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小朋友上班去了。
小小出租屋里终究就剩下林栀一只小猫咪。
她是猫咪不是哈士奇，今天铲屎官不在家倒也没什么拆家的欲望。
林栀从床上跳下来，爬到电脑桌上，打开电脑，然后艰难又笨拙地上网冲浪。
四天前她下班回家，因为感冒有点不舒服，晚饭后吃了点药就上床合眼睡觉，然后再一睁眼就变成了只临清狮子猫。
好家伙，敢情那天她吃得就不是什么感冒药……吃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变身药啊？
林栀用爪爪慢慢敲键盘，搜索她失去意识那天的各种新闻。
然后果然找到了。
“Z市一男子因感冒半夜猝死，专家呼吁年轻群体务必重视感冒！”
她点开，粗略扫了一眼，确认死的那个倒霉孩子就是她自己，死因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心肌炎。
睡梦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心脏慢慢停止跳动，眼睛就再没了睁开的可能……
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林栀叹了口气，感慨人生无常。
她向来都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对死亡这抽象概念又没什么确切的感受，如今变成猫猫之后的念头居然不是想着怎么变回去。
她觉得这不也挺好么？
当人还真不一定有当猫快乐。
人要学习工作，要为了生活跋涉奔波。
猫就不用啦。
作为一只可爱的小猫咪，想过得好一点只需要跟铲屎官偶尔卖个萌就好了。
不用学习不用工作，不会为生活所迫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每天只用呼呼睡大觉，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万一身子不舒服还有铲屎官照顾着……
人不如猫从来都不夸张。
那是事实。
林栀关掉电脑，从电脑桌上轻盈地跳到地板上，甩了甩尾巴，然后转头盯着房门陷入沉思。
她在考虑要不要回家一趟。
昨天姜苔在家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他钥匙上的门卡，又从门卡上瞅见了小区的名字。
她对那名字挺熟悉的，用电脑搜了一下就发现原来在家不远。
家。
这是个对她而言已经有些陌生的字眼了。
自她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工作，一个人住以后，她就再没回过家了。
快有十几年了吧？
父母如今应该年近花甲了，妹妹也应该结婚生子有了幸福安稳的生活了。
她这些年每年都还会给家里打钱，偶尔也还会打打电话跟父母聊聊，可就仅限于此。
时间大概会抹平很多很多东西，但具体到几个人十几年时间这种微观尺度上时，它的作用又不是那么明显了——历史的车轮滚动，碾平一切，却又在细微的缝隙里漏下了几粒尘埃。
林栀对着落地窗眯起眼，看着明媚阳光照亮悬浮在空气里的微尘。
很漂亮的丁达尔效应。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
她来到落地窗前，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发呆，与蓝天同样蔚蓝的瞳孔收缩，纤细而单薄。
阳光下，通体覆着白毛的软乎乎的她好像发着朦胧的光。
那光如微尘般悬浮在空中，粘稠而模糊，有阵轻风吹过便散开又聚拢，渐渐勾勒出隐约的人形，阳光与之混合，便让人形愈发缥缈，最后近乎消失掉。
风中传来隐约的叹息声，带着几分哀愁与无奈。
林栀转过身来，蹲在地上，抬头环视一圈，终于做出决定。
她要出门。
出门参加她自己的葬礼。
……
做人终究是有极限的。
林栀很明白这道理。
可做猫其实更有限制。
这年头一个人出门只要不是身无分文又百分百路痴，兜兜转转之下最后都还是能找到目的地的……
可惜林栀不是人。
她是猫，是一只幼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
小猫咪出门就挺麻烦的。
不能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容易被误认为是流浪猫，要是万一碰上不怀好意的还容易被逮走。
可林栀还是想去看看。
她当了三四十年人了，期间从未有如今天这样强烈的想回家的渴望。
说走就走。
林栀爬上电脑桌，从零食架上用爪子扒拉了袋小饼干下来，叼着放到了房门口。
这是路上留着吃的应急食品。
她又去了姜苔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储物架上，从靠里的那只收纳盒里取出一把备用钥匙来。
昨晚林栀翻箱倒柜地收集情报，自然知道这屋里什么东西都在哪儿放着，这时候大概已经没有人比她更懂这小屋的布置了——就算姜苔也不行。
她把钥匙也叼到门口，然后跳到小沙发上，用爪子扒拉扒拉那只被丢在上面的项圈。
项圈是蓝色的，棉布质地，有个活扣可以控制大小，下面缀了块银色的牌子，牌子上用简洁的字体雕了她的名字，后边那面还有姜苔的联系方式。
说实话林栀不想戴。
她感觉怪怪的。
都说成年人学猫叫最色了——那成年人变成猫了，还要被迫戴上象征了归属权的项圈，这不更色么？
就像大话西游里一样，至尊宝戴上那金箍就不能再沾染半点人世间的感情……当然林栀戴上这项圈倒不是要变成莫得感情的杀手了。
她只是觉得很不对劲。
戴上这项圈她林栀不就成了姜苔那小朋友的所属物了么？
好……
好微妙。
小猫咪站在沙发扶手上盯着那只项圈沉默，小脸表情扭曲，有那么点嫌弃讨厌，最后又都变成了无奈。
还能怎么着？
如今寄人篱下，吃喝拉撒都是姜苔照顾着，就算没功劳他也有苦劳吧？
更何况她现在是猫又不是人，那些身为人类的道德观念似乎早就不适合她了。
念既至此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林栀把头钻进项圈里，在沙发上打滚努力收紧活结，好不让项圈松松垮垮随时可能掉下来。
然后小猫咪跳下沙发，来到门口，蹦跶着努力够着门把手，把全身重量全压上去。
咔嚓一声，门开了。
林栀庆幸于姜苔没锁门，又惦记着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告诉这傻仔别忘了锁门。
她叼着小饼干和钥匙走出家门，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情况，然后扒开地毯把钥匙塞进地毯下面。
这下她终于放心了不少，叼了那袋小饼干转身慢悠悠离开楼道。
天气明朗，艳阳高照。
小猫咪林栀迎着这盛大阳光……
要离家出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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