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地下基地,大堂区与宿舍区之间,作战指挥区。
身为一个规模成熟的佣兵组织,Center有着数十间样式各异的作战指挥室和位于大堂区的总调度中心,指挥功能齐全,保证佣兵集团可以多线程地同时进行两位数以上的任务和行动。也许你会问为什么佣兵们要同时接手如此多的任务,事实上佣兵组织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大规模的民营企业,其承接的任务也不像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影视作品中那样全都是杀人越货、深入战场的类型,武装押运、目标保卫、安保委托、资源采集... ...佣兵们的业务范围其实极广,职能就像是古代的镖局一般。
何常青此时正独自一人置身于其中的一间作战指挥室中。作战指挥室的规格与电脑教室颇有相似之处,大抵整齐排列的几排长桌,但其设备要更先进种类更繁多。何常青倚着前排的桌子,右手捏着一杆笔抵着下唇,正面对着挂在房间最前方的地图思考着什么,她身后的桌上,散乱地放置着大量的文件和资料,而她却完全无暇收拾。
不多时,指挥室的大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了。完全没有有以敲门作为伏笔,电镀的门缓缓地敞开,发出些微的嘎吱摩擦声。
何常青回头看向门的方向,看到已经被重新关上的门,以及站在房间后方的珩尪。一袭白衣蓝裤的珩尪双手交叠于身后背靠着墙壁的模样看上去很清纯无害,但她的表情却分外阴沉。
“哦?你怎么找到我的?”何常青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淡淡地问道。
“我随便问了个佣兵先生,他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事情。”珩尪也淡淡地回道。
“呵,佣兵先生么... ...”何常青头也不回地轻笑一声,看来这个佣兵先生的称谓使她感到滑稽,“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了,我来这里是要你的一个表态。”珩尪话锋一转,语气突然间咄咄逼人了起来。
“嗯?”何常青一挑眉,随口应道:“什... ...”突然间她意识到了珩尪所指,双眼不自觉地睁大,同时表情也阴沉了下来。
“是南步鸥告诉你的?”
“你以为你们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
“你终于不打算演了吗?”何常青随即恢复了常态,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面对对方的答非所问,珩尪收起了从容的姿势,离开了墙壁,往前逼近了两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小算盘,虽然不了解详情,但一个佣兵组织的二把手为什么要去接近一个无害的学者?且这个学者同时是秘密研究者的几率有多大?你骗得了子衿,你们能哄住她,但最好别想着能蒙过我。说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私吞潜逃?还是转手卖给FTR?”
珩尪深知自己和荀子衿身上这份到目前为止还扑朔迷离的知识和力量的价值,也不难由此联想到可能由此而来的危机——针对荀子衿的黑手。因此很显然,仅凭窃听到的模糊话语是无法使珩尪满意的,此时她表情阴森可怕,碧绿的双瞳仿佛有冷光和杀气流转,隐隐锁定了面前的何常青,哪怕这个人曾对她们伸出过援手。珩尪卸下了伪装,此时的她才是真实的吗?
“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取信于你。”何常青仍是头都没回,只是随手从身后的纸堆中取出其中一张,对折三次后将其如卡片一般丢向了珩尪。
珩尪两指夹住纸片,将其拆开来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简易世界地图,上面以蓝色标记笔标示出几个点,每个点旁还附有用红笔写成的注释——
刚国,通讯隐蔽、无驻点... ...
伊吉普国,自然条件恶劣、有一驻点... ...
赛邦,交通系统孤立... ...
... ...
“这是什么?”珩尪粗略地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问道。
“避难地点。”何常青恢复了一贯的冷冽,“听着,我没有义务保护你,也没有必要取得你的信任。看得出来,你也很在意荀子衿的安危。你我的最终目的都是保护子衿,为了这个目的我什么都能做,包括牺牲你。”
“呵呵,就凭现在的你们?谁牺牲谁还不一定呢。”珩尪闻言笑了,笑得轻蔑,如果荀子衿在场一定会对她现在的态度感到惊讶。虽然话很难听,但现在的珩尪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但是我不能连累Center的人,他们都是些可怜人,有的是从前线隐退厌倦了战火的老兵,也有家破人亡的可怜人。”何常青低声说道,“只要你们还在这个地方,FTR就必定会对这里动手,一旦那种事发生,Center就将不复存在,而佣兵政府也不会管这件事,所以我打算带着你们俩离开Center,目的地就是上面那些地方。”何常青边说着边转过了身,指了指珩尪手上的纸片。
“那些地方要么发展极度落后科技尚未普及、要么地理位置孤立,也有FTR尚未进驻的国家,总之都是他们的手摸不到的地方。”
“... ...优柔寡断,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懦弱的人,我真是高估你了。”珩尪嗤之以鼻,“想要做成一件事就别犹犹豫豫不敢付出代价,哪怕要牺牲其他人。而且你不可能带着她躲一辈子。”
“我有能力带着她躲一辈子。”何常青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森然,仿佛她在讲述的不是救人方案而是什么杀 人方案。带着这样的神情,何常青盯着珩尪,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要以为有了一点特别的能力就能和整个FTR对抗了,两天前那些也许对你来说很弱小的士兵甚至都算不上是FTR武斗派的底层人物,FTR最不缺就是各路武力人员,比你强的数不胜数。避其锋芒才是最佳选择。”何常青警告着珩尪,话语冰冷。
“那是你们才要担心的事。”珩尪懒洋洋地说道,“我只需要考虑怎么干掉威胁到她的人就好了。”
“你最好放聪明点,你于她只是个过客,你无法对她负责。”
“... ...我无法对她负责?我只是个过客?呵!”珩尪突然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怒道:“我!说!过!你不可能带着她逃一辈子!”
珩尪突然毫无征兆地暴动,瞬间便冲到了何常青面前,提着她的衣领将她狠狠撞了在墙上。何常青闷哼出声。
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会让珩尪起这么大的反应。
“该滚开的,是你,弱者!你才是没有立场帮助她的那个过路人!”
珩尪杀气腾腾的妖异绿瞳中倒映出面前这个表情冷漠的女人俊秀的面庞,她的手如同铁铸一般让人没有挣扎的余地,她压低的嗓音中出离愤怒呼之欲出。
何常青被珩尪举起,沉默着,居高临下地直视着珩尪的双眼。
宽敞的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惨白的LED灯光照射在人的身上仿佛能夺走人的体温,若有旁人在场定会觉得如置身于冰窖。
然而下一刻,意外却发生了。
轰!
突然从门口传来的迸裂巨响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像是震撼弹或手雷引爆的动静。珩尪瞬间丢下手中的何常青,转身看向大门处,却看到了一只把五六厘米后的大铁门撞裂飞扑进来的某种大型动物。那动物的黑漆漆的身影和动作几乎和几天前模糊的略有重合,虽然要比记忆中大上一圈。
“黑狗?你来这里做什么?”珩尪鬼使神差地向那不会说人话的对象问道。
黑格尔自进门起就像是见了鬼似地狂吠,落地后立刻狗不停蹄地冲到珩尪身边叼住她的大腿就要把她往外拉,珩尪下意识地一巴掌将其甩开。
被丢开的何常青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这发疯的狗子,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你!是不是和荀子衿说了什么?”
珩尪被突然强势的何常青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回道:“我告诉了她真相,我觉得她应该有权利知... ...”
“混账!”何常青丢下一句后便冲出门去,丢下还不知所措的珩尪。这还是自见面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何常青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怒意,珩尪有些发蒙。
“喂喂... ...到底怎么回事!”珩尪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她赶紧跟上了何常青的脚步,矫健如黑豹的黑格尔也紧随其后奔出了大门。
———
“那... ...那个,请问,这个基地的出入口是怎么布局的呢?”
“啊,你想知道这个吗?行。我们这地儿有十个出入口,其中最常用的是作战指挥区那块的那个入口,应该也就是你们进来的地方,然后就是从大堂再过去一点的一个出口;其它的有比如大堂天花板上上的一个天窗通道,可以直达司卡奇山脉最那高座山峰的上面;还有像是宿舍区后面有个紧急逃生通道,是条捷径,专门用来防止我们那天被人抄家了,走那条可以直接到山脉外面。另外的有几个很隐蔽和被弃用了的我就不说了,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啊?没什么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
———
宿舍的门被砰地踹开,展露出其后的景象。
何常青一拳砸在了门框上,顿时皮肉迸裂鲜血进迸。她身后的珩尪将她拨开,冲进了空荡荡的寝室。门外的黑格尔急匆匆地叫了起来。
“荀子衿,荀子衿!你人呢?”珩尪终于慌了。
“子衿!”洗手间的门被踹烂,空无一人。
“子衿!”床上的用品被全部扯到地上,空无一人。
“子衿!”双层的铁床被整个拉倒,发出地震般的噪音。
还是空无一人。
“她走了,你就不应该告诉她这件事!”何常青怒道。
“... ...是不是你把她抓走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这个地方的人都没安好心!”珩尪情绪失控地咆哮着。
“把她还给我!”珩尪突然暴起,一拳砸在了何常青脑边的墙上,坚实的混凝土墙顿时出现了网状的裂痕。
“冷静!你现在只是在发泄和逃避!”
“把,她,还,来!”
“是你的失策导致她出走的!我了解那孩子的性子,她无法容忍因为自己而连累身边的人的事情发生。”
“等下就是你的脑袋!”
“珩尪!”何常青以仿佛要在灵魂层面唤醒他人神志的音量喝道。
“给我去死!”
“闪开!”
锵!
珩尪刺向何常青头部的手爪被什么东西给挡下了,刮擦出了刺耳的厉响和转瞬即逝的火星,而何常青整个人则被推向后方。
那是一枚漆黑的臂盾,来自插手之人。手部的攻击被挡下的珩尪随即便是一记下鞭腿扫出,对方因为解救何常青来不及闪避,被狠狠击中左大腿,喉咙里挤出一丝惨哼,向左撤出几步。
对方硬吃了这么一记足以碎岩的攻击后竟然还能站立,珩尪不禁微微一愣。然而就是这么一点时间差,便被来者迅速抓住了机会。只见他以诡异的身法和步伐躲过珩尪紧随而来的手刀,躬身撞进了珩尪的怀里。
同时把他右手内藏着的军刺刺入了珩尪的心脏。
珩尪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对方也趔趄着后撤与她拉开距离,直至背部撞到门槛边的墙后单膝跪下,显然硬吃下珩尪攻击的他也并不轻松。反观珩尪,她很快便站定了脚步,带着那仍刺在她胸膛上的黑色刀柄。
“你觉得这会有用?”珩尪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南步队长。”
———
“我就不应该告诉你。”
南步鸥此时正气喘吁吁地跪倒在珩尪和何常青之间。
他“偶然”撞见了正在往宿舍区狂奔的何常青。
以及那个上午和十几分钟前才刚见过面的女孩,好像叫... ...珩尪,对,珩尪,还有那条让人印象深刻的大黑狗。
刚才他见到珩尪时,她还一切如常地打听着何常青在哪。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工作之余习惯性地关注着何常青的一举一动,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珩尪向他询问何常青所在时不假思索地答出,更不会让他有机会在何常青心上人遇险时及时到场救了她一命。
“珩尪,停手!荀子衿她确实是自己走的!绝对不是我们做小动作。”
南步鸥对着珩尪急声暴喝。
“你觉得在你眼里那么弱小的我们绑得了和你是同等存在的荀子衿吗?你仔细想想!动动脑子!而且... ...”说到这儿,南步鸥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身后的何常青,却看到何常青对着他摇了摇头。
南步鸥狠狠地咬了咬牙,道:“你不知道常青为你们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
南步鸥对自己能成功说服失去理智的珩尪的可能性存疑,而且平心而论,仓促赶来的他目前也没有能胜过珩尪的可能性,即使她看起来只是个JK。对荀教授造物的无知是最大的问题,他完全不知道珩尪的上限或缺点在哪,毕竟自己唯一的武器,那杆军刺还刺在她的心口而她却还能品心静气地挑衅他,再加之自己现在极缺装备武器,左臂上的菱形臂盾在刚才的第一下接触中就出现了密布的裂纹,可见若要真正和她动真格的话必须得带上更精良的装备才有可能与之短兵相接近身一战。
珩尪扭了扭脖子,把手伸向了胸前,只闻噗的一声轻响,刻着凶残血槽的武器被她拔出了体外,然而却丝毫没有鲜血喷出,就连胸前皮肤上的菱形缺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吻合了起来,唯有衬衣上的破洞可以切实证明刚才南步鸥的攻击。珩尪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脸上的怒笑却仍未褪去,下一瞬间,伴随着凄厉的尖啸,军刺从女孩的手上转移到了南步鸥脸边的墙上,军刺柄大幅度颤动着,过强的作用力使刀身濒临碎裂,一抹血线浮现在了南步鸥英俊的脸颊上。
“哦?歪了吗?”珩尪咯咯笑了起来,然而她的眼中完全没有笑意,更没有了理智。
完了,要死了吗?也好,生得不到她的人,死和她死在一起也不赖,南步鸥如是想到。于是乎,他闭上了眼睛。
他能听到面前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死亡的脚步声。自己从军二十几个年头,出生入死无数次,也经历过许许多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但他仍活到了今天并拥有了这么多的队友、家人,可今天他的生命却要戏剧性地终结在自己的老巢,而且还是要死在自己亲手救下的人的手上。虽然他也不想就这么憋屈地死掉,但饶是他在眼下这种情形也想不出如何救下何常青和自己的命。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南步鸥认命了。
“队长,队长!你在这吗?”
可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喊声插入了这场闹剧。
乱入的是三人都挺熟悉的家伙,阿泰泰发达,此时他看上去很是焦急。
“哦!副队,你看到队长了吗?老贱跟我说他看到队长往这走了,哦!队长你在这啊,终于找到你了!”
走廊里的阿泰先是着急地询问站在走廊里的何常青,然后注意到了从宿舍里探出头来的南步鸥,大大地松了口气,而粗枝大叶的汉子完全没察觉到现在的气氛不是很对劲。
“那个... ...你有什么事吗?”南步鸥对现在的情况有些摸不着脑袋,好在珩尪被莫名其妙地打断后好像暂时也没了下手的心情。
说不定这个憨憨意外救了常青和自己一命呢,劫后余生的南步鸥松了口气。
“队长,出大事了,离我们基地十三公里左右有不明武装开火了!”
“什么?对我们开火?”南步鸥提高了音量震声问道。
“也也也不是,问题就是... ...我们也摸不清他们到底在打谁。”
“... ...子衿。”何常青沉声道。
“我这就过去。”南步鸥艰难地站起了身,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走去。
“喂... ...真的假的?那是子衿?”珩尪看起来稍微冷静了一点,至少回复了理智思考的能力,但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的动摇。
“很有可能,如果敌方的目标只有一个人的话,在这个距离下我们很是难摸清的。”南步鸥叹了口气,“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接受荀子衿是自己出走的这个事实。那么,你也一起来吧。”
看着走廊里珩尪匆匆的背影,南步鸥按住阿泰的肩膀,看起来像是慰问的拍肩又像是把他当拐杖。
“泰哥,回头给你涨工资。”
“啊?啊!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我才要谢谢你啊,南步鸥如是想。
———
一个小时前。
没想到自己怀着优秀的消防安全观念顺便询问的出入口情报竟然会这么戏剧性地派上用场啊,荀子衿自嘲地想到。
此时,她正走在漆黑狭窄的地道中,仅凭手电筒光照着前路。这地道真是... ...一言难尽。别说经常性的维护了,这个地道明显经年失修,因为渗水而潮湿不堪青苔遍布的斑驳石墙和地板自不必说,有些地方甚至还发生了小规模的塌方,还要荀子衿手脚并用才过得去。只能说真不愧是备用的逃生通道吗... ...
地道很压抑,但荀子衿此时却如释重负。
哦,忘了说,现在的她算是临阵脱逃的样子。
但她不是从险境中逃离,而是在迎着险境走去。
在她得知敌对的那个组织准备攻击保护她的佣兵组织时,她的内心瞬间被恐惧填满了。那一刻,她的眼前闪过了无数的面庞,有孤儿院的家人们,也有学校里的同学们。
但一样的是,他们都死于非命了。
荀子衿很难不去想那黑色的两个月、那场车祸、恐怖袭击,以及她身边那些失去生命的人们。这两次事故发生时,每次平安无事的都是她,但她身边的亲友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不幸。身为一个心理尚且柔软的少女,她很难不去考虑这些人们的死是否与自己有关,是否是她的错?如果他们遇到的不是自己,那他们是不是值得更好的命运和更好的结局?
而如果说两个月前的车祸真的只是场意外这点可以让荀子衿稍稍释怀的话,那场恐怖袭击就真的是荀子衿心灵上永远难以抹去的阴影了。先前事态紧急无从察觉,但事后结合这两天的事情冷静想想,荀子衿很难不将那伙看起来训练有素、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暴徒和追捕她的FTR联系在一起,更难不将那群为了保护自己这名同学而奋起反抗最终被暴徒杀死的学生们的不幸下场与自己联系到一起。
这十几条鲜活的、年轻的生命,是真正因自己而死的。
荀子衿这几天一直备受煎熬,虽然珩尪和何常青的照顾让她稍微开颜,但恐惧一直潜藏在她内心深处,而这股恐惧终于在得知FTR的下一步行动时彻底暴露了出来。她的眼前不可抑制的浮现出那些死去的同学们的沾血脸庞和无神双眼,以及可能再次因她发生的、那些友善的佣兵们死去的模样。
珩尪、何常青、南步鸥、阿泰... ...还有许许多多曾在路上对她露出友善微笑的不知名的面孔。
她无法忍受这种事情再度降临在她身边的人们身上,哪怕萍水相逢,哪怕自己根本没跟他们中的几个人说过话。
因此在珩尪拥抱着她安慰她的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要让那种事情再度发生!小珩、何小姐... ...还有到现在仍杳无音讯的荀爸爸。
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于是荀子衿选择了只身离去,至于是干脆地投降给FTR还是垂死挣扎一下看能不能幸运地溜掉,她懒得去想,也不愿去想。
地道不长,果然如阿泰所说的一样是条捷径。漆黑的地道中,前方不远的尽头处那明媚的光就像是熬过漫长黑夜后所迎来的曙光,完全不是手电筒光所能比拟的。荀子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轻松得几乎要蹦跳起来。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可能即将赴死的人的表现,但荀子衿现在是真的感到很轻松,因为她自己的决定。
只是可惜了荀爸爸努力救回来的这具身体了,荀子衿摩挲着左腕上的链子,如是想到。
黑暗,终于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