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第十三日
“所谓的商路,并非是一条宽阔的大路,而是多条分支路线共同组成的。”
岳子舟一手举着大旗,一手握住缰绳,在颠簸的马背上说。
“而越是接近蛮夷大地的中心,分支就会越多,但最终所有的路线肯定都会在冰海平原那里汇聚。”
“你去过冰海平原么?”校尉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去过一次。”岳子舟手握大旗向左边猛的挥动了几下,随后右腿猛地朝马肚一踢,战马顿时心神领会,朝着左边转向奔跑起来。在岳子舟和校尉的身后,一百五十人的马队紧紧地跟随,他们所走的道路已经不再是杂草覆盖,土质松软的野地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有着明显痕迹的硬土路,虽然马群在上面跑起来会扬起阵阵的尘土,让他们每次的呼吸都要忍受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浓郁的土腥味,但这种路面已经要比之前走过的路要好的多太多了。
“那时候我刚满12岁,父亲和母亲所率领的商队第一次横穿了整个蛮夷大地,他们打算用江南一带所产的织锦从西方的商人手中换来等价的工艺品。”岳子舟抬起头,看着远方逐渐显露出来山谷,语气变得有些悲凉,“而他们当时买来的路线,就是这一条,也是我唯一记住的一条商路。”
“买来的?”校尉很明显对于岳子舟嘴里的这份交易感到了不解。
“是买来的。”岳子舟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对于那时候的蛮族部落来讲,占领越多条商路,就可以让部落更加的强大。”
“这路数跟大陆那些个占山为王,专门打劫商队的贼寇们有什么区别。”校尉听到岳子舟这番话后,不由得轻蔑一笑,“你们没想过找一些镖局什么的来保护自己。”
“钱不是那么赚的,校尉。”岳子舟看了看远方逐渐显露的山脉,说,“当时大路上敢走蛮夷这条路的镖局基本上没有,就算有,也是漫天要价,这样一比,倒不去交路费更加划算。”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摆出了一副奸商嘴脸,说:“况且来说,那群蛮子手里攥着钱也毫无用处,对于他们来说,牛羊马群、针织锦缎以及干净的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样一来,就算给他们钱,他们也只能再派人进入中原去购买,如果直接给这些物资,就可以在数量上缩水,反正蛮子很少进入中原,究竟多少钱能卖多少东西,还不是任由我们开价。”
“真够黑的啊!”校尉用一种看透真相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岳子舟,“怪不得人总说,由南到北、由北到南,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呢。”
“别发出这种阴阳怪调,商人又不是大善人,卖东西没有赚头那还叫卖东西么?”岳子舟说着话,手里却突然将大旗一横,同时双腿夹紧马肚,战马开始逐渐减速,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处废弃的客栈边上,远处的大山已经显露成型,脚下的马道直通大山,想必接下来就要进入山谷了。
“校尉,我们到了,在下面的路就要进谷了。”岳子舟翻身下马,扛着大旗,说。
校尉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着已经升到头顶的烈日,说:“现在这里进行修正,通知各队长安顿好后到我这里商讨一些事情。”
岳子舟听完,连忙将大旗上下高举几下,随后插在路边,牵着马就朝客栈走去,众人见状,也纷纷下马,有序的跟随过去。
客栈不大,众人先是将马匹牵到背阴处,卸下一部分的盔甲,让马匹散散热,随后进入客栈,将里面的桌椅等废弃杂物抬出屋外,腾出地方以供休息。随后这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像是早就上商量好一样,开始各自分工干活。
他们一部分人找水和粮草喂马;一部分人则在外面支起客栈里的锅台,准备生火做饭;还有人则是依然穿着铠甲,站在远处警戒四周。一时间,客栈四周一片忙碌。
在屋子里,岳子舟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和纸,而屋子中间,十五位队长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校尉则坐在圈中,一脸的严肃。
“下面是我们进入蛮夷后第一次商讨,按照惯例,还是由子舟来做记录,将军不在,主持者便是我,岳羽校尉,众人有什么异议么?”
无人反驳。
“既然没有人有意义,那我就开始说,第一,我先说说最近遇到的情况。”校尉顿了顿,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我们进入蛮夷有了十来天,这算得上是岳家精骑最痛苦的十几天了,我们以前在将军的带领下不是没有过远征的历史,但这算得上是我们最失败的一次,我在很多战士的脸上第一次读到了屈服与绝望,这里不仅是战士们,连队长们也是如此。”
校尉说到这里的时候,众队长们纷纷都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没有想去反驳,因为这的确是事实,私下里他们不止一次的想要找校尉来商讨暂时撤回虎狼山的想法。但作为一位精骑军中的领士,自己要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在校尉面前说:“自己的战士受不了这里恶劣的环境气候,恳求校尉下令先从蛮夷撤离。”
大概说完这一席话的队长,会被自己这曾经的举动而臊的拔剑自刎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失误造成的,如果我早点发现战士们的身体异常,可能会更早的想出对策,是我低估了这片土地的力量,在这里,我恳请各位队长,原谅我的疏忽。”
校尉说完,从坐改为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说:“按照我军历来规矩,我理应受到仗棍刑罚以稳军心,但当下这不乐观的情况,恳请各位十人队队长暂时挂上这次刑罚,待部队安稳后,再行处决。”
“自岳家军成立以来,朝廷就与蛮夷七部以虎狼山为界限,并且先皇与大君之间定下协议,彼此互不相犯,所以我们对于这片土地上的资料少之又少,所以校尉,你也不太自责了。”
十五人中的年纪最大的长者开口劝说道。
“军令如山,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岳子舟,你先帮我记下这次刑罚。”
这便是岳家军自成立以来就有的一道不成文规矩,按照他们的解释来说就是所谓的:“将军犯法与兵同罪”,这里校尉作为一百五十人中的领导者,犯了错误也要受罚,不光是他,就连岳明将军自己本人也曾有过几次为自己判下重打军棍的惩罚,而且每次被打都是棍棍开花,皮开肉绽,丝毫没有情面可讲。
能够树立这等规矩的这部队,军心不稳才是活见鬼了。
“那么第二件事,刀疤,跟随咱们的那条红色的小尾巴怎么样了?”
刀疤脸的男人双手一抱拳,说:“回校尉,前两日还距咱们两里的路程跟随,今日出发后,属下几次确认,并未发现那匹红马的身影。”
“看样子是撑不下去了,想必是粮草问题,这也难怪,一人一马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个好汉。”校尉点了点头,并且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觉得并非如此。”刀疤接了一句,并且继续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追随我们已有十日之久,如果说粮草不济,我们若以一个基本骑兵所带粮食来推算一下的话,的确是到了断粮的地步了,但校尉不要忘了,那只是一人一马的独行者,不像我们这样一群人,可以相互分别携带一些生火做饭的家什,他只有能带干粮,那样看的话,五天左右就应该是极限了,而且那家伙能够一直保持距我方部队两里路的距离追随,校尉,这人肯定是有些蹊跷。”
“按你所说,的确是有些问题,可我们一直忙于赶路,并没有重视这人,现在要想知道其来路,是不是有些晚了”
校尉抓了抓头发,懊恼地说
“我这里倒是有些耳闻。”三队长举起手,“众人想想看,我们的马匹在这里行军的时候连连受挫,甚至一度要放弃行军速度来减缓马匹的压力,可那人却不一样,他可以始终保持距离与速度追随我们,这说明他的马,绝非是中原养殖的。”
“你这个解释根本没有办法成立,保持距离就可以证明马的养殖地,简直是天方夜谭。”刀疤立刻发出了质疑。
“你想想看,神州大陆最优秀的西凉大马早就成为皇家专用,而其他马种在这等严苛条件下行军赶路还能保持同我们战马的距离,会有这等好马么?”三队长不甘示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有一匹,红色的。”
岳子舟与校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三队长,异口同声地说:“先皇特赐给秦丞相的那匹——汗血宝马。”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的质疑的表情,原因很简单,如果真的是丞相的那匹汗血宝马,那么,他或者说他派人来这里干嘛?
游山玩水么?庆祝自己最大的政敌——岳明将军已死,自己将会是朝廷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众人想必不会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
“这个问题先不要管他,反正我们都已经违抗圣旨了,还要怕那个一人一马不成。”校尉大手一挥,告诉众人不要顾虑太多,现在也的确不能考虑太多,因为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