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陌生的公寓楼前。
我发了好一会儿呆。
————
我。
夏雪。
一名平平无奇的没妈少年。
据说曾有道士给我算过命,说我今生注定命运多舛,粗略来说已经发生的有幼年丧母,童年丧父。
还没稍微体会过所谓家庭的温度,就被迫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
但是仰赖着父母留下的资产,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姑的道义抚养下,我总算是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十八岁。
——如果把“成功存活”也算作是“平平安安”的话。被姑姑收养的期间里,发生的小小插曲也为我贫瘠的人生增添了不少“乐趣”。
五岁时所在的幼儿园新建的大楼突然崩塌;
六岁的小学开学典礼上,操场上突然坠下陨石;
十岁那年学校食堂因为学生集体食物中毒被责令整改;
十一岁被姑姑带着去动物园玩的时候,本该在护栏里的刚收容的穷凶极恶的老虎突然间出现在人群中;
初中的毕业晚会上,放在教室角落的纸箱突然起火,里面放的是毛绒绒的装饰道具和表演用的酒精;
高中时候和班上男同学外出唱K的时候被突然闯入的犯罪分子劫持作为人质……
——像是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不过我总算还是活下来了。
而且没有缺胳膊少腿,当然脖子上也没有碗大的疤,也没有患上不吸血就不能活的怪病……总而言之,我作为一个完整的男人活了下来。
最值得一提的是,姑姑也非常幸运地活了下来。
十年过去了,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鬓角也逐渐染上白霜。
而且,因为要照顾我,她一直无暇顾及她自己的婚姻大事,以至于直至今日她依旧单身。
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她经常偷偷叹气,形影相顾,假期带我出去玩的时候也常常被邻居熟人误会成单亲妈妈。
所以对于她,我一直怀着深深的愧疚。
不过终于,我要去上大学了。
姑姑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把我送到了玉树市的公寓楼,从后备箱丢下三大件装满行李的木箱之后,她驾着车绝尘而去。
只留下一句带着魔性狂笑声的道别和一屁股汽车尾气。
“拜拜~小雪,今后你也要顽强的活下去啊!哦哈哈哈哈嗝……”
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在丧母丧父之后,我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吧?
呼吸着这个陌生城市的冷清空气,眼前是钢筋混凝土铸就的冰凉建筑。
庭院里种了两棵高大的梧桐树,秋风吹过的时候,枝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空是淡漠的青灰色,树叶是苍凉的黄绿色。
————
站在这陌生的公寓楼前。
我发了好一会呆。
然后。
心不由得抽痛起来,全身冰冷僵硬。
好一阵子我才回过神来,我想我大概得了怪病。
而且无药可救。至少目前如此。
叹了口气之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一字型钥匙。
姑姑给我的钥匙上面贴了门牌号,看过之后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四楼啊……有点高,以后爬楼梯肯定够呛。
眼前的这栋公寓楼是类似高中时候学生宿舍的排列构造,只不过宽阔的一层仅仅被分为两间。总共四层的构筑也没有让人觉得太过拥挤……不如说,在这样的城市里,这样的一栋公寓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太过宽松了。
公寓外围有着高大的围墙,围墙内是略显奢华的庭院,但是却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烟火气。
接下来……
就是把这些箱子搬到楼上去了。
我咬了咬牙,抱住比我的肩膀还要宽的木箱,一点一点地挪到公寓楼下。
“好重!”
我放下木箱休息了一阵,才发觉我的额角居然渗出了不少汗珠。
再休息一下吧。
虽说我的身体并不是体弱多病的类型,但是也完全说不上健壮。
即便我再怎么不想承认,事实就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的强壮程度甚至不足以支撑我搬动这约莫二十公斤的行李。对不起我给全世界的男人丢脸了。
身为男人,我很抱歉。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天空,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惆怅。
但再度回过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木箱已经不翼而飞。
幻觉吗?还是说我突然穿越了?
都不是。
秋风送爽,我在额前飘散的留海间,看到了一个高大笔挺的身影。
如同夏日之雪一般虚幻,但却像冬日暖阳一样耀眼。
他身穿清爽的金黄色运动服,露出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白皙小臂。在手腕的位置,有一对深蓝色的护腕。一双大手扣在箱子底部,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他的短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染上的,那颜色是比金子更加耀眼的金色,总给人一种再多看一眼眼睛都会被闪瞎的压迫感。
高大的个子让我不得不抬起头望着他。
我那不翼而飞的木箱,此刻正服服帖帖的被他抱在胸前。他眯着眼睛朝我露出友善的微笑,然后用偏中性的少年音对我说:
“我来帮你拿吧?”
“不用。”
我下意识地拒绝他,但是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问我:
“你就是夏雪吧?你可以叫我冬荷。初次见面,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
你怎么知道?本来我是想这么问,但是我没能问出口。
我非常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话刚刚出口我就觉得心脏狂跳——这大概也是我的病症吧。
眼前的陌生男人眨了眨眼睛,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他头上一束头发立了起来,开始不断摇晃,先是左右摇晃,再是上下摇晃,接着又变成了左右摇晃。
是超能力吗?
“秘密。”
他嘻嘻一笑,抱着我的箱子走上了楼梯。
只留我默默地站在原地,被秋风吹得发丝乱舞。
太尬了。
待我把第二个箱子搬到楼下的时候,他又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我身前,双手抱住了箱子下沿,对着我眯起那双狭长的眼。
我抢在他前面说:
“我自己来搬。”
“小雪的手不适合干这种重活,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他突然间叫出我的小名,让我整个人突然僵硬了一阵。心脏处传来不规律的跳动,轻微的绞痛感让我不由得闷了口气。这是一种未曾体会过的新奇感受,但是一时间我又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好一阵子,我才得出结论:
居然把我气到心律不齐……
连我爸爸妈妈都没叫过我小名,你凭什么?
不对……总感觉我现在在思考的事情有点别扭,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总之就是非常不爽!
正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雪,你先上去休息一会吧,我搬完之后就给你做饭。”
臭男人你少得寸进尺……等等等等等,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谢谢啊……
他把我最后一个箱子也搬了上去,我只好呆呆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四楼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住的地方,门居然已经打开了。
“你有我这边的钥匙?”
“那是当然。小雪的一切我都知道,区区房门钥匙只要……”
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改口说:
“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擅自配用别人家的大门钥匙,已经是违法犯罪的程度了吧?
我走进屋子,站在门边,看着冬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把行李丢到卧室之后,又跑出来给我倒茶,倒好茶之后又急匆匆地跑到厨房煮饭,煮饭的期间从冰箱里面拿出了鸡蛋、鱼之类的食材,又熟练地操起菜刀切起胡萝卜……
我深吸了口气,然后走到他身边,弱弱地问了一句:
“冒昧问一句,这是我家吗?”
他停下了手中飞速舞动的菜刀,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
“是的,主人。”
突然间觉得有点兴奋的我还有救吗?
“有关这件事,待会吃饭的时候我会向您解释的,所以您先去休息吧。”
“哦……”
他是认真的吗?
“难道说主人你还有别的要求?”
“别的姑且不说……你叫我主人难道是因为你卖了身吗?卖身……也就是所谓‘出卖身体’。”
“是这么回事哦!所以主人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服从。”
针不戳——个鬼啊!
现在可是文明和谐的法治社会,卖身什么的都是违法犯罪的行为啊!这家伙肯定是在耍我吧?
“总而言之,之后的几年里我就会跟主人你住在一起,照顾你的一切。”
“不要叫我主人。”
“知道了主人。”
“叫我夏雪就好……”
“好的主人。”
…………
之后总觉得看着陌生人做饭怪怪的,于是我就率先走到餐桌旁等着。当我整个人都贴在餐桌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端出饭菜来。
“为什么这么慢……”
我情不自禁地嘟囔了一句。
虽然有人给我做饭我应该觉得感激,可是明明我看着他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大半工作,照理来说应该很快就出来才对。为什么会耽误这么久时间呢?
“对不起,主人,请惩罚我吧。”
为什么你一脸兴奋啊?!
我突然间有点害怕起这个男人。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毕竟,马上我就会把他赶出家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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