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苔其实不算疼。
毕竟自家主子还是只小奶猫，身体虽然灵活但绝对说不上强壮，这么一脚蹬过来吓是肯定要被吓一跳……但也仅此而已，其实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只是隐约之间感受到了某种杀意，如丝如缕。
好像是自家主子身上散发的。
姜苔小心翼翼地盯着被窝里的小猫咪看，然后迟疑问：
“奶糖你干嘛用这幅表情看我……我是刚刚不小心压着你了？”
虽然他觉得自家主子不一定能听懂人话，可甭管怎么样该问还是要问的。
他跟她已经在这屋子里共同生活大半年了，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把奶糖当成人来看待——姜苔会跟她聊天，向她倾诉他的苦恼和心事，她也会充当最称职的听众，默默趴在他腿上听他说话。
养猫最让人苦恼的一点就是猫猫听不懂人话，可养猫最舒服的一点也是猫猫听不懂人话。
姜苔向奶糖倾诉的时候从来都没指望过小猫咪能听懂，能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然后起身伸出爪子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铲屎官你辛苦了。
毕竟猫猫又不是人，他问这句话纯粹是为了走个过场。
可他这次听到了自家主子的回应。
林栀冷着脸看他，然后慢吞吞从被窝里钻出来，迈着优雅的猫步爬到他胸口蹲下，眯起眼。
高贵冷艳，不怒自威。
“愚蠢的人类。”
她说。
声音冷淡，分不清男女，有那么一股子还没到变声器小孩子的味道……
那味道俗称奶味儿。
“……”
姜苔没说话，只是忍不住张大了嘴瞳孔缩小，激动到身体不住颤抖，抬起手指着林栀惊呼：
“卧槽……卧槽卧槽！奶糖你怎么说话了？！”
他一开口，林栀身上原本庄重严肃神秘莫测的气质突然就垮了。
小猫咪一边在心里感慨……果然再怎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操作也架不住不懂风雅的憨批，这二傻子一开口就把她刚塑造出来的形象全给毁了，崩得渣都不剩。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装都装了那就尽量装全套。
所以林栀挥爪子打开了姜苔那憨批向她胡子伸过来的手，然后高贵冷艳地责问：
“胆敢向我伸出你那不干净的手……姜苔你爪子不想要了？”
说着她抬起一条前腿，弹出尖锐锋利的指甲，朝姜苔比划比划。
姜苔这下终于有点怕了，于是收起手老老实实倚着床头坐好。
可他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林栀脸上，眼珠子轱辘轱辘好奇地转个不停，视线也就随之游移不定。
林栀察觉到他的视线了，却也没感觉有什么，只是故作神秘道：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当然，为了报答你大半年以来养我的恩情，我也不是不能为你解答——三个问题，我只会回答你三个问题。”
姜苔闻言愣了愣，却并未贸然开口发问。
他先是若有所思盯着林栀看了会儿，又低下头斟酌片刻，最后才开口问：
“你是谁？”
“我是谁？”林栀眨了眨眼，“我是奶糖，是你养了大半年的猫。”
“你待在我身边是为了？”
“不为什么，只能说缘分使然，恰巧由你收养了我。”
姜苔提问的两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相应的解答——虽然答案不一定正确。
毕竟林栀只答应了要回答姜苔的提问，可她也没说一定会回答正确答案啊。
猫猫哪儿会有什么坏心眼呢，对吧？
小猫咪心里偷着乐，表面却依旧装出那副老神在在的高深莫测神情，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可姜苔却并未有任何犹豫。
他好像早就想好了该问什么，所以没等林栀提醒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就先一步开口。
“你以后会离开我么？”
林栀一愣。
她还真没想过姜苔会问这种问题。
小猫咪其实是打算把自己伪装成猫妖的。
她不想对姜苔提起她身为人类时的往事，或许是觉得那些过去都已经盖棺定论就没有再刨出来鞭尸的必要，也或者是她其实还没有完全信任姜苔。
如果真的信任他，她也不会以这副姿态与他见面。
有的时候人是会自己骗自己的，林栀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后来骗的次数多了习惯了也就麻木了，觉得这很合理一点问题没有。
所以现在林栀之前还坚定不移地认为她已经足够了解姜苔了，觉得这男孩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直到刚刚。
她清楚正面情绪会促使她从猫变成人，所以与之相反的，负面情绪会让她从人变回猫。
所以在姜苔惊醒掀开被子往被窝里看，她又变回猫的瞬间，她终究是感受到了。
惊慌，恐惧，担忧，还有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其实还没有足够了解眼前这个男孩，也根本就不信任他，足够多的负面情绪堆积起来将她淹没，于是她重新变成了那只叫做奶糖的临清狮子猫。
所以她不愿向姜苔袒露实情。
因为她害怕。
无论是小猫咪还是小女孩的力量都不足以与姜苔抗衡，她害怕姜苔其实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的小人，会想方设法哄她忽悠她，把她变成他的私有物。
那可就太刺激了。
本来他们俩相遇这剧情还可以说是甜甜的爱情片，然后立马画风陡转变成本子或者里番展开。
林栀没有身份，没有家庭，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甚至究其本质都不算是人类——这样真正意义上的黑户就算是突然人间蒸发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没有任何能够保护自己的手段或者力量。
她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信息差，还有姜苔对她的感情。
可感情本来不就应该是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么？
林栀见过太多前脚还互诉衷肠山盟海誓约定要永远在一起可后脚就分道扬镳……还恨不得要转头再把对方骨灰都给扬了的情侣。
人与人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人与动物呢？
可姜苔问她她以后会不会留在他身边。
男孩说这话时表情可怜兮兮的，像极了一条即将要被自家主人丢掉的小狗，眼睛眨也不眨地只盯着她看，满脸都是紧张。
搞得她都感觉姜苔才是处于弱势的那只小猫咪。
林栀有点犯了难。
她本想模棱两可含混不清地把这问题敷衍过去，可低头看到姜苔的眼神就感觉心虚羞愧，最后终于还是心一软。
女孩轻叹一声：
“不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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