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凌晨

作者:黑色刀 更新时间:2021/8/28 1:12:03 字数:3309

“那我就先走了,你不要把妆擦掉哦,然后就是一定一定要记得我跟你说的注意事项,千万... ...”

“安啦,小珩,放心放心!”荀子衿扑上前去一把抱住走向大门处的珩尪,同时恋恋不舍地问道:“小珩你现在就要走了吗,才四点多耶,不等天亮了再走吗?”

虽然知道在正常社会的背景下,对于现在的珩尪来说生命危险几乎不存在,但荀子衿还是下意识地感到担心。

“没问题的,我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走夜路,全速前进的话大概半个多钟头就可以走完一趟,比第一天搭长途巴士再换乘公交都要快多了。”看着荀子衿小鸟依人的模样,珩尪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况且趁着凌晨赶路也有利于避开旁人,更不容易被人目击到。”

“如果不是火车的铁轨莫名其妙地被损毁了一节导致火车停运,我可能还不知道走路比坐车还要快呢。”珩尪回想着回城北的路上看到的那仿佛被暴力拔起的一节铁轨,又回忆起了自己循规蹈矩慢吞吞地磨了一路的情景,,自嘲地笑了笑,补充道。

“啊... ...这样啊,那,路上小心啊。”荀子衿放开了珩尪的手臂,正打算道别,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赶忙揪住了珩尪的衣袖,追问道:“哎,话说小珩,黑格尔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请丢了吧?”

荀子衿有些慌张地等着珩尪的回复,不料眼前的珩尪竟微微一愣,沉吟了一阵后方露出恍然之色,俨然差点忘了黑格尔这么条好狗。见此情景,荀子衿不禁更慌了,唉哟了一声,伸手按住了额头,低下了头,仿佛因为紧张而导致了偏头痛一般。

“别怕别怕,我相信黑格尔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情的,可能路上出了些小意外耽搁了会,但绝对不可能被抓还是怎么的,因为如果黑格尔被发现了的话也就意味着我们暴露了,但我们现在不还在这儿好好的么?”珩尪捧起荀子衿的脑袋,直视着她的双眼,不慌不忙地分析道,“说不定它现在就在申城呢,说是吧?”

——

ん?

某处的荒郊野岭中,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毛色的大型动物从灌木丛中抬起了正在逮老鼠的脑袋,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墨绿色眼睛疑惑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稀疏的野草树木,然后瞪了四百米开外的孤零零贯通于荒地中的公路一眼,最后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脑袋,重新把头埋入了面前的灌木丛里,继续找寻着方才发现的老鼠的踪迹。

——

“说的也是呢。”听了珩尪的解释,荀子衿也终于放下心来,将手从额头上拿下,松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珩尪正沉默地看着她刘海后光洁的额头

“那,明天晚上见?”荀子衿歪头抬眼观察着珩尪的眼色,试探地说道。

“嗯,明晚再见。”珩尪眼中洋溢着温柔的笑意,一边回应着荀子衿的道别,一边打开了铁门。

“祝你交朋友顺利。”敞开的铁门处,珩尪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补充道。

“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咔砰!聒噪的铁门最终合上了。荀子衿摆手的动作还没停下,眼中满是留恋和关心。

——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走道内,空无一人。

合上了门的珩尪垂头背手倚靠于铁门前,全然不顾灰绿的松脱漆皮附着在自己手掌上。她的脸上,面对荀子衿时那由衷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珩尪辨别着从自己右前方荀子衿所指的那扇门后的两个均匀的心跳声,低垂眼帘下的眼中,满是阴翳。

——

虽然还不到五点,但林玉已经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了。

林玉是一名单亲母亲,和她的女儿刘佳凌在“矮婆娘”出租楼租房生活。

因为囊中羞涩,她们娘俩只能租住于价钱比较低廉的地下出租屋。

为了维持生计,她每天要早早出发跟随工队干活。由于最近工队接了市区内一个修缮体育馆的活计,她为了赶早班车,起得更早了,加之昨天下午的火车停运插曲,神经紧张的工头勒令工人们提早出门防止班车出问题,她只得再提早自己的起床时间。

今天读高一的女儿还在房间里睡觉,早上六点半她还要自己走去城北当地唯一的一所高中上学。女儿天生体弱,小病不断,自己因为要上工早出晚归,上课还要劳烦好心的包租婆接送,虽然这是包租婆自己提出的,但薄脸皮的林玉时常因此感到羞赧,好在女儿天生聪慧、读书刻苦,成绩不错,很是争气,这成为了她心中唯一的慰藉。

人穷还死要面子,可怜佳凌生在自己膝下受苦,唉。厕所镜子前的林玉看着镜中眼窝深陷、双目无神、两颊消瘦、早生皱纹、表情戚苦的自己,无声地哀叹了一口气。

全赖她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淑,被不正不经的男人给骗了,最后落得在距离老家十万八千里的大城市里生下小孩、举目无亲、难以维生的下场。

佳凌的父亲名叫刘汶,与林玉同是南方的一个小镇子上的同龄人。刘汶是当地一家算得上是大户的人家的末子,年轻时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镇上的姑娘们口口相传的风云人物;而生在教师家庭的林玉年轻时也生得俏丽,还没成年镇上便有不少人家上门来许亲。

因此后来他俩走到一处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后来刘汶年轻气盛,不想一辈子呆在老家的小地方,希望可以到大城市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下。身为他的妻子,林玉对于丈夫的远大志向自然是盲目地支持,也幻想着刘汶真的可以在大城市闯出一片天,然后夫妻俩坐着高级轿车、搬进高端小区,生上几个小孩,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

于是两人便不顾双方家庭的反对,带着家里的钱,私奔到了申城来。

然而盲从丈夫的她却没有看清刘汶的本质——一个被娇惯坏的、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一个空有志向却能力三流的无能废物。

在高消费的申城,他不仅没有干出什么名堂,还很快便花光了两人从家乡带来的所有积蓄,陷入困窘,偏偏还染上了赌瘾。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两人被迫钻进申城市区阴暗小巷内的胶囊公寓之时、在刘汶沉迷于赌博还不断输钱之时,她怀孕了。

在生下了刘佳凌后,他们终于彻底陷入了身无分文的境地,甚至无力支付市区内的胶囊公寓。而就在这绝望的关头,刘汶抛妻弃子跑路了。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归乡无望;没有学历、没有工作、失去了精神支柱,这样的的情形下,林玉彻底崩溃了。在因交不起房租而被赶出胶囊公寓之后,她产后虚弱的身躯,抱着还没断奶的女儿流浪街头数周。在这期间,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要自杀,叵耐让她更深地陷入绝望的孩子却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女儿,她想,她至少要把这个无辜的孩子养大。

转眼便是十七年,她从曾经略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人变成了如今奔四的早衰妇女;曾几何时那几乎无法跨过的绝望现也早已烟消云散,化为了如今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麻木;当年推动着她铸下大错的年少轻狂和愤世嫉俗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她只想着好好呵护着女儿,供她读书、教会她明辨是非,期许她将来过上好日子,至少不至于走自己的老路。

这些年来她为了讨生活几乎无所不为,身为一个本地黑户,她在谋生的途中处处碰壁甚至是险入歧途,诚然如此她仍知难而上,个中支撑着她的缘由便是她的女儿。后来,经好心人的介绍,她们来到了“矮婆娘”。在得知了娘俩的故事后,热心肠的包租婆的帮助下她和女儿终于获得了本地的户口,而她也在包租婆的介绍下进入了一支稳定的工队干活。现如今娘俩的生活终于有了些许保障。她无比的庆幸,庆幸女儿虽然因为幼时营养不良而身体虚弱但在病魔的威胁下平安长大,庆幸女儿不随自己也不随那个男人,早慧懂事也争气,成绩一直很不错。

现在,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看到女儿考上大学,过上好日子。为此,林玉仍需要努力干活,攒够女儿读大学的学费。

短暂地回想着过往的林玉在镜子前麻利地扎好了头发,将干枯的短发在脑后扎成紧凑的一团。而后她走出了厕所,背起粗布挎包轻手轻脚地检查了女儿的闹钟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铁门,而后又轻轻地锁上铁门,期间甚至不曾发出一丁点噪音,生怕吵醒了昨晚学习到深夜的女儿。

站在铁门前,反复检查铁门是否锁好之后,林玉大了个呵欠,拍了拍双颊提起精神,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找准方向,走向了通往上层的楼梯口。

但在即将拐上楼梯之时,林玉突然间打了个寒战,猛地回头看向了家门的方向。

只见隐没在一片漆黑中隐约可见的绿漆铁门没有丝毫的不对劲,就如她刚刚上锁时的那样。还在熟睡的楼道安静无比,只有排气扇间歇运作的微声偶尔单调地响起。

错觉吗?林玉缓缓地回过头,快步地走上了楼梯。

——

并不是错觉。

在林玉离开走廊之后,一个凄白的人影从廊道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现出身形。

珩尪停步于那扇被林玉认真上锁的铁门前,面向大门,伸手,若有所思按在了那锈迹斑斑的灰白色锁孔上。

她就这么无意识似地缓慢摩挲着那粗糙的锁孔,沉思着,最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插回了卫衣口袋。

约莫十几分钟后,驻足良久的珩尪最终迈开了脚步,通往楼道的黑暗中。

走廊再度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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