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是个很奇妙的概念。
它是对一系列主观认知经验的通称，是人对客观事物的态度体验以及相应的行为反应——简单概括起来无外乎老生常谈的喜怒哀乐，说得详细点就会细分出许许多多种类。
其实就挺抽象的……说起来似乎也只有智慧生物才会拥有情绪。
人理所当然有情绪，某些聪明的小动物大概也有情绪，而从人变成了猫，同时兼具人类与小动物两种特性的林栀当然也会有情绪。
可问题来了……
真的就是剧烈情绪波动催化了变化吗？
林栀抬起小爪子，仔细观察自己尖锐的指甲和指缝中柔顺的短毛。
她觉得挺奇幻的。
从猫变成人，又不只是灵魂更换躯壳——所以说她到底是怎么从轻巧的猫咪变成沉重的人呢？
质量守恒定律哭出了声，罗蒙诺索夫的棺材板彻底合不上啦。
这不科学，也不物理，但很奇幻也很魔法。
林栀安静闭上了眼。
她开始回想漫长人生中所经历的事，或悲伤或喜悦，或痛苦或愤怒——有些记忆会被时光磨灭，有些感受却不会轻易被抹除。
参加自己葬礼时的无力与无奈，和姜苔喝酒时的共鸣与不甘……
突兀的，空气里有光粒子飞舞，旋转，蹁跹。
在变了在变了。
然后虚空里有只手伸出来，白白嫩嫩纤细柔软。
那分明是人的手。
变了！她成功变了！
可林栀没感觉开心，甚至有点懵圈——她沉默地看着这条长在她猫猫前肢上属于人类的手，突然感觉自己开始掉SAN。
你妈这也太惊悚了吧？！
谁家猫会着长人的手啊！
兴许是这样的杂念打断了施法读条，于是林栀身上刚长出的那只人手重新破碎成漫天光粒子，在空气里消散。
可她倒没失望，只是若有所思地蹲在床上沉思。
猫猫揣手手，缩腿腿，思考考。
总之不管怎样，她的确证实了情绪波动会影响身体变化，继而让她从猫咪变成人类。只是不知为何，变化过程并未如她所想那样一蹴而就，反而像程序出bug了一样在卡进程。
她没成功变成人，却也不单纯再是猫。
猫猫和猫猫的体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她曾经在情绪极度激烈的情况下变成了人。
林栀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
姜苔要等晚上才能回来，现在才是早上，这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还有反复尝试的机会。
所以自然不必操之过急。
……
人一旦全身心沉浸于做某件事的过程中就会觉得时间过去得很快。
大半天弹指即去。
这期间林栀尝试了挺多次，但每次变人的结果都不尽人意——有时候只变出条胳膊有时候只变出脚，最接近成功的那次差不多已经把两条腿都变出来了，可转瞬即逝的喜悦冲淡了回忆带来的酸涩……
用以提供动机的燃料没了，正在行驶的车子自然而然就被迫停下来。
于是她又重新变回了猫。
一次一次尝试带来一次一次失败，到最后林栀都想要放弃了。
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还是没抓到那个最关键的点。
可这也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栀突然觉得人生有点虚无。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她把过去人生历程中所有发生过让她印象深刻的事回忆起来——可不知为何她能想到的都是那些让她不太开心的人或事。
例如大学时吵架吵到离婚，却又在短短一个月后复合接着又离婚的父母，例如曾经把她当成是老实人想找她接盘的坏女人，例如她明明都奔四了有车有房却从未找到任何知心人的孤独……
林栀痛起来了。
她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不安地蜷缩起身体，用尾巴把自己围起来——好像这样她就能把自己跟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分割开来。
但也只是自欺欺人。
太阳落下去，天色渐渐暗淡，阳光彻底熄灭了，然后黑暗吞没一切。
房间里没光源，小猫咪也懒得去开灯，她只是默默缩在床上，安静地被附骨之疽般的往事淹没。
夜渐渐深了。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那响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格外空旷幽邃。
林栀开始想，想她当初是不是死掉了才更好，现在这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猫不猫的……真的有一了百了干脆利落吗？
可她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了，现在这样活着不起码还有变回人的希望么？
她的变人大业进度可已经完成到两条腿了呢。
……小猫咪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林栀本能竖起了耳朵。
她听到那脚步声逐渐响亮，逼近，最后在自家门口停了下来。
“咔哒——”
防盗门被打开，然后姜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林栀看着他沿墙面摸到开关开灯，然后弯腰用手指从鞋架上勾了双拖鞋到门外，动作利索地换好鞋走进来。
“奶糖奶糖！我回来辣！”
他喊。
像个百分百纯种憨批。
林栀几乎要被他这傻里傻气的样子逗笑了，但还是懒得理他，只是继续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姜苔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他急忙卸下背上的双肩包，大跨步两步来到床边，以猛虎下山式蹲下，然后伸手摸了摸林栀的头：
“奶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栀愣了下，有点好奇这憨批是怎么看出来她不开心的。
可她也懒得问，只眨了眨眼，就重新把下巴放在爪爪上病恹恹地趴着。
姜苔就更担心了，索性跟煎鸡蛋一样把林栀翻了个面，又摸了摸她肚子，问
“奶糖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
林栀被他这么骤然一翻有点恼羞成怒，张嘴想给这憨批来一口——他再给她翻翻面她心情就更不好了！
可最后这口还是没咬下去。
小猫咪龇牙咧嘴了半天又扭过头把嘴合上。
她不是白眼狼，自然不会恩将仇报。
身为人的那么多年林栀好像还真没有受过这样的关心……虽然姜苔这憨批贸然摸她肚子的行为也着实可恨，但他关心她的那副样子绝不是假的。
林栀在心里冷哼一声，但最后还是抖擞精神站起身来，生龙活虎地在屋里蹦跶两圈，然后回到自家铲屎官面前，给了他个鄙视的小眼神。
区区憨批。
区区姜苔。
她还不需要他来关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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