队成员之一,这样的他所拥有的实力,在纳克特绝对能够称的上精英级别。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状况,想必就是因为莫瑞亚的过世了……
“……埃老师!老师!老头子!!!”亚雷尔怒气满满的大吼将罗莱埃从思绪中拖回了现实。
“啊呃……抱歉,想了些零碎的琐事。”罗莱埃故作镇静的咳嗽了一下,“那么,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通行证啊,这东西不给我你让我怎么进王城。”
“竟然把这个忘了……”罗莱埃抓了抓略显苍白的头发,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金属牌递给了亚雷尔。
“这……星辉骑士团的纹章?”亚雷尔疑问道。
眼前的金属牌上刻有着银色双翼以及华丽的纹路所构成的十字星,是纳克特国王麾下堪称最强团队的星辉骑士团的授章骑士才拥有的纹章。
据称,总共18枚的纹章均取材自霍克罗斯山高处所独有的银星石,并且由德拉诺大魔导师亲手制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纳克特国最高荣誉的象征之一。而罗莱埃正是其中的一员,即使年过60的他不论实力、经验、战略还是政治头脑,都是骑士团中的一把手,因此也备受尊敬——
“老头子,你把这东西给我没关系吗?”
——当然,尊敬什么的从来就不存在于亚雷尔的字典里。
“没什么,回来的时候再还我就好了。”
不过罗莱埃也早已习惯了他的言辞,所以并没有在意些什么,反倒是对于亚雷尔这种随性但关键时刻不乏认真的生活态度有点莫名的欣赏。
“对了,记得帮我带几瓶洛特安回来,已经很久没喝过了,不介意的话到时候我们一起喝两杯?”
“我可还没到喝酒的年纪,你这可是诱导纯良少年犯罪。”亚雷尔不领情的回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原来你还会在意这些吗。”罗莱埃不由得笑了起来,“啊,还有还有,差点忘了。”
这么说着,罗莱埃走到了自己的衣柜旁,从里面取出了一套黑色的正装以及同套的披风。
“好歹是去会见国王,穿的正式点,要就这样过去指不定会被某些贵族挖苦些什么。”
“喔,挺不错的嘛。”接过衣服仔细看了一圈,亚雷尔发现即使是自己这个不懂得制衣相关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不论是材质还是做工均是上等,如果拿去卖的话肯定值不少钱吧。
“你可别想到拿去卖钱什么的啊。”下一秒,罗莱埃便猜透了亚雷尔的想法。
“切~”
“别在那咂嘴了,换上试试?还有,把你那像是刚睡醒的头发也好好理一下。”
“啊,真麻烦……总之你先出去,在一个老头面前换衣服怪恶心的。”
“咕……被别人从自己的房间里赶出去还真是奇怪的经历。”嘴上这么抱怨着,不过罗莱埃还是很爽朗的离开了房间。
“亚……什么嘛,怎么老师你出来了。”一直在门口等着的菲奥奈看到出来的人士罗莱埃,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失望表情。
“我说啊……虽然知道你在等那家伙,但看到老师的时候摆出这种表情老师可是会很伤心的。”罗莱埃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别在意这个。”菲奥奈啊哈哈的笑着摆了摆手,“说起来,亚雷尔呢?”
“在里面呢,稍微让他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唔?”
看着故作神秘的罗莱埃,菲奥奈也并没有追问什么,或者说她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毕竟是那个从来不在乎自己外表的亚雷尔,就算让他注意一下什么的估计也没什么用吧。
“话说回来,你要不要和亚雷尔一起去一趟王城?你也很久没有见到希维娅了吧?”
“希维娅……是呢……”提到这个名字,菲奥奈脸上露出了一丝寂寞的笑容。
自从一年前的事件之后,罗莱埃接手了亚雷尔的生活,而希维娅和菲奥奈回到了各自的家里。阿德莱特家的宅邸位于王都克朗菲尔德,而萨卡列维家则在离王城稍远的索朗菲尼尔,所以两人并没有过相见,只是有过信件来往。
而在从希维娅那得知亚雷尔跟随罗莱埃到了塔里克军事学院后,菲奥奈也与家人再次道别,一同来到了这里。
不过重新出现在菲奥奈眼前的亚雷尔,早已不是那个开朗、活力的亚雷尔了。发生在他身上的巨大改变让菲奥奈也觉得惊讶,但即便如此,菲奥奈还是选择了陪在他身边,就算这并不能改变现状也没关系,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为失去挚友和唯一亲人的他带去哪怕一丝温暖。
“不……让亚雷尔去就好了……”
在一段沉默之后,菲奥奈叹息着说出了这句话。
她自己也确实很想见希维娅一面,但这一次,她觉得还是给他们两个人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比较好。毕竟自己一直跟在亚雷尔身边,而希维娅则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奋斗。而且,希维娅对亚雷尔……
“是吗……”对此,罗莱埃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呜哇……这谁啊……?’
这时,房间里传来了亚雷尔细微的悲鸣,罗莱埃看着菲奥奈那疑惑的眼神,随后再次露出微笑。
“进去看看吧。”
这么说着,罗莱埃推开了门。
跟在罗莱埃后面进去的菲奥奈一眼便看到了房间左侧镜子前的人影。少年身着一袭伴有简单但却恰到好处的淡金色纹路的黑衣,扣在胸口处的披风长度适中的延伸到了膝盖之下,一头经过大致梳理的细碎黑发似乎是因为未经修理的原因而显得有些长,稍稍的遮住了右眼,但也如同在这身着装衬托下的少年所给人的感觉一样,透露出一股英气以及华贵的同时,显露出一丝神秘感。
“这……亚雷尔吗?”
“不然你还以为是谁啊。”亚雷尔略显尴尬的回过头,这样回答着一脸惊讶的菲奥奈。
“呵呵,所谓的人靠衣装吧。”看到这样的亚雷尔,罗莱埃不禁笑出了声。
“不过这变化也……”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菲奥奈你只是习惯了亚雷尔不修边幅的样子吧。”
“你们的意见我是不在乎,现在我只想换回来原来的衣服。”
““不行。””对于亚雷尔的要求,两人近乎同时进行了否决,对此亚雷尔只能是屈服——
“我晚上睡觉总是得换衣服的,你们俩别闹了……”
随后,罗莱埃的房间里传出了亚雷尔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