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身旁感受到灼热的气息。
林延霜已经记不清每次睡醒时,是眼睛先睁开还是大脑先清醒,这种事往往像梦境一样,一旦脱离开来就已经损失了大半,叫人好不叹息。
昨晚,还是今晨?也就是之前那个睡着的时间,延霜做梦了,梦这种东西也很奇怪,不管睡得好不好,有些时间段能接连不断天天出现,有时就销声匿迹到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有时在午间短短一刻钟的小憩时也来叨扰得令人左思右想。
在山间一处景区休息区模样的大房子里,延霜和另外三个记不清样貌的人在里边不知在做些什么,忽然就有两个持枪的劫匪冲进来,那三个人拔枪准备反抗却被当场打倒,延霜就在这个空当一溜烟跑出去,离开房区,离开公路,一直跑到山谷的最深处,绿水倒映着碧空,青山上下无限延伸着,葱翠的草木爬满斜坡,每一株都能挤出水来,潭水时而清澈见底时而深不可测,仔细看来却感觉很浅。
延霜没来由地跳进潭中,水渐渐淹没了脚踝、膝盖、腰际直到脖颈,这汪水并非浅显易懂之物,深陷其中才有难以体味的温度,下沉,一直向下去。
挂满浮云而显得阴沉发白的天空已经看不见了,就连从遥远虚空穿破浓厚积雾的猛烈阳光也灰飞湮灭,嫩绿色水柔和地包裹一切,身体接触到它就会感到无尽的绵软,舒适到心中暗想这里才是人真正应到的地方。
伸手去拨拉水时感受到强烈阻力,这样温柔的事物也会这样强横地束缚自己,在如此爱意中生活,恐怕过不了多久也就厌倦了,要出去吗?出去的话一定会碰个头破血流。
即使如此也要离开。
若是无法脱离,只会一直下坠,会习惯,会喜欢,会想要离开时也无法摆脱深陷其中的距离。
一直下坠,嫩绿色的水好似新泡好的绿茶,要果真是那样的话相必会相当苦涩吧,带着后知后觉甘甜的苦涩,一些人趋之若鹜,一些人避犹不及。
池水在最深处一定埋藏着璀璨的红色宝石,若不是那样,为什么周围的世界会变成红色?那一定是最闪耀最灼热的红宝石,因为水温已经高的让人不舒服了。
因为太过难受,延霜醒来了,身上沾满了汗水,这就是前因后果的终结,既然来到现实,梦中之事便毫无意义,就如一切瞬间忘却的梦一般,哪怕能够铭记多年的梦对于现实也多半无甚要点,既无法预言未来,也不能探求真相。
延霜感觉自己正握着一个灼热的物体,与其说是握着,不如说整个身体都和那事物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她想脱离却发现自己已经绑定在那东西上,简单的挣扎是毫无用处的。
首先是手,被牢牢实实的扣住了,腰和腿也被什么绳索一样的东西缠绕好几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抚自己的脸颊,延霜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被一抹火红惊醒。
那是一匹火红的绸缎,光滑似水。她思前想后许久也不知其所以然,艰难地挪动一下身子便陷入了新的疑惑中,醍醐般洁白的身躯包裹着延霜,让她思维模糊,几乎就这样再次昏睡过去。
现在的确是正在床上,刚才的场景是做梦,所以说自己正和一个女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做这种无比暧昧的事情吗,是这样吗?原来如此!
延霜悄悄地从纠葛中脱离出去,险些又被对方白花花的身子耀的头晕眼花,强行把思维掰回正轨才意识到自己坐着是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只得再次躺下。
这样仔细地观察,此人长相倒也端正,符合三庭五眼,身体修长,一头火红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是很熟悉的人。
零……霖……凌……凌忻,林凌忻?
虽然觉得哪里很奇怪,但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至少想起了姓名。
所以说,自己为什么,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企图,何等目会在这里,在凌忻的床上,或是凌忻在自己的床上,企图目的云云几何。
姐妹。
对啊,自己和凌忻,林延霜和林凌忻是姐妹,所以住在一起,哪怕是睡在一张床上也合情合理,倒不如说太过于合理了,自己这样的疑惑反而显得令人疑惑。
名字和这个姓氏加在一起却倍感违和,也是,毕竟平常遇到的人都是直接以名字相称,如果不仔细回想,就连自己也会一时间怀疑自己的姓氏,就好像写下自己身份证号码的时候,虽然早已经烂熟于心但还是要一字一字认真对照,以至于会出现浏览一个字多次而忘掉那个字本身的意义,只觉得是一幅生拼硬凑的,没有实意的劣质画。
比起这些,方才的那个梦,自己能回想起来的片段似乎并不完全,在那之前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那一段才是主体和关键,但是那一段回忆像鞭炮里的火药一般,炸过即化,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哪怕绞尽脑汁也不会从回忆的回收站里再蹦出来,明明是自己倍感珍惜的事物却这样被自己亲手葬送的感觉并不好,确切说来可以是痛苦,自己有罪才能忘得了很想要保护的,珍贵的事物,宝贵的记忆,何止有罪,简直罪不容诛!
无论如何都想追回的东西,早已经化为齑粉,本初的回忆已经不得再来,便一定万勿再丢掉这件附加于其上的回忆,就是“自己忘掉了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如果它也烟消云散,那自己就会如同死无葬身之地般悲哀。
“凌忻啊……”延霜轻叹,她看着凌忻,身心略感舒畅。
那人一听得动静就醒了,幽绿色的眼眸缓缓张开,与延霜四目相对。
大概过了一秒,或者更多的时间,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令延霜始料未及以至于时间的概念也笼统了。
她说:“Bonjour ma sœur ”并把脸凑过来轻吻了延霜的嘴唇。
不可置信,这是哪个位面的故事,还是自己在做梦中梦,延霜还不至于听得懂法语,但是她感觉那一定不是什么坏话。
红白两色的丝绸交织在一起,奶油似也光滑的身躯又搅和在一起,延霜始终疑惑地望着凌忻,呆呆地看着她再次凑上前来。
“我的呢,姐姐?”
姐姐,什么意思?我是一月的,凌忻是七月的,我长她半年,所以是姐姐,对,就是这样!
见延霜迟迟不说话,凌忻把额头贴在延霜的头上:“嗯……感觉不到什么,不是生病了吧?”
当然感觉不到什么,凌忻的体温一直都很高,所以延霜会被热醒。
“啊,早上好……凌忻。”延霜紧张地开口,过于紧张,她的手都缩在一起了。
“姐姐,快给我早安吻,不然我就起不了床。”凌忻说罢,闭上眼睛,话说女生闭眼真的是索吻的意味吗?
延霜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索性把嘴贴上去,只是来时容易,去时却动弹不得了,不仅嘴唇被灵巧舌头牢牢地吸住,身子也被水蛇一般的肢体缠绕着,凌忻修长的指尖抚摸过延霜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良久后再分类,延霜却贪婪又自私的觉得双方应当是不分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