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想把帝的遗骸挖出来研究吧？”辉月问。
“怎么会呢？”伊芙撇过头去：“我以前的确想过用这种方法来批量制造战士，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我只是单纯想要找到先祖埋葬地而已。”
“是这样么？不过我总觉得那个魔王还会回来。”辉月说。
“或许吧。”伊芙叹口气，继续低头看文件：“只要知道她在意什么，一切就好办多了。”
“你是说给她设个陷阱？”辉月心领神会。
“没错。过几天我派人去把先祖遗骸取出来，当初可是建造了一座非常宏大的地宫来封印她。”伊芙将最后一本文件看完签字，抬起头来：“即使过去这么多年，那具遗骸依旧很危险，还是早点处理为好。”
辉月点点头：“那到时候我也跟着去好了。”
“殿下您对这件事意外的积极呢。”伊芙有些惊讶地看向辉月。
“......”辉月愣了一下，然后说：“只是有些在意而已，到时记得通知我。”
“是，殿下。”伊芙恭敬的低头回应，当她再抬头时，辉月已经消失不见。
......
街道上，辉月随意的走着。
这个时间段路上行人已经很少，所以她也就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
地面覆盖了一层薄雪，踩上去嘎吱作响。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看一看这座城市。
从表面看，这里高楼林立，大厦上电子屏幕循环播放着广告。
可马路上跑过的却是拉着车厢的牝马与走鸟。这些训化好的魔物只需要吃粗糙的饲料，就能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奔跑，因此至今人们还习惯于使用魔物拉车这种方式出行。
这个国家简直是科技世界与幻想世界的结合，大部分地方已经现代化，可在很多细节上依旧保留着古老的原貌。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它自一个古老的世界蜕变，却又尚未蜕变完成。
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呢？
辉月也在心中问着自己，或许是因为和莫玟蔚有着类似的遭遇。
即便时隔千年，辉月依旧还清晰记着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一切突然间都变得不同，周围尽是陌生的人与物，她非常慌乱，可为了自保还要伪装自己。
那种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孤独，仿佛一下掉在与世隔绝的孤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莫玟蔚破开封印时是否也会有这种感觉？仰望天上地下，整个世界都变那么陌生。
她源自一个早已不存在的时代，所有一切都随着时间而逝去，仅剩自己孤身一人。
这个世间再无自己熟悉的人与物，也不会有人和物记的自己存在。
所以辉月才说莫玟蔚还会回去。不只是因为她和帝的感情。作为一个旧时代的老古董，或许只有那里她才会感到些许安心。
“真悲哀啊。”辉月轻声说，在时间面前，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还是平常无奇的凡俗，都渺小如蝼蚁。
突然后面有人握住了辉月的手，这让辉月微微一愣。
这么些年来辉月除了呆在永夜王庭外，就是到处转悠。在外面时她也遇到过不少次搭讪，可这种直接上来就牵手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辉月有些愠怒地侧头看去，却微微一愣。
居然是伊芙，这个究极家里蹲不知从何时跟在她身后，而且身上睡衣也已经换成一身黑色风衣。
慵懒的神色自然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淡表情。
她强硬地拉着辉月改变方向，向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等......”辉月想要反抗，不过马上又闭上嘴，乖乖地跟着。
“今天有些冷，去买两杯热饮。”伊芙头也不回的说。
“嗯。”
真奇怪，辉月心想。一直以来她都自诩为后宫之主，可她这些后宫们每个都男子力爆棚，反倒她最后成了被呵护的对象。
来到转角处的饮料售卖机，投入硬币后伊芙随手取出两瓶饮料展示给辉月。
辉月一看，一瓶是柠檬味咖啡，另一瓶是樱桃味可乐。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她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选择了咖啡。
将咖啡打开后用小手捧着，一股热流自手心涌入身体，热气袅袅升腾，辉月闻到一股柠檬特有的清香。
“我大概知道殿下您为何心情不佳了。”伊芙淡淡地说。她将饮料打开后喝了一口，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剩下部分扔入垃圾桶。
“我倒也不是同情她，只是......怎么说呢，引起共鸣了吧。”辉月苦笑：“就像你看一本结局是悲剧的小说，即使知道它是假的，也会不由感觉难过。”
说完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挺讨厌悲剧。”
“但很多写小说的都喜欢写悲剧，这样让小说更加另人印象深刻。”伊芙说：“而且呢，这些并不能改变她所做过的事。”
“我知道。”辉月点点头：“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构建起规则，便不允许任何人违反，我们按规矩办事。”
“那就好。”伊芙轻吐一口气：“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殿下。”
“好多了。”辉月回答，她突然有些犹豫：“伊芙，我有些事想问你，就是有些怕触碰到你的伤口......”
“我比您想象的要坚韧多了。”伊芙轻笑。
辉月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伊芙全族几近被灭杀后，她能够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忍耐无尽岁月，足见她其实也是个狠人。
“那么我就问了。”辉月轻咳一声：“说起来伊芙，你在地底看着外面的世界慢慢改变，曾经熟悉的人与环境消失，心中是怎样一种感觉？”
“怅然若失吧。”伊芙极其的平静地说：“一个时代的落幕，作为它的见证者除了感慨外就只剩下落寞了。”
“就这些吗？”辉月瞪大眼睛。
“或许当时还有更多感情。可漫长的时间连这些感情的记忆都抹除了。”伊芙突然伸手温柔的抚摸辉月脑袋：“有些痛苦的感情无法回避，既然如此就只能默默承受，然后让时间来抹去一切。”
“这种回答，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消极，还是积极了。”辉月苦笑。
“本来就如此。”伊芙也露出一丝笑意：“如果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交给时间。时间才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存在。”
“这话由你来说总感觉怪怪的，毕竟为了向神复仇你可是在地底等待了几十万年啊。”辉月撇撇嘴。
“说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原来是准备等神老死的。”伊芙耸耸肩：“熬死他就算我赢，不过没还没等他老死您就出现，然后神被杀死。”
“伊芙你在我心中的人设崩塌了。”辉月扶额。
“殿下您太喜欢将自己带入他人了，而且内心很敏感，所以时常把自己搞得很难受。”伊芙轻叹一口气：“不过我还挺喜欢您这一点。”
“你这算是夸我吗？”
“当然是夸奖，殿下。”伊芙认真的说：“只是呢，以后如果有什么负面情绪，请向我倾诉。无论是痛苦的，还是悲伤的，我都会听着，与您共同承担。”
“知道啦。”辉月轻声说，然后闭上眼将手中饮料一饮而尽，嘴角抽搐：“这味道真是上头......”
将饮料瓶扔进垃圾桶，辉月拍拍手：“谢谢你了，伊芙，我心情好多了。其实我自己转一会儿就能调节过来。”
“我只是出来散心，然后碰巧撞见了，可不是特地跟在您后面。那么，我要回去工作了，殿下。”伊芙对着辉月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伊芙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辉月无奈的笑笑，然后转过身：“那么，我也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