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恢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竟是含笑地鼓励苗云舒似的:“看来你调查的很详细,我挺想听听别人怎么评价这件事。”
“噫!还以为你会否认。”苗云舒拱手佩服道,“揭开伤疤不是谁都能泰然自若的。”她假装没看到亓伯臣之前的扭曲。
“否认不过自欺欺人,你同样不会信。”
苗云舒竖起拇指:“说的对,大大方方承认,不愧是亓伯家嫡子。”
“你把我的里子面子都一起扒了啊。”亓伯臣深感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亓伯安不该知道。”
苗云舒眨眨眼:“但可以推断出来,你都告诉名字了——亓伯君是你兄长吧?”是问句,亦是肯定。
“海市那个好心大叔是你假扮的,分明对我——娘亲很关心。”爱屋及乌,所以会关照其实一点血缘都没有的她。
亓伯臣双手抱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说就全说出来吧。”
“着急了哈哈,老爷子悠着点啊,没准明天我得管你叫爹。”苗云舒没大没小,单手架在亓伯臣肩膀上,被后者不动声色甩开,她嘟起嘴不满,“小气,喵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毕竟后面的故事不太欢乐。”
见亓伯臣不吱声,苗云舒也不卖关子了:“从前,有一对兄弟,明明一母同胞,却有君臣之别,只因出生先后。”
“弟弟为了父母的期盼,为了哥哥的颜面,为了家族的和平,即便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一直藏拙卖蠢。”
“天不遂人愿,某个意外使弟弟展露了天赋,自此,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从前的种种,全是弟弟韬光养晦,不安好心的表现,一场风雨欲来。”
“哥哥表面相信弟弟,调头送弟弟入赘了多年交好的世家,以绝后患,真是兄友弟恭。无巧不成书,弟弟遇上了此生挚爱。”
“非常遗憾,弟弟同挚爱的结局,以悲剧收尾。紧接着,我查到某些家族会突然冒出个天赋异禀的子弟,这天才锋芒毕露,无人可媲美,却每每在习得秘技后发疯,屠杀了其他青年才俊,致使断代,家族衰败——是你吧。”
亓伯臣叹息一声:“正如你所说,失去琉璃后,我开始了报复……这是我存活至今的唯一动力。我知道你大概会不解,琉璃牺牲自己救人,是她的选择,但是那些人——那些人为什么不能照顾好自己,有司家神女治病修复便万事大吉?莽撞地弄出一身伤再让琉璃浪费自己的生命救治……他们该死!”说至动情处,亓伯臣双目赤红,隐隐看见一头困兽咆哮。
“司家神女是可以治百病,修复元神魂魄的伤,可惜是拆东墙补西墙,损己利人,一物抵一物。”苗云舒以手抚膺,垂眸感慨,“想治疗别人的元神魂魄,必须损害自己的元神魂魄。”司家神女等于家族荣耀的消耗品。
与刑家主,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刑家主拥有强大力量不知反抗,做不到撂挑子走人;司家神女只懂治疗,想跑也跑不掉。
“亓伯君想要家主之位大可以拿走,我从来没有想过同他争。”亓伯臣的眼里流出血泪,触目惊心的红,“我只要琉璃……她从来没离开过司家,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就魂飞魄散了。”他永远忘不了,被家族扫地出门的那天,坐在院子里注视着那方小天地的少女,白发翠眼,出尘绝艳,不是凡人,是雪地的精灵,是下凡的天仙,一眼万年。
“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啊,外面好玩吗?”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生死都被拘于一隅的她,有着不为世俗所污染的天真灵动。
彼时不甚成熟的青年开始结巴起来:“挺……挺好玩的——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司家圈养的金丝雀,长于内宅的神女,她叫司琉璃,是亓伯臣昏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苗云舒不得不做打断他回忆妻子的恶人:“咳咳,我费了老大功夫找到当年神女司琉璃的画像,除去特殊体质的白发翠眼,同我娘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更何况,我娘本体就是白毛绿眼的猫。”
“如果苗苗不是同我有旧,其余人,不配长着她的脸!”
杀气腾腾啊,苗云舒知道他的逆鳞是什么。
“为什么觉得我娘不是她呢?性格差太多了?转世重生,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很正常嘛!”
“她不是,她没有——苗苗是我思念成疾,被影响才化形成琉璃的样子。”亓伯臣痛苦地闭上眼。
苗云舒唏嘘:“我挺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如此笃定,依据是什么?身上的印记么?”发现他有一瞬间的迟疑,她知道自己对了,“魂飞魄散的人能再临世间,少个印记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都魂飞魄散,怎么可能转世重生。”亓伯臣反驳。
苗云舒哈哈大笑,指着自己与他:“啥?刑云舒、刑启源,继承天雷劫火,魂飞魄散的角色,怎么现在还站着说话呢?”
亓伯臣有些恼火:“不可一概而论。”
“我娘对司家有反应,信不信由你。”苗云舒背手转身,拂袖离去,“而且,我问过皎前辈,作为同你龙魔大人相生相克相爱相杀的宿敌,她出手相助了当时濒临散魂的司琉璃。”
早在敖无境同她们吹嘘自个的丰功伟绩时,苗云舒机智的小脑瓜就开始转圈圈了,龙魔可是亲口承认引导了一对双生子中的弟弟,亓伯臣又是他的下属,身份呼之欲出;旁敲侧击得出猜想正确的结论,苗云舒又对皎月竹口里的外婆好奇起来——魔重欲好色,但能同其平起平坐,冠以妻名,想必不止是脸的功劳。
果不其然,皎月寒前辈的身份大得吓人,再联系神魔相争久矣,魔现定有神迹,她娘的事上,会不会有他们的手笔呢?
“司琉璃一生行善,悬壶济世,我不忍见其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她之事,敖无境是其中推手,相逢即是缘,故我出手,不算违逆天意。”皎月寒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