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少……蘅小姐,”穿红着绿的小丫头芳馨领着来客进了门,按着老祖宗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取出她家少主珍藏的美玉茶具,“您稍等,奴婢给您斟茶。”
敖荇蘅瞟了眼茶具,无瑕的白玉上闪烁着点点星光,蕴含着浓郁的灵气,普通的茶水倒进去都成了提升灵力的妙药,凌家表面上的体面是给了她,随口道:“好的,麻烦姑娘了。”
芳馨听了这话,像得了什么圣旨,忙不迭地带着茶具下去了。
“这么怕我,莫非我现在的模样成了洪水猛兽?”芊芊玉指拨动着垂落面前的发丝,秀丽乌黑的长发绕着打卷,女子媚眼如丝,分外妖娆,“即便逆转阴阳,样貌也没变化太大啊……”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到斜对面的全身镜上,缓缓起身走去。
贵气十足的镜子自然呈现出佳人的完美相貌,一袭赤衣,犹如花开彼岸,妖冶摄魂,夺人心魄,容貌稍弱,便会被衣物喧宾夺主,但女子的容貌更甚一筹,乌发云鬓,臻首娥眉,不施粉黛的她本该是清新脱俗的出水芙蓉,却天生媚骨,是从欲.爱里诞生的绝色。
敖荇蘅比划了几下,又拉扯了胸前衣物,新生的身体带着的累赘是雄性动物的乐土,却叫她憋闷。
“哈,”美人脸上忽地露出一抹凄惨的笑意,“仔细一看,做个女的反倒更合适。”闭上眼,万千思绪翻滚不息,胸中恨意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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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幸衡,天资聪颖,家主之位,囊中之物!”名为母亲的正室终是在宠妾灭妻的家主前扬眉吐气。
“衡儿,你是我们敖家唯一返祖出五爪的龙子,家族的未来,全靠你了!”千百年前远离本家,血统稀薄,一代不如一代,三爪龙遍地,四爪龙小猫两三只,他的出生,教那负心薄幸的男子抛了真爱,同联姻的正妻相亲相爱,唯恐天才的儿子憎恨。
“衡哥哥,太厉害了,我想嫁给你!就算……不是正妻,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死也愿意!”大众女神拒绝其他的追求者,只为他展露笑颜,温柔小意。
忆起昔日风光,敖荇蘅的心渐渐平复,随即则是眼里喷火的滔天恨意。彻底毁去根基沦为空有血脉的废物所带来的仇怨,不足敖家人带来的十分之一。
因为他生而不同凡响,资质超人,所以优先使用一切,天才时,众人皆道理所当然。沦为废物,这变成了侵吞资源,贪得无厌。境界超出同龄人大截,修为其人均望其项背,他不喜骄矜,尽自己所能去帮扶同胞,现在是刻意显摆,骄傲自满……墙倒众人推,哪管你为人如何。
敖荇蘅原以为自己会不断修行,俾补缺陋直至得到所有族人的认可成为新一任家主,令落魄的家族重振辉煌,与本家联系上,进一步修行。
直至那日,乌云盖顶,大雨倾盆,霹雳雷霆迎头劈落,他方才刚指导青梅敖颖归来,就被扣上了贼人的帽子。
“尔等分家贼子,胆敢潜入本家窃取上古秘卷,还不快快交出,否则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风暴卷聚着乌云,一条百丈巨龙目光如炬,音如洪钟,时隐时现,劈天盖地的气势汹汹,仿佛下一秒便要将他们尽数诛杀。
这是怎么回事,敖幸衡一头雾水,不等他反应过来,却见庶弟敖幸邂捧着一卷古书飞奔而来:“爹,爹,找着了……在,在哥哥那里……”
“衡儿,你竟做出此等下作之事!你,你不配做我的儿子!”敖昌老泪纵横,似是真情实感。
“衡儿,你太令娘亲失望了!”亲生母亲应和着丈夫,她骄傲不在,受到重大打击而瘫倒在地。
“哥哥,为什么呀,身为高贵的五爪龙,为什么要偷窃本家的宝物,就算是为了提升实力……”敖幸邂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旁的巨龙倒是起了劲。
“好啊,原来是条五爪小龙,怪道可以潜入禁制盗宝,可惜这点好血统,主人却如此不堪!”
“我没有,不是我,请前辈明鉴,小辈自月前一直陪伴青梅修炼,分身乏术,断然不可亦不敢前往万里之遥的本家盗宝!”敖幸衡被一连串的指责冲昏了头,强行压下火气,恭敬地跪在地上,冲巨龙解释。
转过头,敖幸衡咬牙切齿地询问一脸我大哥怎会如此的敖幸邂:“小弟,我不知秘卷你是从何而来,但我敖幸衡敢以神魂发誓—”
巨龙听到他用神魂发誓,将信将疑,毕竟是五爪龙,在本家也算稀罕了,一旦落实偷盗嫌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好端端的苗子,就废了。
“衡少爷,你这是什么话?我敖颖云英未嫁,你说陪我练了月余?你怎的凭空污我清白!”
从前天天跟着他的小尾巴,对别人不假辞色的女神,他抱有爱慕之情的青梅,依偎在敖幸邂的身边,毫不留情地污蔑,“你当真是卑鄙无耻!”
敖幸邂则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
“钟礼叔,还浪费时间干什么,证据确凿,拿了那五爪和秘卷交差就好了,只有他有实力偷啊!”银铃般的少女声,轻快的如鸟鸣,一点点把他带入深渊,“不问而取便是偷,这样的五爪龙,长大也是个魔头。”
“前辈,请您相信我,我敖幸衡在此以神魂—”他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证明清白的机会。
一旁的敖颖暗暗松了口气,指尖探入长袖,触到一点冰凉,安下心来。敖幸邂给予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
他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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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的伊人敖荇蘅收回了镜前的目光,莞尔一笑,接过芳馨的茶小饮一口:“好茶,清茗润喉,此间留香,不愧是凌家,底蕴丰厚。”她莲步翩翩,裙裾翻飞如蝶舞,谦卑地拱手俯首,露出优美的颈脖,青丝衬得它更加白皙,恨不得添上点红痕作伴,“敖氏荇蘅,见过少主。”
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扫视眼前的锦靴,它们一动不动,主人也不发话。
“……不必行此大礼,请坐。”与想象中凉薄随性的磁性男音不同,外表飘逸似仙,风流倜傥的凌天诺居然是沙哑的少年嗓子,还带着稚气未脱,难怪不怎么说话,传出个冷若冰霜的男神名声。
敖荇蘅收回开小差的想法,抬头挺胸秀了把身材,平静地直视他:“想必少主已然知晓荇蘅来此的目的,你愿意来见我—”她玉臂一扬,作出搂抱的姿态来,吐气如兰,“是愿意接纳荇蘅么?”
香气扑鼻,心驰神往,凌天诺身为与敖氏本家敌对的凌氏本家少主,自身金凤血脉,举世无双,什么美色未曾见过,也被稍稍乱了心智,默默在心头念叨眼前是个公的,才面不改色地避开女子的投怀送抱,做柳下惠:“男女授受不亲,蘅姑娘自重!”
世上最了解你的是谁?自是你的敌人。凌氏与敖氏,不但不像外界所传的龙凤呈祥,自上古前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你死我活,经年不息。敖氏本家处理了一条五爪小龙的消息自是逃不过凌氏的耳朵,凌天诺及凌家万万没想到的上这条小龙居然变作女身上门来勾搭他。
一大早门房上报一五爪龙女抱着枕头竹垫来向少主“自荐枕席”,凌天诺险些喷出一口水,龙凤死敌,哪里来的龙女自投罗网。复而打探,了解清楚的凌天诺在父辈狭促笑意里恨不得不顾大家面子插翅而逃。
为什么一条公龙想睡他哦不被他睡啊!虽然凌天诺对比其他家族子弟实乃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但他性向正常,绝无龙阳之好。
初见敖荇蘅,凌天诺是有几分惊艳,他也曾见过魔女妖艳,但眼前女子有种别样的魅力,难以移开眼睛。
仔细想想,莫不是男子魅力……凌天诺惊艳不复,腹中反胃想吐。
尽管凌天诺表情管理的不错,敖荇蘅仍是眼尖地捕捉到转瞬即逝的厌恶,没办法,她为了报仇,甘以雌躯伺雄换取最大利益,过了自己心里的关,但正常雄性……除去色中饿鬼,很难对她没有芥蒂。
“我不知姑娘有何目的,恕我无法令姑娘如愿以偿,还请姑娘另觅良配。”凌天诺已是非常客气,对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废龙。
敖荇蘅怔怔地看着他,眼圈霎时红了,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眼眶打转,声音凄婉听得人心都碎了:“少主说笑,哪有比少主更好的良配呢?荇蘅自试炼大会上见到少主那刻,便知你为我心之所向,如今修为尽失,根基不存,不求名分,唯用这点值钱的血脉,以雌躯替少主繁育后代。荇蘅已经是彻彻底底的雌龙,少主如疑心,可以检查我的身体!”
“无稽之谈,我怎么会随便动异性身体!”凌天诺猜想敖荇蘅发现了自己对她的厌恶,面子上挂不住,他一点也不想被猜中心思,“你说试炼大会上对我倾心,我记得分家的没资格进内场吧!”
“正是倾慕少主多时,荇蘅悄悄潜入内场,见少主以一敌百,万夫不当之勇,愈发爱慕了!”敖荇蘅从善如流,为了撩汉她自然打听得一清二楚。
凌天诺一头黑线:“那你可知我打的就是你们敖氏。“
“当然,”得知真相后,敖荇蘅对敖氏本家分家的恶意一点也没凌氏少,“我也很讨厌敖氏,可惜投胎没办法。”她话锋一转,“所以现在我弃暗投明来凌家了。”
质疑的话一一被噎了回去,凌天诺深深呼了口气,分神瞥见敖荇蘅居然步入他的内室大有同床共枕的架势,放弃了给她留面子的打算:“敖荇蘅,你的目的我一清二楚,无非想借着我报复敖氏,敖氏本就凌氏死敌,该出手时不会留情;若你是想恢复实力,抱歉,无能为力,他们施加的手段太过残忍,你只能这样……”
敖荇蘅清灵的眸子映着凌天诺俊俏的面容,认认真真地说:“我从未想过要利用少主复仇,更没做实力复原的白日梦,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以神魂发誓,是真心实意愿为少主孕育后代,如若不然,千刀万剐,魂飞魄散。”
凌天诺心里一紧,她竟是真心的—“何必如此!”以神魂发誓,万一反悔可就被天道惩戒了啊!
“少主可以相信我了么?”凌天诺有些不敢与她对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蕴含着万般情思,千种缠绵。
他艰难地开口:“我……信你就是了……但你不能留在这里……”在敖荇蘅泪眼朦胧、表明自己早已无处可归的攻势下,凌天诺改口道,“我家的客房……还是蛮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