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发丝被轻轻抚摸着,我看着镜子中冬荷那有些凝重的表情,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我面无表情地问他:“我的头发很脏吗?”
冬荷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这是要给我剃度还是要给我梳头……赶快用比丹麦投降还快的速度给我解决了。”
冬荷拿着梳子莫名表现出摇摆不定的态度,我则是强硬地催促他。
这家伙就是那种吧……看起来什么都会,很有礼貌,但是实际上没有太多主见。
不久,我们从主卧走向客厅,这时候我的头发已经被往后梳理得整整齐齐,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临走时我后仰着头回去看了一眼镜子,不禁感慨:这发际线……啧啧。
“主人,聚会之后我可能不能在您身边了。”
“最好是这样啦……”
走在我前面的冬荷突然站住脚不动,我只好跟着停下来,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
冬荷转过身来,跪在了地上:
“至今为止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报答恩情而进行的的‘自我满足’。
如果不能够帮到主人的话,我恐怕此生都会寝食难安。
所以,即便对于主人您来说觉得莫名其妙,我也还是要贯彻我自己的行动。”
你别动不动就跪在地上啊……我可不会因为你下跪就同情你,不如说你这是在道德绑架,反而罪加一等。
只会更加降低我对你的评分罢了。
虽然我很想如此怼他。
但是我张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话还是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但我总归有了些许头绪。
这个男人至今为止从未对我表现出明显的恶意。
或许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所谓的“报恩”。
但是……
就这?就这?
给我做了几顿饭,这就叫做报恩?
我又不是笨蛋,才不会因为这种小小的恩惠就感动。
还说什么不报恩就会寝食难安,真的有那么重的恩情的话……就这样算作回报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我摇了摇头,让那如炊烟般发散的思绪稳定下来。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或是别的什么人对你有什么恩情,我也不需要你为了那种东西报答我。”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在那个我觉得“老子又说了句帅气的台词”的瞬间,腹部突然传来一种恐怖的撕裂的痛楚。
眼前出现了刺眼的白光,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朝我冲了过来,然后我就感受到身体里被刺入了异物。
撕裂、搅动、震颤……
——以上,全都是幻觉。
虽然察觉到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但那剧烈的疼痛感却让我难以忽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捂住肚子揉了揉,蹲下来试图稍微缓解一下那种难以言说的疼痛。
但是都无济于事。
无论我如何揉搓着腹部,亦或是如何分散注意力,都没有办法减轻那种痛苦半分。
那仿佛是游离在我的身体之外的部分,那份痛楚却又如此清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抱着头大声喊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却又变成了大脑皮层的强烈刺激,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颤动。
整个人瞬间体会到了各种古怪的滋味。
就好像在喉咙里打翻了调味架——辛酸、苦咸,口鼻腔也被这些本来根本就不存在的味道充斥,一时间胃液也跟着翻涌。
我掐着脖子不断地干呕,如同泉水般清澈的口水和鼻涕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可是疼痛感却来自似乎根本不存在的部位。
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我想我的脸上一定青筋迸出。
汗水将白色的衬衫浸湿,才被冬荷梳理好不久的头发,又变成了鸟巢的形状。
我咬着牙哀求:“冬荷、冬荷……给我拿水来——”
一边的冬荷只是仔细地看着我,单膝跪在我旁边轻轻地在我背后抚摸:
“主人您别害怕……”
……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后边他还轻飘飘地说了什么,但是被恐惧与疼痛占据全身的我,完全顾不上他的发言。
看到他完全没有去给我倒水的意思,我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时候你在干什么啊……”
冬荷却不解释,只是一脸焦急地扶摸着我的后背。
渐渐地我才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暖,那股能量并非简简单单的热度或是粗糙的触感。
——在那手掌之下,一定还存在着什么别的东西,将我所感受到的那种“虚幻的疼痛”压制了下去。
疼痛感渐渐地消除,我也慢慢恢复了理智,但是整个人疲惫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试探性地问:“冬荷,我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啊?”
冬荷表情有些紧张,轻声回答我:“主人,您的身体一切正常,可能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睡眠不足……小爷我昨晚绝对睡足了八个小时,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我也睡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想都不至于睡眠不足吧?
但是此时包裹着我全身的困意与刚刚肌肉快速收缩造成的酸痛,向我诉求着“休息”这一概念。
我甚至不想去思考这件事情的源头,仿佛这是一种生理上的排斥——一去思考这种莫名其妙的疼痛,那种疼痛就又会隐隐浮现,进而搅得我五脏六腑都乱七八糟。
我觉得很疲倦。
我觉得非常困。
总感觉我还没有睡够。
但是这大白天的,哪能随随便便就睡觉呢?再说了,我还要在聚会上和勾搭姑姑的男人对线呢。
打起精神来,夏雪!
我站起身来,突然发觉视线发生了奇怪的偏移,两只眼睛看到的世界出现重影。
我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仔细一想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的眼球在快速颤动。
我这是怎么了?
明明身体一切正常,却会感到莫名的疼痛感。
还有这股强力的晕眩感,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退。
冬荷很烦人地朝我走了过来:“主人,还不能睡。”
我心里暗暗回答:“可是,真的好困……”
我张不开嘴,因为嘴唇正紧紧地贴在一起,而且微微肿了起来。
我感受得到皮肤正在正在逐渐发热,身体正在慢慢地流失体力。
被汗水浸湿的衬衫让我非常难受。
我勉强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双腿一软往地上倒去。
冬荷接住了我的身子。
他的手,是冰凉的。
我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自暴自弃一般放弃了保持意识。
冬荷焦急的声音不断传到耳边:“主人!主人……”
叫魂呐……
终于,我完全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