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出院日期终于到了。
小桃留在自己的房间内,压制着心中的跃动,做最后的收拾整理。说是要收拾房间,但木子桃来到这里的时候,除了一身便服之外没有其他行李,而在这里生活的一切用品都是院方提供的,也没有带走的必要,所以只要好好地清理打扫,把一切恢复到自己来之前的状况,就足够了。
唯一值得带走的,是一些她自己的一些笔记。这些笔记是她与这里的同伴一同完成的腿法招谱,以木家的《镇海》为蓝本,改编招式使其更好地适应如今小桃的风元素,是大家友谊与纽带的证明。
小桃打扫完房间,将笔记整理好,确认没有缺页和乱序之后,郑重其事地放进一个挎包之中。随后做到书桌前,铺开纸笔书写起来。
乞秋和乞巧一直没有回来,看来临走前是没机会与他们当面告别了,那就留下一封信,把自己的感情全都传达出去吧。
小桃笔走龙蛇,将心中汹涌的情感化为文字,刻在了洁白的信纸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中。
“直接把信送到他们房间里吧。”
她带着信快步跑出了自己的房间,却不料刚跑到第一个转角,就与灰头土脸的乞巧打了个照面。
“乞巧姐姐,你回来了!”木子桃惊异于乞巧此刻的狼狈模样。
一头中发凌乱不堪,苍白的脸颊上到处是黑色的污渍,身上也占满了灰尘,甚至在衣角和裙摆末端还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许多烧焦的破洞。
在小桃的印象中,乞巧是“强大”“帅气”的化身。她惊异于竟然有对手能将乞巧逼到如此窘境,但同时又为乞巧这样的扮相而感到新鲜——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神被拉到了凡间,虽然沾染上尘世的污浊,但也更容易让人亲近。
面对小桃有些变质的目光,乞巧不为所动。她想要伸手摸一摸小桃的头顶,但又在看到自己掌心的污垢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准备走了吗?”
“嗯,所以想要给你和乞秋留封信告别一下。”
小桃许久没有听到回应,正疑惑之际,却看乞巧双唇抿紧,眼帘微动,默不作声。
以她对乞巧的了解,这种姿态,大多数时候都代表乞巧有着一些难言之隐。既然是难言之隐,去揪着打听就是无礼的表现了。于是她没有深究,郑重地向乞巧鞠躬致谢。
在这里的这些日子里,乞巧是对她直接帮助最大的人,不仅每天都陪她一起锻炼,以期早日适应这幅身躯,还在腿法的改良上提供了大量的实战意见。如山重恩,不得不谢。
保证自准确地传达谢意之后,小桃向乞巧行李告别,转身离去。
乞巧回身注视着木子桃逐渐缩小的背影,伸手想要阻拦,但沉默良久,也只是从嘴角吐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把信封从乞秋的门缝里塞了进去,小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今她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那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最后的手续要到乡先生那里去办,他是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无论何时,那一丛花白的胡子之下都挂着淡淡的笑容,显得非常慈祥。
见小桃来办理出院手续,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乞灵送来小桃的体检报告,仔细核查一遍后,爽快地签下了出院同意书。
与同意书一同交到小桃手中的,是一本足足有三指后的维护手册,详细地记载了小桃如今这具身体小桃一根毛发、大到维生系统的各种保养、维护手段。
除了这些必要的物品外,乡先生还贴心地准备了盘缠、罗盘、地图等一系列工具。用乡先生的说法,这是“参与实验的报酬”。她想要推辞,但却被乡先生展现出的决心所击溃,收下了这些物资。
随后,她跟随乡先生走向谷底的升降平台,沿途与相处了数个月的工作人员们挥手告别。
乡先生对着小桃叮嘱再三,将注意事项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为她打开了通向地面的机关。
目送着小桃越来越高,乡先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笑容被掩盖在茂密的胡须之中,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久违地沐浴在阳光之下,小桃感到心旷神怡。她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在阳光下尽情地抒发着心中的喜悦。
人工关节不会发出“咔咔”的声音,因此总归是比原装的骨骼要缺上那么几分味道,合成肌肉也感觉不到酸痛,自然也不会有舒展带来的解放感。这的确是损失,但如此细枝末节根本无法动摇小桃绝好的状态。
她心情高涨,从挎包里拿出地图和罗盘,对着上面的标记观察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眼下,小桃的位置是裂谷中段以南数十里的地方,从这里要回到木家庄,就算是乘坐机关车也得花上半天,更何况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找不到可以搭车的地方。
这对曾经的她来说是严峻的挑战,但她早已今非昔比!
以她为圆心,气旋不断汇聚,高度聚合的风元素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辉,缠绕着她的身躯,为她挣脱了大地的束缚,上升至无垠的天空。
在那一刻,她似乎成为了风的支配者。周围的大气自发地在她身边压缩,达到压力的极限后一点突破,射向后方,强大的反作用力推动小桃娇小轻盈的身躯呼啸向前,而她前方的气流自发地避开这翠绿色的流星,不但没有成为她的阻碍,反而成为她的助力,将她的速度上升到了全新的境界。
看着脚下的大地与城镇迅速变换,感受着风元素在身边鸣叫,将全身心都投入无尽衍生的碧空,木子桃对自己的决定无比的庆幸。
成为修行者给她带来了无可匹敌的快乐,现在的她只想早一刻回到家中,把这份快乐分享给所有她重视的人。
但她突然发现了异常。
前方的天空上盘踞着灰黑的雾霾,无数黑烟自地平线的另一边缓缓升起,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直冲天际的巨塔。一圈黄黑间隔排列的光带浮在空中,阻隔着她与那些黑烟。光带下还挂着许多颜色各异的警示标语,从标语的内容上看,那光带白包围的区域竟已经被设为禁飞区了!
小桃正在惊异究竟这究竟是为什么,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黑点迅速拉近与小桃的距离,显露出其真身——那是一名乘坐飞行艇、披坚执锐的士兵。
那士兵一边接近小桃,一边厉声喝道,“前面的修行者,立刻停下!根据紧急状况对应办法,这一带已经被划为禁飞区了!”
即便已经失去了汗毛,小桃还是感到了一阵汗毛直立般的战栗感。于是赶紧调转喷射方向,急停了下来。
那士兵操纵飞行艇拦在小桃面前,看着尚且年幼的小桃面露惊讶,但还是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周边区域已经被设立为禁飞区了,请你绕道行驶。”
“禁飞区?”木子桃心中惴惴不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连禁飞区都来了?
小桃向士兵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士兵拉低头盔轻咳几声,“看来你住得离这边挺远啊。说到理由,唉……”
他叹息一声,回身看向那黑烟升起的方向,“木家庄的机关工房发生爆炸,整座换玉山没了一半,方圆几十里都被波及了,真是惨——喂!你干什么!禁止冲卡!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