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硫特帝国金焰皇宫议事殿。
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深藏青色的长袍佝偻着身体,他的前方是一个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白色布衣长袍的他此时的脸上看起来却很严肃。没人能想到这两个人一个是文明整个卡洛琳大陆有着无数名徒的大学士,一个是三大帝国之一硫特的王。而此刻他们之间却不像平常那样君臣和谐,礼仪周到,而是充满了一种让常人难以透气压力的寂静,一种含有火药味的寂静,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要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道格陛下,比安格有事想要觐见!”
“比安格,你这把身体在前线上摸爬滚打了快半个月了,好不容易回来有必要这么着急的连家都不回的来见我吗?你的儿媳奥格安娜可是刚刚给你们家族添了一个小孙子哦!”
道格,这个拥有差不多三分之一天下的男人本以为这样说能够让他的臣子,这个文明内外的学士感激于他,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彻底哑口了。
“陛下,比安格有事报告。”
“你、、、好吧!有什么事速速报来。”
大殿外天边甚至都没泛起鱼肚白,如果眼前这个老头不是国之栋梁,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年近一百的老人身上还是冬夜的寒气,道格真心很想把他轰出去,试问这普天之下敢扰他清梦的人有几个?
“陛下,比安格提议提拔‘蛇音战魔’为将玺级(硫特帝国最高荣耀部队特有的级别。)帝国军团,其家属均封为终身制贵族,所有将士葬入三鸢公墓园,赐‘蛇音战魔’七焰徽章、、、终世有效!”
“胡闹!”
严厉的呵斥声里,道格转过身直视着比安格,久居上位者的压力一丝不敛的压在了比安格的身上,但是很快他的气场就在老头浑浊却毫不退让的眼神里溃散消失。
“比安格,你是认真的吗?你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代表什么含义吗?你知道在我金焰皇族的历史上有多少军人为‘将玺’这个称号赴死吗?有多少勇士为了‘七焰徽章’搏命吗?难道你不知道三鸢墓园藏的是什么人吗?你信不信,吾现在就有让你人头落地,连同你的家人一起!”
严厉冰冷的声音里道格故意将‘吾’字的音节咬的很重,他知道比安格明白当自己在他面前自称吾的时候就是代表自己真正发怒了。他希望比安格能够知难而退,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一番动作换来的却是更为激烈的反弹。
“道格陛下,臣坚持自己的意见,将‘蛇音战魔’封为‘将玺’级军团,封其家属为终身制贵族爵位,所有逝世的将士不论军衔高低统一葬入三鸢公墓园,赐‘七焰徽章’终世有效。”
天还没开始变亮,空旷的议事殿里显得格外的冷清,道格呼退了所有的侍卫和侍女,他本想与比安格好好谈一谈,而事情的超乎预料之外的程度让他如同一只焦躁的狮子一般喘着粗气在大堂上来回走动。他依旧记得他登基那天比安格和他说的话。
陛下,这是比安格第一次以如此严肃正规的方式与您交谈(硫特帝国礼节中,臣子与王交谈一般不会带上王之名,除非是非常庄重的场合),今天是您成就无上至尊的日子,比安格愿意为您、为硫特奉献一生、、、
不光这样,比安格,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这个脖子半截已经埋进土里的老头居然自称为臣,这让道格完全没有想到。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道格很清楚,比安格从进朝以来自称为臣的时候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他也知道当比安格在自己面前自称为臣的时候就代表了这个白发老头已经开始发怒了。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是面对昔日自己的恩师道格依旧把自己的语气缓了下来。轻轻呼一口气调整一下心情,道格开始正视眼前的比安格。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老头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身体似乎在颤抖吧。
“老师,究竟是什么让您有这样的决定?关于您的提议我会视你所说的事情酌情考虑的。”
似乎是在酝酿自己的话,这个满腹经纶的大学者居然在考量自己的言语,这让外人知道估计得惊掉自己的下巴,能说会道满腹经纶的比安格居然需要打草稿了?片刻后比安格的声音开始平稳的诉说起他的莫拉奇防线之行。
“陛下,如您所知。我比安格是个文官,虽然没有一点点的武艺和神约力,但是我经历过的战争我想在这朝堂之上无论文武百官,应该是没有能超过老臣的。”
“血腥我已经习惯了,生死也早已看淡,坏人老臣杀过,好人老臣也谋害过,可以说老臣的手里沾的血腥已经不下于帝国任何一个刽子手了。但是不论是好还是坏,这一切带来的罪恶,老臣自认为能够承受得起,有资格承受得起。”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比安格的中气十足,眼神中的坚定和骄傲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这些不光道格承认,硫特帝国乃至其他王国中的臣民君王似乎也是不会反对的,但是下一刻,道格开始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这个有‘喋血书生’称号的比安格眼中居然出现了深深的悲伤与怜悯,没有容光焕发只有死寂一般的哀伤,他的双肩就像是承受了太多太多东西而垂了下去。道格有一种错觉,眼前的比安格不是比安格,而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在冬夜里绝望的老人。
“陛下,请问您见过尸体吗?”
“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吾会没有见过鲜血和枯骨吗?”
“陛下,那您见过战场吗?”
道格看着比安格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自然是见过。”
这样的回答应该不算意外,但是比安格的回答却是很意外。
“不!陛下,您没有见过战场。”
“、、、”
“如果您见过战场,您一定不会否决我的提议的!”
道格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所有语言,他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他眼前的这个老头,这个支撑起硫特帝国半边天的老人的身体正在剧烈的颤抖。从帝国建立至今,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道格却很清楚比安格经历过了无数的看不见刀光的战场和没有腥味的鲜血,但是此时没人能知道他的身上承担了什么东西?也没人能够理解他经历了什么样的经历,起码现在的道格自认为他是不行的!
“当尸体太多堆积成山,当血液太浓凝固成油,当大地的生气因为死绝而隔离起曾经生活的土地,这才是战场。没有一柄武器是完整的,更没有一个将士是完整的,更没有哀鸿遍野!”
比安格的话突然变得难以自已,最终他努力着冷静下来,漠视着眼前的道格,他的王。
“陛下,在莫拉奇防线上,十万魔物对十万‘蛇音战魔’将士的战场上,战损比为一比一!”
比安格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陛下,请问!如果是‘火种’骑兵代替了‘蛇音战魔’的将士,这个比例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吗?您绝对想象不到‘蛇音战魔’的将士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把魔物死死阻挡在了国境之外,血肉之躯已经战胜不了对手的时候,他们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厮杀完战场上的魔物的时候他们已经再回不了头了,他们的家人孩子将永远和他们天人相隔、、、”
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比安格慢慢平静下来。
“魔物被杀光了,用了某种禁忌之物的‘蛇音战魔’将士们互相厮杀,直至属于他们和魔鬼的战争结束。”
天边依旧没有发亮的迹象,温暖的宫殿里似乎有看不见的冰霜,一老一装这对君臣彻底陷入了沉默。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对年轻的夫妇来到议事殿。他们是比安格的儿子和儿媳,在向沉默的道格行礼后龙鸣(比安格之子)拖着比安格年迈的身体离开了金焰皇宫。道格无法忘记比安格离开时的嘶吼。就像是不愿意离开子女的罪犯,这个年事已高举国文明的大学者哭的就像是一个婴儿一般,涕泗横流!那一句句反问让道格心惊!
“陛下,您的回答呢?”
“陛下,您的回答呢?、、、您的回答呢、、、?”
这是比安格一生唯一一次的撒泼行为,见证人只有道格和他的儿子儿媳,不管后世的史官如何记载估计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吧!
时间;圣历138年,霾日。硫特帝国君主道格·阿加奥格瑞斯在帝国皇陵‘三鸢’墓园举行国葬,在墓园的正前方葬下了一具造型怪异的巨大棺木,棺木整体被一副绣了‘七焰’徽章的‘蛇音战魔’军旗的巨大丝布覆盖。没有人知道里面埋了什么,但是据民间传说,里面埋的是‘蛇音战魔’军团每一名将士的身份铭牌!
在后来的一个月里,硫特帝国连续颁发了十万枚‘花阳勋章’,凡持有此勋章的人拥有铭爵等阶,等同普通贵族享受贵族的一切待遇。
一个星期后,依旧是当初的议事殿,而比安格已经恢复成了当初的模样,神采奕奕的眼睛,看起来的确有喋血书生的范儿呢!而他身边还有几位穿着整齐的文官武官。道格穿上了金色的黄袍坐在椅子上发问;
“诸位,莫拉奇防线已破,如你们所知,从莫拉奇防线到娜迦那山脉,近十万平方的土地,数百座大小城池与星沉海之间再也没有阻隔之地了?你们觉得我硫特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来阻挡魔物进犯,保卫我们的子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