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辉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直接吸取鲜血。
她能清晰感受到，牙齿没入细嫩的皮肤，并刺破弹滑的动脉血管。
根本不需要去用力，滚烫浓稠的鲜血直接从血管涌入嘴中，香甜可口，让辉月不由眯起双眼。
不过所谓的签订契约，并非只是单纯吸取鲜血，而是双方血液间的交换。于是在满足食欲后，辉月又将自己的血液通过牙齿注入少女体内。
在这期间，黑发少女表现相当奇怪。正常来说，吸血姬吸取鲜血时，吸血方和被吸血方都会产生一种源自心灵上的满足与愉悦，甚至会不自觉发出舒服的呻吟。
可黑发少女只是保持着静默，静静感受着自己的血液流入对方体内，然后对方又将另一股灼热的鲜血注入自己身体。
与此同时，原本逐渐衰老的身体停止了崩坏。
随着鲜血一同被注入她体内的，还有另一股力量。那力量炽烈而霸道，随着心脏的鼓动，跟随着鲜血被输送往身体各处，修复着破损的肉体，同时在肉体与灵魂上铭刻下特殊的烙印。
这一过程持续了数分钟时间，当辉月终于抬起头时，晶莹的唾液丝线从小嘴中拖出，另一端连在被咬出牙印的洁白脖颈上，绯红色的瞳孔中充满了疑惑。
吸血姬可以通过读取血液与建立契约来获得对方记忆。如今血也吸了，眷属契约也订下了，可为什么自己读取到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她望向黑发少女，黑发少女同样一脸复杂的望着她。
“这次真是失策了，没想到把自己给搭了进来。”黑发少女轻轻抚摸脖颈上的牙印，露出苦笑。
“我说你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辉月满脸的纠结。
“您是指无法读取记忆吗？”黑发少女从辉月怀中站起，掩嘴轻笑：“吸血姬的某些能力并非是无解的。”
听闻此话，辉月眼神微眯：“说起来，你刚刚还无视了我的魅惑能力。”
黑发少女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望着辉月，又看向下方的魔物们。
于是圣桠轻声说：“公主，让诸位魔将退下吧。”
辉月点点头，然后圣桠喝道：“诸位，可以退下了。”
魔物们再次骚动起来，有些飞上空中，有些则钻入地底。它们还要前往边界，继续修筑尚未完工的城墙。
看着下方大地上烟尘弥漫，辉月轻舒一口气，望向黑发少女：“你究竟想说什么？”
黑发少女这才缓缓说；“您了解您自己吗？我是指......吸血姬这种魔物。”
辉月犹豫一下，然后才说：“了解一些，是人造，不对，应该是神造的魔物，对么？”
圣桠似乎对辉月所说的事早已知晓，因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没错，吸血姬是由堕落为深渊恶魔的神明创造出的魔物。”黑发少女淡淡地讲述：“具有魅惑、招致灾祸、吞噬生命等一系列能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吸血姬是一种战争兵器。”
这些信息在辉月遇到涅菲亚投影时，便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并不感到惊讶，但黑发少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愕然。
“可您是否想过，这些能力并非吸血姬一开始就拥有的？”黑发少女轻声说：“我曾经见识过原初的吸血姬，那是如白纸般纯净的存在，一尘不染，洁白无暇。后来您的身上被添加了魅惑、诅咒等属性，却将您的‘神性’掩盖了下去。不过正因为这些东西是后天增加的，所以它们可以被解除。”
“等等，照你这样说，那公主殿下原本并非是作为兵器被创造出来的？”圣桠突然问。
“没错，殿下身上神性太过纯净了，她是受到世间一切祝福所诞生的啊。至少在创造她时，地狱那位至高神明心中的确是满怀着爱与祝福的吧？”
辉月有些沉默，她突然回想起遇到涅菲亚投影那天，她在高天上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然后说：“欢迎回来，我的妹妹。”
倘若涅菲亚真的爱着自己，那又是什么原因，使这爱与祝福，最后化为了对天界与尘世的诅咒。
“一切灾祸的源头在深渊地狱，可引起灾祸的源头，却可能在天上。”黑发少女轻轻的说出这句话，双眸微闭，仿佛在说出一个可怕的真相。
圣桠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呵，这只是我的猜想。炽天使大人，我只是想提醒您，天界未必就代表着正义。”黑发少女轻笑：“您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圣桠神色阴晴不定，而辉月则轻叹一口气，再次问：“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身份么……太久远了。”黑发少女闭目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二十多万年前，深渊恶魔与魔族始祖签订血契，而我则在那时成为了恶魔在尘世的代言人，在魔族的地位相当于祭祀之类的吧。”
“恶魔的代言人？二十多万年前？”辉月一愣，那该是一段多么古老的往事啊。
“没错，不过魔族已经被深渊恶魔抛弃了，我们对恶魔来说终究只是工具而已，当被放弃的那一刻，也就注定了要走向灭亡。而我也因为活了太久，不得不封印自身，来躲避岁月的侵蚀。”黑发少女轻叹一口气，她的身体居然又开始崩坏起来，如同瓷器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痕。
“怎么会......”圣桠眉头微皱，上前检查她的身体。
“没用的。公主的契约的确可以让眷属不死不灭，不过我目前只是一具分身。而且......”
辉月眼眸微眯：“而且成为我眷属的是你的本体，对么？”
“是的，没想到吸血姬的契约能直接通过灵魂烙印在本体上，这次着实是失算了。”黑发少女神色有些无奈。
“殿下，如果您有空，就请来一下魔族领地尼福尔海姆吧，在这里或许还能找到解决您身体魅惑的方法线索......”
黑发少女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她的身体彻底崩碎开来，如同一阵烟雾，被风一吹，便消散在空气中。
“这家伙想让我去魔族，为什么......”辉月一副无法释然的表情。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是为了救残存下来的魔族。”圣桠轻声说：“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不过魔族倘若真的和恶魔有长达二十多万年的交集，那在尼福尔海姆应该能找到什么线索。”
“看来只能去一趟尼福尔海姆了。”辉月一副纠结的表情：“好麻烦，就不能让我安安稳稳的生活一段时间吗？”
“公主殿下......您似乎已经见过涅菲亚大人了......”圣桠突然有些犹豫，神色纠结的问。
“嗯，没错。”辉月点点头，也不隐瞒：“那次去侯爵领地，她的投影曾经短暂降临过。”
“她......看起来还好么？”
“看起来应该是挺好的。”辉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然后问：“涅菲亚为什么要选择堕入地狱呢？明明在天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啊。”
“不清楚。”圣桠摇摇头：“当时她突然向创世神发起叛乱，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她便带着三分之一的天使堕入地狱，至于反叛原因，恐怕就只有她和创世神清楚了。”
“又是一个未解之谜吗？”辉月苦笑。
“那么，您打算何时前往尼福尔海姆呢？”圣桠询问。
“越快越好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仿佛有狂风骤雨要来了。”辉月神色沉凝。
而且那狂风骤雨中，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