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山海阁外层阶梯上，楚楠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揉了揉发痒的鼻头，楚楠双目虚眯，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但环视一圈后并未发现人影，只得取出黑狐所赠的折扇藏于袖中，暗自多了几分警惕。
是夜駄摩柯么？不像，有黑狐给的折扇在也不应该啊...那还有谁会来念叨我？
不会是那个留了我玉简录像兄弟在搞钉头七箭书什么的吧？
草，还真挺有可能的，那这也太哈人了吧？
楚楠打了个哆嗦，牵着扶暖子的手也下意识地重了几分。
一旁的扶暖子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她别过头看向远处，哼着自己编的小曲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
仙缘镇山海阁有内外塔之分，用以放置传送法阵的云霄塔便是内塔之一，而交易用途的金霄塔则位于云霄塔东侧，整个山海阁势力范围的正中心。
离开云霄塔之前，楚楠给两人简单变了下装，再加上扶暖子还算精湛的易容法术，让两人看起来像是对出门游玩的兄妹。
“师兄，来都来了逛会儿再走呗？求你啦求你啦~好不好嘛~？”
扶暖子抱着楚楠的手摇晃着，在山海阁与他之间来回切换的目光中半是请求，半是好奇，可爱的像只小奶猫。
“恩，我刚好也想了解下山海阁的服务模式。”
架不住阿暖的目光攻势，再加上楚楠的本来目的也是来山海阁购置一些修习兵解功法的东西，也就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
只是你那一副‘计划通’的样子真的好吗，小算盘啪啪作响的声音都快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了喔？
思量着这小丫头又想如何搞事之时，楚楠也没忘了仔细观察不远处的金霄塔。
金霄阁共分五层，通体玄黑，以楚楠的目力也能看出楼阁用料极为不凡，而出生帝王家的阿暖更是面色古怪，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这是...锁神木？整栋楼阁还真都是由锁神木建造的？尽管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有些震撼。”
略有些失神，扶暖子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锁神木...就是那号称‘方寸千金’的法器材料？”
“对，碰到这种木材的话，就算是金丹修士调动法力也会变得困难不少，而体修的气血也会被压制大半，几乎与凡人无异。
也正因此特性，锁神木成了大部分炼器宗师所偏爱的法材之一，只是这宝材太过稀少，十二年前，焚沧唯一能炼制元婴法宝的炼器宗师秦临川曾以专门炼制三件婴宝和十件丹宝的大手笔焚沧诸国发布悬赏，只为求一掌大小的锁神木。”
扶暖子娓娓道来，目光在山海阁上不断来回。
提到这些事情时，她总是兴致不高，话却比平时多了不少。
“而焚沧扶氏皇族以数万灵石自仙缘镇山海阁购得此宝材赠与宗师，宗师大喜，除了允下的十三件法宝的炼制之外，还额外给新生的皇女炼制了一把长命锁，那锁替皇女挡了一死，烟消云散...早年间父皇曾邀黑狐阁主往宫中举宴，也因此得了一面之缘。”
说着，她看向楚楠，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拜那长命锁所赐，在遇上那些事之后也还侥幸留了一条性命，傲气的脾性也算有所收敛，也因此才遇见了师兄你，这份因果还真当奇妙。”
听罢她的话，楚楠的思绪飘向了数年前的雨夜，那时的阿暖可没现在可爱。
那时候，焚血秘术也尚未成功吧，自己还算是个拥有战力的杂毛呢。
啊啊...万事万物变化的速度真是快啊。
“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身体也好，消耗的是养分，精神也罢，消磨的是本性，有失有得，所谓因果就是如此。”
摇摇头，楚楠抛离了脑海中的繁杂思绪，聊天之际，两人已经行至门前。
在踏上台阶之时，楚楠明显感觉到身体一重，似有重担压身，而本就稀少到可怜的法力更是一点都难以调动，就跟刚转生过来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一样。
嘛~毛毛雨啦，反正自己也只是个辟脉一层，战力实在可怜，有没有都差的不多，早就习惯做个战五杂毛了。
不过阿暖那边好像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侧头望去，阿暖眉头紧蹙，身子有些颤抖，握住的手更是用了不少气力，脸色有些苍白。
“师兄...阿暖有些怕...”
怯生生地看着楚楠，尽管很不想在自家师兄面前露怯，但锁神木的效果着实超出她的心理预期，聚灵中期修为在数量如此庞大的锁神木面前如若蚍蜉，一身法力被锁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她，几乎与凡人无异。
感觉不到修为所带来的充实感，倒是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副躯壳的孱弱。
有多久没感觉到这种待宰鱼肉的无力感了？真是让人讨厌啊...
拼了命的修炼就是为了逃离这种可恶可憎又可悲的无力感，自那雨夜过后也不是没想过会面临这种情况，但真正发生之时，尽管没有任何危险，但果然还是很可怕。
特别可怕。
“有师兄在呢，别怕，你得学着习惯这种感觉。”
揉了揉扶暖子的小脑瓜，楚楠能理解她此时的不适之处，当初被焚子鸢监禁时的无力感早就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了，以至于他已经学会如何在自身受制时快速调整好心态。
毕竟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好好思考对策，以免受限程度加剧。
“我尽量...”
“尽量可不行，谁能保证你以后不会再遇到相同状况，冷静点比什么都重要。”
“恩...阿暖会努力习惯的。”
深呼吸，扶暖子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片刻后，她松开了楚楠的手。
虽说脸色依旧苍白，但身躯颤抖的幅度却减少了很多，能看出来阿暖她很努力地在克服心中的恐惧感，这些楚楠都看在眼里，欣慰之余也有些感慨，初遇之时的阿暖可不会听人劝诫。
“师...师兄，你看...阿暖也能做到呢...”
努力地让自己笑的可爱一些，阿暖紧紧跟在楚楠身侧，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阿暖你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但对你的目标来说还远远不够，师兄教你的东西若是能好好记住，对你的未来大有裨益。”
“明白。”
看着扶暖子逐渐清明的双眸，楚楠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很清楚阿暖的目标有多难达成，扫清妖乱，成为焚沧君主？
想扫清妖乱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上着手根治，让焚沧转守为攻，率修士兵卒彻底清除妖潮源头，只留二三，再行千百年前焚沼填泽之举，既能保留不少妖兽以供散修凡人猎取，也能进一步扩张焚沧领土版图。
只是以上想法太过理想化，而焚沧如今的情况已是完全不可能这般施行。
先不说百年妖患所带来的积贫积弱该如何清除，光是接近妖潮的源头云梦泽都有些天方夜谭，漫山遍野的妖兽魔物便已让修士们难以应付，更何况云梦泽尽是大沼瘴气，一个不慎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是这些尚能徐徐图之，而成为焚沧君主就难上加难了。
并且如果先前收集的情报没错的话，阿暖好像有两位待她不错的兄长，其一名为扶泽，其二名为扶灵。
从实力上说，现任焚沧君主乃是元婴修士，她的兄长扶泽更是超越她不少，仅年长她三岁便已是金丹中期，而扶灵虽差他不少，却也已是金丹初期，不过修士王朝最看重出身，其次才是实力。
但从出身上来说，那扶泽是嫡出的长子，早年间已册封太子，而扶灵是嫡出次子，阿暖则是庶出的次女，三者毫无对比的可能。
想要扳回这种劣势从理论上来说几乎不可能，但总不能让阿暖白叫这么一声声的师兄吧？
真碍事，得想个办法给阿暖那傻哔大哥二哥来上一榔头... ...
正当楚楠在盘算着这些事的同时，远在西北千里之外的焚沧太子殿内，一位华服青年啜饮着温热的茶水，但忽然很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溅的茶水满身都是，看上去颇为狼狈。
而端坐在他面前蒲团上的老者笑了笑，挥手间法力涌动，将一桌茶水尽数散去。
“咳咳...这喷嚏打的真是古怪，金丹修士一般可不会无故打喷嚏啊。”
那青年揉了揉鼻头，面色古怪地取出一方手绢擦了擦脸上的茶水。
“呵呵，或许与殿下寻老朽前来所为之事有关。”
“哦？今日我请您前来所为道侣之事，焚沧诸国内都说先生您神机妙算，那先生您算算，我扶泽命中的良配，究竟是何许人也。”
青年双目微闭，锦衣华服，隐约间流露的气势凌厉非凡，颇具剑仙之姿。
“此卦，老朽昨日便已在帝君授意下卜了一番，卦象大吉，位于千里东南，仙缘其中，但殿下莫要急着去寻，时日若至，殿下自会遇上，届时龙有凤助，则天下一统。”
老者抚须而笑，麻布破衣，举止如同凡人那般平淡无奇，好似山野村夫。
“若我偏要去寻呢。”
“卦转大凶，时日无多。”
两人相视无言，沉默良久。
老者抚须，青年闭目，忽而窗外雷声大作，眨眼间已是阴云密布，雨点噼啪，是暴雨将近。
“天色阴郁，老朽也不好再多打扰，恕老朽僭越，离去之前尚有一言，还望殿下静听。”
耳闻雨声愈下愈大，老者忽而起身一礼，总算是打破了这份沉寂。
“先生但说无妨。”
扶泽双眸微睁，语气随意。
“昨日紫气东来，老朽心血来潮擅自卜了一卦，所问殿下命途何归，殿下乃是腾龙之像，游龙隐山海，帝气暗蕴，他日必将冲霄而起，剑荡八方，卦虽如此，可变故却也超乎老朽预料。”
“先生但说无妨。”
虽是同样话语，声音却没了方才的随意，目光也隐约带上了一丝厉色。
“紫微星现东南，凰鸣凤起，意为暖，言尽于此，请殿下多做思量，老朽也该告退了。”
话毕，老者行了一礼后缓缓离去。
温茶已凉，大雨滂沱，这焚沧的天，要变了。
望着窗外暴雨，扶泽冷哼一声，老者曾坐过的蒲团顿时被斩的四分五裂，四柄飞剑在半空缓缓显形，飞入他腰间的剑匣之中。
“以下谋上，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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