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相遇

作者:南桐仲月 更新时间:2021/2/12 0:28:13 字数:1893

当谭塞在叹息之地的杀戮角逐中获得决胜后,用尚未止血的手提起神像他许下来生之愿:“弥补我这一生的遗骸。”是在一阵阵悠远而不可听清的梵唱的裹挟里,他听见十个悠远的先灵愈轻之语:

“把希望寄托于箭矢,风会带来你应有的回应。”

“既然万物皆向死而生,那流言蜚语又何必在意。”

“若以血为契,以信念为印,汝之命又为何轻若鸿毛?”

“人世常以匆匆负,心念故人不复归。”

“折翼后我开始学会飞翔,用心去接受世界。”

“命运在呼唤我:规则与成见就是为被打破而生。”

“我全力一搏,我不拘泥结果,荣耀与我同在。”

……天知道此一去接下来的一世究竟如何。对着小到不可听的最后几句,他明白历史无时无刻不将现在埋入过去,包括他自己的那段半功半过,已无声成了历史烟云。

今日之光只照眼前之人,光线透过帘布谭塞的眼睛也迷迷糊糊含着残余的睡意睁开。时间飞逝间他在新的一切中又度过了十多个春夏秋冬。原本照理而言是应该越活越坦然,可那种显而易见却无法道明的空虚感无时无刻不炙烤着他,但不杀死他,给予了有而未及的新的痛楚。仿佛是在嘲讽他本不属于这里

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谭塞总觉得自己少的并不只是父亲。似乎——他有个妹妹。这个感觉在这一世困扰了他很久,很久……对于像他这样被赋予第二次生命的存在一下子脑中冒出这种想法似乎荒唐的很了。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魔法的世界了,一切的一切充溢着平凡的气味,似乎也在对他的臆想一个劲儿的否认。

有时候,他甚至会因此感到失落,仿佛他的许愿被白白浪费了一样。还是和往常一样自己穿好衣服,理好床铺……然后出去走走,因为只有室外清新的空气能让他感到自己真正活着。明明是不平凡的人,却还要因为一句不了解当今世界而任由时光在生活中浸入平淡吗?谭塞有时候觉得这个妹妹的错觉是自己的内心呼唤的倒影。但,又如何呢?两千年沧海桑田,这里已经被和平改天换地。或许,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方天地。想着想着,不由低头间出了神。俨然不知与前面的路人的距离已经一点点缩短。

“啊!”因为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谭塞,少女一下子与谭塞撞在了一起。

“真是抱歉,没事吧。”用手拉住眼前的少女,谭塞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倒不是说少女的容貌多么难以置信,那个纯白的兜帽将对方的脸近乎完全的罩住,那件全黑的斗篷与之形成了无比抢眼的对比。原本应该是抢着穿出薄裙的豆蔻年华,却把珍贵之物藏入衣物呢……宛若印证谭塞的猜想一般,少女下意识的用手将因相撞而微微错位的兜帽又仓皇往下压了压。手上的那本书在相撞中因为没法顾及也毫无疑问落到了地上。老旧的烫金封面诉说着时间的承转,参杂的青金石拼出那个让谭塞被之牵引间不禁莞尔一笑。抬头看着有些慌张地背过身的少女。

“书。”心领神会间,没有犹豫谭塞最终还是自觉地替她把书捡了起来。无意间的一瞥果然是那本再熟悉不过的书——《梵落帝国史》。

“谢谢。”盯着因为被捡起而发出的摩擦声,按住脑袋少女小心地伸出纤细的手。本应是清脆的声音,却因莫名的小心而缩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纵使对方把头埋到了衣物里,谭塞也能感受到那种青涩的感觉却洋溢在初晨乍寒的空气里。

“如果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不去看的。”没有挑明能否以真面目示人,也许是感受到对方精致的言语中的温暖,少女开口:

“谢谢。”注意到眼前比自己略大的少年真的把头别出一个弧角,少女不禁还是对着谭塞大量起来。哪怕是在家里,摘下帽子对于少女而言也是不被允许的。她还记得老师总是让她记得四件事。

“第一不要把脸露出来;第二不要相信任何人;第三不要碰任何术式和魔法;第四不要忘记练习。”也正是今天,科林道尔老师把她叫到房间里。推开门时那个人早就靠在窗前,让原本可能温暖的阳光都似乎冷淡了下来。可明明是这样原本应是很冷漠的科林道尔老师,却对她说:

“你毕竟还是孩子,该出去看看了。从今天起再也没有对你的束缚了,而吾也会与汝一同走入各自的生活。大可不必在意……”老实说她和科林道尔老师的关系因为彼此的性格并没有那么亲密,但自记事起身边就只有两位老师——科林道尔老师和乔治老师。明明是血族,却和乔治老师对一个普通得甚至卑微的少女照顾至今呢……老师一直告诉自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直到刚刚安莲恩也还以为最多不过是混入巧合的故意为之,可眼前谭塞的正脸却在一瞬间将这一切敲得粉碎。晶蓝的碎发中那双同色的眸子是那么闪亮,宛若黑夜中的星辰。那个熟悉得令少女窒息的轮廓一下子凝固了思维。

“等等!书!”反应过来,那个不肯露脸的少女已经慌忙之中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开,只留下那本高登写的《帝国史》。谭塞有种预感:他和少女一定还会再见的。看来奇异的收获不止和这本书呢!默默的,他将少女的样子记在心中,如同紧紧攥住那本写有过往的《帝国史》一样,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涟漪又一次蔓延出新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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