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前世出生到五岁为止的记忆都比较零散,但多少还能从前因后果中推断出他那五年的经历。而那五年他也一直在病房中度过,与那痛苦的疾病一起。
而在五岁之后的记忆则是一片空白,直到大约十二岁时,空白的记忆又有了延续。
那时好像因为长久的的治疗起了效果,他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而在记忆中他也从设施完备,隔离安全的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的病房。
且在记忆中,也终于增加了除病房以外的场景,他终于获得了主治医生的同意可以在医院内自由走动,但还是不能出医院的建筑。
而在他的前世十二岁记忆之后,好像就再也没见过院长和那些帮工们的身影了,连电话都再也没有接到过一个。但每个月都有筹集到的部分善款被送到医院用于治疗他的疾病。
在那时,疾病所带来的长久的微小痛苦虽然也还一直存在,但那时的他已经适应了那种程度的痛苦,最主要的是印象中那预示着急救室大门将被打开的强烈痛苦,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感受过了。
他也由此能够空出时间采取一些寻找院长他们的措施,至于缘由,前世破碎的记忆中并没有记载,但郗暝推测应该是为了能够寻找到八年前失踪的善良员工。
但后面的记忆诉说的结果是他的失败,他没能找到院长。因为他不能出医院,他只能拜托他人来寻找院长,他拜托过主治医生,拜托过很多护士姐姐,但他们大都只是表面答应,从没有帮他寻找过福利院的院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大概在他快要过十三岁生日前的那段时间。
他在医院的走廊间撞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而当时那名年轻的男人正死死的纠缠着他的主治医生。小声的询问着一些事情,但医生没有回答,他就这么看着两人在走廊间里越扯越远。而在走廊的拐角处,他的视线有那么一瞬对上了那名年轻的男人。
之后他就因为害怕而跑开了,而没过几天,他就再一次遇上了那名年轻男人。还是在那个走廊间,但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医生。
破碎的的记忆里,他没能找到那名年轻的男人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但他从一开始的害怕变为了信任男人。
而之后,又是一段空白,然后接上的是十三岁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独自一人站在那条走廊上等待着那位年轻男人的到来。
好像在之前第一次见面之后,二人还见过几次面,但具体说了什么,破碎的记忆里也没有详细描写。
好像只知道是有关福利院的事情,且还牵扯到了善良员工。而且两人还约好下次再在这里见面。
可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再见到那名年轻男子了,而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他再一次看见了年轻男子,只不过是在一张报纸上面。
可他不识字,他只是看到那张报纸上除了刊登有年轻男子之外,还有他的照片,还有医院的照片和详细地址。
而后来,他从闲聊的护士口中得知那名年轻男子是一名记者,而报纸上写的是那名记者通过搜集各种证据,甚至是去了那位接受爱心捐助的善款来治疗自身疾病的儿童所在的大型医院,得到了他的详情病史与病因。并取得了相关证据,成功举报了一群假报病情骗取社会爱心的人渣分子,而警方也最终出动警力将这几名贪污善款的人绳之以法,送往了监牢。
至于他却又因为那位记者对他进行了莫须有的污蔑报道,让民众误认为,他也是那群贪污善款之人的帮凶。
甚至有群情激愤的公民在看了记者的报道之后,前往公安局报警希望派遣警员将那时的他送往儿童管教局接受改造,甚至更有激动的公民宣称应该直接把他击毙,认为从小就与诈骗相伴一起长大的他不应该拥有再次步入社会的权力。
他们完全相信记者所陈述给他们的报道,根本就没有自己好好的调查过事情的真相。
而迫于社会压力,公安局也派遣了民警对那时的他是否有参与诈骗善款进行过详细的调查,但也如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参与了福利院院长他们的诈骗。
而公安局也把详细的调查结果公布在了官网上,但游览数了了无几,远远到达不了网络上抹黑他的人数的万分之一。
而还在公安局未公布详细调查结果之前,迫于社会压力,管理筹发善款的组织在没能详细了解实情的情况下,便断绝了他那一页筹集善款的页面。关闭了接收善款的通道。
而已经筹集到的用于治愈他的疾病的善款也被组织的人转汇到了其他需要帮助的病人身上,而这种情况下还不能平息怒火的民众则是疯狂的在各大社交论坛上辱骂诋毁他。
甚至有人想强闯医院来质问他为什么要肆意利用社会的善心,但碍于医院的安保良好而没能得程。而这些所有的情况也还都是他听那些护士闲聊时所知道的。
而在不久之后,因为没有治疗费用被送到医院,他被逐渐停止了部分稀缺药物的使用。
而原本已经开始好转的病情,也由此开始缓缓恶化,直到几个星期后,急救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因为那瞬间出现并席卷他全身的痛苦再次回来了。
而在他再次睁眼醒来时,他已经被转入了另外一家医院,原因是因为治疗费用和外面不断闹事的普通民众。
而在他转入下一家医院之后没多久,他又被决定转院了,原因还是因为治疗费用,没有人来替他支付治疗费用。即使偶尔有其他病人的家属见他痛苦的躺在高危病房,怜悯他的样子,想要施舍善款也会听到风声,收起善心,任由他遭受疾病席卷全身的苦痛。
一次又一次的转院,一次又一次的剧痛降临,期初他还会被送到急救室,但因为治疗费用的不足,医疗资源无法被持续使用。他开始只能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苦苦支撑。时间久了,他发现自己下不了床了。又转了两三次院,他又独自靠自己苦撑了好几段时间,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唯一幸运的是,他还能看的见,还能听的着,以及他终于适应了持续不断的覆盖全身的强烈痛苦。
而在他变成这样子之后不久,有一家社会疾病福利中心找上了他。因为当初的那名记者在声名显赫时被人扒出丑闻,做过不少虚假报道。就有敌对公司利用了他的事情,说那名记者当年揭露的诈骗团伙里的那名儿童病人其实并不是帮凶,并把他只是个可怜的病人的证据和当年公安局官网的报告贴了出来。
真相终于大白,当年的网络暴民有一小部分主动站出来认错,并向那名儿童病人道歉,在网络上。
而通过部分网民的努力和那家敌对公司的全力以赴他们找到了当年那名儿童病人的坟墓,而当年那名儿童病人因为社会压力导致治疗费用不足后被迫转院然后突然病发身死在转院救护车上的事情被曝了出来。
当年的那名记者被愤怒的网民们当作了杀人凶手给挂在了各大社交平台之上,美名其曰为了杜绝虚假报道而实施的讨伐,作以杀鸡儆猴之用。
而他则被真正的,有心道歉的网民通过辛苦寻找之后,找到了下落,并联系上了这家声名在外的社会疾病福利中心进行收容治疗。
由此,他那家医院当作烫手山芋般转移给了前来的收容的医生和护士。
之后,又是一段空白的记忆,再次接上时,却看不到任何场景,只能听到声音,他听到过很多人的声音,像是医生和护士,每一次他有记忆时,他都躺在硬质的床板上,身上没有任何遮挡,他能感觉到刀具划破肉体的痛苦,他并不觉得这是治疗,反倒是被人当作实验体的样子。
他每次能听到声音时,总是能感觉刀具在自己的身上,穿来穿去。那并不是十分疼痛的感觉,只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疼痛,但并不代表他习惯了这种待遇。
他开始怀念以前的医院,即使那里的人都很冷漠,至少还把他当作人,有他的位置,在这里,因为疾病,他只能听到声音,除了习惯了的强烈的痛苦,他做不到任何事,哪怕即使只是发出声音。而什么都做不到的他自然也感觉的出那些动刀的医生和护士并没有把他当作人来看待。
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因为记忆中大多数时候陪伴他的只有黑暗与疼痛,只有小部分时间才会有那些医生和护士的声音出现。
而在后来他的整片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与无声,唯有那些已经让他麻木的疼痛感好像还陪伴在他的身边。
而在这样的记忆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疼痛感也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记忆也到此戛然而止。他推测他应该是死在了那个时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