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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油画般粘腻的空间中,道路如同舌头般弯卷向远方。两旁的树木像是被扭曲的干枯而瘦削的手掌,让人无法看出哪个方向是根部。
手臂上被削去一块肉的少年搀扶着自己受伤的同伴,望着眼前的道路喃喃自语着。他的意识似乎早已模糊,仅仅凭借肉体的感觉前进着。“吉列恩,坚持住,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忽然,少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是一扇漆黑的门扉。
从门那边传来的恨意似乎要将少年撕裂。但为了活下去,少年依旧选择跟随自己的感觉将手放在门上。
“汝所求为何?”
“我……”少年低下头,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无法再触及的下午。
在昏暗的城堡一角的卧室,少年匍匐在妇人的大腿上,静静地听着每个孩子都喜欢听的传说,这是这个世界最悠久的传奇。每当世界陷入危难之际,被赐予勇者之名的人类将会拯救一切。
“呐,妈妈,我们魔族也可以成为勇者吗?”男孩天真的话语反复地刺痛着妇人的心。回答吗?还是保持沉默?
妇人抚摸着男孩的棕发,低下头微笑道:“如果是提姆的话——一定可以哦,妈妈我一直这样相信着,提姆啊,在妈妈眼里就是可以拯救世界的勇者。”妇人抱紧少年,眉头扭曲在一起。
“对不起,提姆,你要相信——妈妈、爸爸和大家都是爱你的,不要恨这个世界,活下去……”妇人的话语似乎内藏深意,但这层意思却不是一个10岁小孩能理解得了的。
嘭!
妇人与提姆看着撞开门满身伤痕的白发管家。
妇人惊恐地盯着自己老管家疲惫的脸,“塞斯,发生什么事了?”
“是二王子殿下叛变了!”塞斯捂住自己的伤口,“王妃殿下,请快带着提姆殿下离开这里。”
提姆抓住母亲的裙子,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他朝着塞斯大吼:“塞斯!爷爷……爷爷他怎么样?”
看见提姆颤抖的双眼,塞斯只能低下头。
“王他——已经死了……”
提姆抓着母亲裙子的手突然垂下。
“塞斯,这是我最后一道命令,”母亲走向火炉边取出挂在墙壁上的剑,“带提姆离开这里。”
“不要!我要和妈妈待在一起,”提姆冲过去抱住母亲,“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吧……”
母亲转过身蹲在提姆面前,摸着他的头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提姆,我——一直都深爱着你,希望这一点你能永远不要忘记。”
而在这之后,便是漫长漫长的夜。
再次醒来时,提姆已经在塞斯的背上。
“塞斯!放我下来!”
“恕老仆不能从命!”塞斯一剑挡开来袭的箭矢。
“你!”
塞斯举起大剑横向挥出,剧烈的剑气如同撕裂空气一般将周围整齐的地面击碎开。“王子殿下,还请闭眼!”塞斯双脚踏开,大喝一声,伴随着旋转的巨剑,周围的魔族已被断成两截。
第一次看见血肉横飞场面的提姆毫无预料地在塞斯背上呕吐起来。“王子殿下,”塞斯喘着粗气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请闭上眼,你现在只是在做梦而已,只要明天醒来,老仆保证一切都还会和原先一样。”
塞斯沾满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是吗?”阴冷的声音从面前传来,“我劝你们还是投降,坦塔斯现在的魔族人是绝对赢不了图西蒙斯的勇者的。”
“兰达!”塞斯朝着从阴影中走出的男子怒吼,“你这个叛徒!”
“叔叔,为什么?!”提姆无法相信面前的男人居然是杀死自己爷爷的凶手。
兰达咬牙,戏谑地看着主仆二人,握剑的手却不停地颤抖。“这——都是为了坦塔斯的延续!”
“出卖国家的渣滓!我呸!我塞斯发誓,绝不会让你再靠近王子殿下一步。”塞斯捂住伤口,左眼因为伤痛已经无法睁开。
“真是有趣,一个魔族的小怪还敢这么叫嚣。”
“呐,玫瑰之王,我可以直接杀掉他吗?”
两个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突然出现在兰达身边。
塞斯顿觉不妙。“王子殿下,快跑!”
“你是在找这个小家伙吗?”一个眯眯眼黑衣男子提着提姆从兰达身后走出来。
塞斯瞬间暴起。“把你的脏手拿开!”
伴随着兵器碰撞的声响,塞斯的攻击被一名拿着大剑的人类挡下。“喂喂喂,别无视我啊,你们魔族的垃圾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男人弹开塞斯的大剑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塞斯顾不得手臂的疼痛,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放低重心,进步反击。
几个连续的后撤步,那名人类迅速地避开了塞斯的连续攻击。
“要帮忙吗?”
“你不会以为就这个魔族人我还应付不来?”男人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双腿半蹲瞬间将身体弹出。
塞斯举起大剑。
“切断。”男人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在塞斯耳边回响。塞斯一惊,大剑立刻逆转方向向后奔袭而去。
大剑一挥,塞斯背后的虚影化作烟雾消散开。在塞斯还没有意识到的瞬间,一把匕首直接刺穿了他的胸甲。
塞斯并不迟疑,松开抓握大剑的手另一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将原先握剑之手化拳击中男人胸口。
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爆裂的冲击波直接将男人的胸甲震碎。在众人还未缓过来的瞬间,塞斯低呵一声,“暗法——帘幕!”紫色的烟尘蔓延开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提姆一口咬住黑衣男人的手腕朝着前方跑去。“塞斯!”
“殿下!”塞斯伸出手想要去抓住提姆的手,但就在瞬间,周围的烟尘瞬间卷走。
“风之精灵,请接受我的祈愿在此降下祝福,用飓风驱散黑暗,温蒂!”剧烈的龙卷风在提姆和塞斯的面前爆裂开。
周围的建筑瞬间被强风撕裂,变成碎块向主仆二人飞来。
“快停下!那个孩子还要拿来做人质!”一个男人紧张地按住女人肩膀。
女人这才慌乱地收起了魔法。
“王子……”塞斯忍着被碎石击穿的剧痛睁开眼。
但在他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小孩呢?!”男人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女人也有些慌了。“我怎么知道?!肯定是跑了,我的飓风不可能会连尸体都不剩下。”女人着急地为自己开脱。
兰达走到塞斯面前看着地面上的痕迹分析到,“是空间魔法。”
周围的人无不陷入惊慌。“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在不咏唱的情况下使用空间魔法?!”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他们眼前发生。
灰暗的光景在提姆脑海里浮现。
提姆颤抖着往前走。
“我……其实……”
“一直爱着你,提姆……”
“你……是谁……”
看着模糊不清的女人,提姆想要伸出手去阻止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沉重的脚步无法再往前迈进分毫。
“不要!”
“这不是你该看到的东西……”伴随着冷漠的声音,眼前的画面被震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便是褪色的墙壁和嘈杂的人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提姆捂住自己的脑袋似乎想起什么,“塞斯!”他扶着墙壁站起来往小巷外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第一王子和他的王妃就要在广场上处刑了!”“为什么是第一王子殿下……”“嘘!你要是不想死就别说了。”
提姆脸色惨白,“不会的,爸爸……妈妈……”他转身朝着广场跑去。
推开人群,映入眼帘的便是冰冷无比的断头台和华贵而肮脏的父母。
提姆刚要出声就被母亲的眼神制止了。
长着一张长脸的魔族走上断头台打开纸卷。“敬告诸魔族同胞,我魔国坦塔斯铁壁之王已向图西蒙斯帝国称臣,然而第一王子欲煽动臣民谋反,幸得第二王子智勇,打破其阴谋。为保我国繁荣昌盛,王在弥留之际,宣布第二王子为我坦塔斯新任国王,赐名玫瑰之王。”
沉默……
直到有第一个魔族人开始鼓掌,周围的掌声才打破了死寂。
为什么……提姆无法理解,那些父母所尽力维护的魔族人此刻却为一个屠夫庆贺。提姆咬住嘴唇,直到鲜血从嘴角渗出。
那个长脸魔族扬起下巴将手背在身后。“不过我王仁慈,不愿做手足相残的恶事,”那个人拉着自己的胡子,“只要第一王子之子自愿前往图西蒙斯帝国,那么王将对第一王子所做之事既往不咎。”
提姆抬起头,似乎听见了某种希望。
不管前面越来越紧密的人群,提姆向前冲去。“只要把自己交出去,那么爸爸妈妈就能活下来。”天真的少年这样想着,向着他所以为的希望前进。
“我在这里。”提姆走出人群,仰头看着那个高傲的男人。
兰达看见提姆先是一愣,看了看身边的三名勇者,转身走到提姆边朝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提姆,和叔叔走吧。”
提姆紧张地向兰达询问:“可以先放了我爸爸妈妈吗?”
兰达温柔地笑着。“既然是提姆的要求,那好吧。”穿着银色铠甲的手臂高高扬起。
噗呲!
一切在提姆的眼里都停止了。父母的脸停止在了最后一刻的微笑,伴随着如同皮球滚落的微笑,提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周围一片寂静,人群中似乎有人上前了一步,却又转而缩了回去。
沉默的男孩在男人怀里低语,“杀了你……”
提姆抓住兰达的手抽出随身的佩刀,朝兰达扑去。刀径直刺向兰达的眼睛。
鲜血从兰达的右眼涌出。兰达一脚踢开提姆,在手下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少年撕心裂肺的杀意在阴冷的空气中徘徊。
兰达回头看着在卫兵身下挣扎着的提姆淡淡地说:“把他关起来。”
“我发誓!兰达!还有这里的所有人……”少年挣扎着试图起身,沾满灰尘的脸上布满泪痕,鲜血在手心流淌。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可公开情报:魔国坦塔斯,泽洛尼亚大陆东部诸多魔国中势力较强的一个,掌握与人族交界的大部分领土,国王为有铁壁之王之称的艾尔伯特·尤利乌斯。第一王子布兰特·尤利乌斯,王妃为弗洛拉·尤利乌斯,养子提姆·尤利乌斯。第二王子为兰达·尤利乌斯,下有两子,长子为札兰·尤利乌斯,次子为莫里斯·尤利乌斯。两王子分别为主战派与主和派。西历1255年1月1日,第二王子兰达·尤利乌斯发动十字花政变,自此魔族抵抗人族的壁垒破坏,以图西蒙斯帝国为首的人族国家开始了对东方诸魔国的二次进攻,史称第二次八国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