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说了这么多,让人有些过意不去。”
“不,没关系的,我的值班还早的很,只要留在宿舍里就没关系。”
旅行者露出浅笑,以十分温和的目光望着我们。
嗯,我猜得到,那孩子现在应该是躲在门后,透过缝隙偷听我们的对话吧。
因为她也有知情的权利,所以我没有阻止,但要是旅行者说的太过了,我准备让她好好回屋待着。
“不,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拜托了我,让我以自身的判断向你们传达他所说的,但我认为,需要我在此向你们传递的,只有仅仅一句话。”
……咦?
“那个,只有一句话吗?”
我连忙前倾身体,慌乱地向旅行者询问,得到的回复却只是再一次确认。旅行者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以一如既往的平静神情说道。
“是的,只有一句话。”
或许是看穿了我的内心,旅行者无言地享用着茶水,任由我在一旁纠结不已。愿意花时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还真是温柔啊。
关于旅行者要传递的话,我原以为会是那个人为自己的辩护之类的,顶多就是纯粹的临终遗言。
至于他找来与这一切无关的旅行者传话一事,甚至让我有些愤怒,那样的话,就算被那家伙的胡言乱语所恶心到,我也无处发泄不是吗。
明明是这么想的,却突然被告知旅行者只打算传达一句话,现在让人完全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什么,心理防线顷刻间崩塌。
会是什么?我抱着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的复杂情感,望向旅行者,投去寻求未知答案的目光。
让人再一次夸赞不愧是旅行者,在同一时刻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想必之前也没有怠慢对我的观察吧,厉害的有些让人羡慕。
我,试着做好最大限度的心理准备,但对于超出设想的话语,我的意识还是陷入了一瞬的空白。
是吗……我清楚了,我会向他们传达的。
感谢您,旅行者,我真的——
但是,我只准备传达一句话。
……什么?
作为报酬,请回答我的问题。
…………
那些孩子的父亲,那名士兵,对你们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人?请回答我。
……为什么?
我说过了吧,是作为报酬,至于为什么…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们的父亲,是比任何人都要值得我们尊敬的,令我们憧憬的人。”
“……什么?”
“这是那个人想要向你们传达的。不是说过了吗,听听吧,那些人对你父亲的评价。”
嘴唇在颤抖,紧紧抿着,为理智所勉强压下,一旦就这么张口,发出的,想必会是至今以来都未曾有过的污秽之声。
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反应过来时,身体已如自然而然般站起,对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旅行者散发敌意。
自己此刻的表情恐怕比想象得还要难看吧,愤怒不住地从心底涌出,浮现于言表,就要付诸于行动。
但是,那样不行。
倘若不再这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任由自己在此做出预期以外的暴行的话,那就是放弃了自制,是逃避,是在情绪面前退缩的胆小鬼了。
那样的话,就会背离父亲的教诲。
我深吸口气,尽最大的努力放松身体,强迫自己坐下。
“……真的,十分抱歉。”
“没关系,我会阻止你的。”
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我猛然惊醒。
别说什么发脾气了,经历过无数磨练的旅行者,与自己这样的菜鸟士兵相比,哪一方更强根本连比较都不用。
领悟到这点,令我羞愧地低下了头,不禁苦笑。
“请别这么说,光是没能按耐好情绪就已经够让我羞愧的了。”
明明是这样无能的我,旅行者却露出了温柔的神情,悄然来到我的身前。
“咦?那个……咦?!”
头顶传来许久未有的感触,令我回忆起自己年幼时,父母温柔的抚摸。
永远面带笑容的父母,不论自己犯下怎样的错误都会笑着原谅的他们,如今也已经……
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放声痛哭。
“你,真是个好孩子呢。”
旅行者温和的声音唤回了沉浸在过去中的我,回过神时,旅行者已然坐会原位,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只是我的错觉。
身后,穹所在的门板发出了有些骇人的声响,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能稍微安静一些,她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呢?
“回归正题吧。关于我所传达的,你有什么想法吗?如果有,希望可以告诉我。”
或许只是出于好奇,旅行者如此问道。
想法啊……真要说的话,就只是感到愤怒与无理吧。
他们,杀死了父亲的他们评价自己所杀害的人,光是如此听到,就有种父亲的名誉被玷污了的感觉。
我陷入了沉默,思考着如何表达才好。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
“……嗯。”
到最后,还是只能这么回答。
我知道的,这样的态度绝对不好,一味地拒绝,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般。
但,我想啊,这不是逃避。
因为我是发自内心地无法认同杀死了父亲的那些人,就算说什么他们有资格评论父亲,我也绝无法相信他们的胡言乱语能有什么价值。
杀人犯的忏悔,不值得听,更不值得相信。
面对这样的我,旅行者的眼神也依旧平静。
那样平和的目光,有多久没有看到了呢?简直像是过去的父亲一样,只是比起父亲,要稍显黯淡。
就连父亲,在母亲死后,眼神中也带上了丝丝疲惫。
真是让人怀念啊。
拜此所托,我稍稍平静了些,不如说,是终于彻底意识到了。
旅行者她,与这些事完全无关,之前哪怕那么再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最后还是忍不住那般失态了。
但现在,她的眼神无疑在以事实向我宣告这一点,是的,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只是代为传话,而我绝没有向她胡闹的理由。
正当我才觉得自己进入状态时,旅行者却突然表明了去意。
“那么,委托我的传话就到此为止了。”
啊,对哦。
这一切确实与旅行者无关,换言之,完成了那个人的委托后,她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失落。
托刚才的福,我终于从不该有的情绪中拜托出来,以全新的视角看待这位美丽的人。
娇小的体型十分可爱、明明体态娇小却有种大姐姐…不,母亲般奇妙的包容感也很可爱,平时澄澈中带着些许迷离的目光、以及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更是可爱之极。
总之……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我一见钟情了!
无论性别如何,我愿意称此刻的她为旅行者小姐!
“接下来的,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
“诶?”
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将这位美丽的人留下的我,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
委托已经结束了,那她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呢?对于那个人,她究竟是如何看待的呢?
自然而然的,我的心中升起了诸多想法,抱着这些疑惑,我稍稍收起了恋爱之心,准备听听她的想法。
她双手搭在腿上,如一位慈母般平静地说道。
“我认为,所谓的正确,从未有一刻建立在人数的基础。为寻求正确所需要的,仅仅只有冷静的判断力和充分的判断材料,即理性与事实。”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倾听那家伙的话语吗?我不认为那能听到什么事实。”
“不是的,我想让你听的,是我的判断。”
旅行者小姐如是说。
“接下来的,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判断。”
她用眼神寻求我的同意,但那种事根本不需要。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就像她所说的一般,我追求着正确,既然如此,就该去聆听。
已经有些动摇了,此刻的我,对于是否要去聆听那个人的话语一事,因旅行者小姐的一番话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这算什么,是恋爱的力量吗?还是说,有什么我说不知道的,先前犯下的错误,终于在此刻,在旅行者小姐的话语下悄然浮出,为我所意识到了呢?
我不清楚究竟如何,但,只要听下去,我想总会得到答案的。
只是,我想,在那之后,或许就只能依靠我自身的判断了,那是稍稍有些让人感到恐惧,却又让人期望着或许能够更加靠近自己所憧憬着的,父亲的身影。
我决心听下去,并期盼着自己能够向后者迈进,这是我在无声的心理挣扎中,迈出的,小小而重要的一步。
“你的父亲,从未有一刻追求过你所追求的事实。”
她望着我,用眼神询问着我的意思,又一次。
我的额头泌出冷汗。
“……请接着说吧。”
她无言地点点头,接着说。
“他所追求的,并非是事实如何,而是他人的心意。想要伤害谁吗?想要仇恨谁吗?在确认了这些心意后,他无视了对他来说无谓的事实,将事件的结局导向尽可能符合所有人期望的结果。”
啊啊,我从未想到过,父亲的行为所蕴含着的含义,原来是这样的吗?
“你的父亲,是比任何人都要自我的人。”
握紧双拳,但很快便放松,这一次的我,多少学到了点教训。
“你的父亲,是比任何人都要自我的人。”
“即使是在战场上,他也贯彻了不伤害任何人的原则,甚至保护自己一方的敌人。哪已经超出了士兵的职责,就像你的父亲所说的一样,仅仅是他个人的一厢情愿。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将自己的愿望与士兵的职责想结合,将事件的结局尽可能地导向人们所期望的方向,但真正抵达的,却是他个人的目标。”
是吗?是这样吗?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每当回忆起记忆中父亲的笑容时,那因为他人而付出而浮现的笑容时,我无论如何丢无法反驳她。
“你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爱着你的人。”
“他有自知,清楚自己的真实一旦暴露,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过去一般认可。因此,即使他知道你憧憬着他的身影,他也没有教导你如何成为他那样的人,而是选择赋予你不要逃避自我的信念,由你自己去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那时,即便你为自己的选择感到痛苦,你也不会逃避。作为一个父亲,我想,他坚信着你能活出美好的未来,抵达自己的期望。”
说完,旅行者小姐微微闭目,像是在反思一般,又像是,在等待着我。
混乱,在心中蔓延。
啊啊,倘若真是那样,那父亲真是……如旅行者小姐所说那般,比任何人,都要自我的人啊。
“咦…?我,在哭?抱、抱歉,我…我有些……”
没有反应,我意识到了这所蕴含的意义,深吸口气,按耐住那份复杂的心情,理清自己的思绪。
“没关系吗?”
“……我可以的…请相信吧。”
旅行者小姐担忧地望着我逞强的模样,但,我想,自己必须在这里,脱胎换骨。
旅行者小姐所说的,一定是真实的吧,至少,我愿意如此相信,那个父亲,是比我想象中,更加值得尊敬的人。
原因无他,那个人贯彻了足迹的信念,成就了我一生的憧憬的身影,仅此而已。
平静了片刻,我猛地望向旅行者小姐,想要在此向她倾诉自己的心声。
自己想要怎么做、原因为何、又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期望……我想要将自己此刻心中的一切,向她倾诉。
简直……就像热烈的告白一样。
这样的想法在我心中一闪而过。
“旅行者小姐……我想——”
话音未落,旅行者小姐带着平静的神情,抬手制止了我。
她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
“你并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
是如同最大的认可般,赞赏似的一句话。
但我很快意识到,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你,想要伤害谁吗?”
“绝不。”
“你,想要仇恨谁吗?”
同许多年前,在父亲肩上的对话重现一般,旅行者小姐质问着我的心意。
答案,毋庸置疑。
“你,憧憬着自己的父亲吗?”
“是。”
自己将要去做什么,已经无需多言。
“我需要向那两个孩子传达的,只要这么一句话而已,剩下的,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美丽的旅人如此说道。她碧蓝的瞳孔之中,散发着与那个人的最后无异的光芒。
说完,她转身离去。
不带一丝犹豫,贯彻着作为旅人的自我。
“旅行者啊。”
在视野的尽头,楼梯口的末端,脚步声悄然停下。
我没有去看,只是心怀最大限度的敬意,将心声向她倾诉。
“尊敬您,美丽的旅人。”
终幕
“已经要走了吗?”
没有人对我这么说。
城镇的士兵冷淡地放行,一言不发。
这个国家如今并没有什么生气,但,那天确实有一个孩子向身为旅行者的我送上了鲜艳的花束,这样的话,虽然是十分感谢的想法,但这个国家应该不会就此消亡吧。
毕竟,有人挂念着它。
毕竟,曾经支撑起它的那些人,如今也有了接班。
毕竟,旧的一切已经结束,而崭新的改变则悄然发生。
这座城镇,今后会变得更好吧。
我如此希望着。
一边如此期盼着离城镇远去,一边回想着那些虽有些幼稚,却依旧令人印象深刻的人们。
将自身的存在本身视作罪恶,却依旧挣扎地想要活下去,想要贯彻自身信念的迁徙族群。
向导先生他们看清了现实,却未能看清自己。他们的行为只是优先度对比的结果,比起伤害他人,保护自己的族人更为重要;所谓的希望或许存在,但一味追求反而会失去触手可及的事物,基于这样的考虑,而果断地选择在那场战争中违背自身的信念。
就如他们所说,他们确实祈求美好,不愿伤人,但比起自身的愿望,在他们心中,族群的他人才是优先顺位第一的,这就是他们行为的根本,仅此而已。
不过,他们确实没有逃避。
没有期望于飘渺的希望、也没有犹豫不决、而是干脆地选择了在对族群到来说正确的方向,哪怕那会令他们痛苦,也毅然决然地去做了。
他们不是不愿相信美好的可能性,但那份代价,他们支撑不起。
向导先生,最后选择了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赎罪了呢。
贯彻了自身信念,不知是自私还是心怀对孩子的信任,无论如何,只有身为人算得上称职的士兵。
就如向导先生所说,是将私欲与大义相结合,掩饰自己行为真相的人。
这样的人,莱塔尼亚全员都是,高明的手腕对公民们来说是基本,在印象中,他们是所有时代的顶峰。
那个人贯彻了自我的期望,却没能作为士兵尽责,在战场上保护国家的敌人;而作为父亲也是同样的,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那两个孩子因他而受苦,民众因他在战场上的行径谴责孩子们,为了挽回父亲的名誉,年轻的士兵才选择了不光彩的方法。
那家伙,究竟如何呢?因为我没有实际接触过,只能这么猜测他的想法。或许有什么隐情?也与我无关了。
那个稚嫩的孩子,年轻的士兵,尽管一度犯下错误,但基于无知与愚蠢的错误,现在也有挽回的余地,让人期盼他的未来。
这世上的人,可以分为四种。
最多的,是麻木的人。他们对事物感到麻木,仅仅依靠过去的惯性生活,甘于现状,而对生活毫无热情。
其次,是愚蠢的人。他们心怀热情,却不晓得自己行为的实际含义,往往在犯下了错误之后,还能引以为傲。
再者,是逃避的人。他们是胆小鬼,内心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却不愿去承认,顽固地拒绝认识早已明晰的世界。
最后,是合格的人。莱塔尼亚的公民便是如此,他们知晓自己的行为出于怎样的理由,而毫不避讳。他们忠实于自我,凭借以自身为主的多种标准衡量世间万物。
那孩子,属于第二种。
如今,他已经知晓了自己行径的真实,也明悟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剩下的,只是如何将信念践行于现实的思考。
倘若,那名士兵当真深爱着那孩子,那么,现在,那个孩子找到了自我,正蜕变为大人,他会为之高兴吗?
还有,疑似兄控病娇的,有些可怕的妹妹酱……
我猛地摆摆头,让不好的东西随之抖出。
那个国家的一切已然尘埃落定,但,关于我,一切依旧扑朔迷离。
最开始,我将自己误认为是被输入的情报中的某个人,单很快便认清了自己是这片大地上新生儿的事实,诞生至今不过三天。
那么,自己为何会诞生在这里呢?魔物、小国寡民的城邦,简直像是某人书写的轻小说一般。
是《木乃之旅》还是《屑魔女游记》?又或者,是崭新的旅行者故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开局。
唯有一点是明晰的。在这个故事之中,我,也会相应地得到成长——感觉被这么威胁了。
有些像呢,那些人。
向导先生的族群对应冈萨斯,那名士兵对应莱塔尼亚,那孩子则对应卡提纳。
他们的结局,在被输入的情报中都已经明晰了,那么自己呢?自己将往何处去,又将成为何物呢?
对于未知的未来,我确实感到恐惧。
但,已经不会逃避了。
与那只史莱姆战斗时,愤怒之下所掩饰的,是内心的恐惧。
构成我行为的基本是他人的救赎,这是现在的我,内心最为优先的目的。
而那个史莱姆则是无罪之人,她内心的准则是变动的,或是纯粹只是追求快乐,她能从自身所有的行为中寻求愉悦,绝不会为自身的行为感到痛苦。
换言之,对我而言,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否定。
她,不需要我的救赎。
不仅如此,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生活,独自一人也能放声大笑的她的笑声,简直就像是在嘲笑我全部的迷茫都不值一提一般。
这或许也能算作一种憧憬吧。
如果仅仅是如此,哪怕再加上将她误认为某尊邪神的误差在,我不会那么轻易试图杀死她,但现在的我尚不稳定,正处在迷茫之中。
因为父母的教诲、或是某些经历,人才会成长。
简单来说,就是因果关系。
之所以会成长为现在,原因无疑就在过去,连续不断地选择构筑了现在,所谓人,无不是如此。
人们知晓自己之所以成为自己的原因,因而会产生自我的认同感,他们知道自己是自己,而不是他人。
但我不是这样。
诞生于某人念想的我没有过去,之所以存在唯一的因就是创造者将我创造了,仅此而已。
我的身心都已然成熟,我有着明确的目的活在这世上,也继承了莱塔尼亚的知识,通晓事理,但我惟独缺少对自我的认同感。
我之所以成为我,并非是出于我自身的选择,因此,我无法认同我现在的自我。
就算知道自己想要救赎他人,也毫无缘由,难以苟同。是被教导了要这么做吗?不是,只是单纯地被这么设定了,有够不讲理。
自己应该是这样的吗?我存在着疑惑,质疑着自我。可,就算问我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也回答不出来。
确实,我能够思考自我的合理性,但那是理性,我所质疑的,是自己作为基本的内心。
理性只是手段,目的来源于欲望,而我正对产生欲望的自我存疑,对我是我毫无实感,我就是如此可悲的存在。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依旧会在今后得到成长吧。
如果缺少因的话,那就让一切从现在开始吧,在经历许多事后,获得稳固的,与常人无异的自我。
那种事我早早就想到了。
只是,那样的我,会是怎样的?那还能称之为我吗?
我是没有过去的存在,即不存在可称之为根基的事物,既然无法做出选择一窥自己的将来,那改变就意味着现在的消亡,因此,比任何人都恐惧着改变。
就像是从零开始被丢入迷宫,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明明想要走出去,却连走出视野之外都做不到。
所以,我才会说自己被威胁了。
在做出决定之前,被拍着屁股赶进了道路之中。
在内心的动摇逐渐扩大之前,见证了那个国家的故事,被迫作为当事人之一,做出了选择。
被卷入了事态,就必须先做出选择,倘若拒绝向那些人伸出援手,尚且稳固的自我就会崩坏,自己,被迫朝那人预定的剧本前进了,不过是基于自身的选择,所以不算是被谁操纵,充其量是诱导,属于完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是事后会有些不爽。
不过……确实是有想过的,因为害怕现在的我消亡,不如就这么去死吧。然而,当故事结束,却怎么也提不起那种想法了。
做出了第一个选择的我,从他人的感谢中获得了些许满足,进而终于对自我有了一丝实感。
这次选择过后,救赎他人这条选项今后也将作为道路不断延伸下去吧,在那条道路的尽头,存在着我终将成为的模样。
对于能够看见的未来,我已经不再恐惧了。
黄昏将至,我依旧在思考着。远远望去,一座小营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她大概会经过这里吧,我这么想着,一如既往地笑着搭建起营地。
我并不对此刻的自我存疑,毕竟,这份自我渴求着愉悦,几乎算作人本性的追求,自然不会出现问题。
只是,问题还是出现了,在其他的方面。
我啊,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后悔。
不是说像那个人一样因被设定好的善而后悔啦,我才不会拘泥于区区善恶,只要是快乐的事全都会做,这就是我,而任何事都能令我感到快乐。
就连世界毁灭也是,之所以不那么做,是因为那种事做了就没法再快乐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好笑的东西都没有了,BOOM!BOOM!
我所在意的,是快乐的数量。
不要误会,是数量而不是质量,对我而言,每件事带来的愉悦都是相等的,只是一件事多于两件事这种小孩子都明白的一加一等于二罢了。
那个时候,捉弄那个人时,她露出了十分不快的表情。当然,我的心情不会因此变差,也没想什么既然自己笑了她为什么不笑,而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受到了损失。
因她的烦燥而笑,就意味着错失了因她的笑颜而笑,这种事,让我十分不爽。
就是说啊,折磨想下去的我意识到了许多,明明这个世界上正发生着许多可以令我哈哈大笑的事,我却没法统统认识到,真是太过分地让人想笑了!
对,问题就在于我的强欲啦。
嘛,因为创造者并没有将追求愉快的自我设为绝对级,所以我姑且还能容忍这样的损失,毕竟,时间流逝,不灭的我总有一天会经历所有的事的,对,我的话,就连回档去经历那些事也能做到哦!史莱姆大胜利!
因此,第一个目标,就定在让我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位可爱的性别不明小姐身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没有什么为什么,原因就是想到了!
在等待的时间中,太阳渐渐落下,那样的光景也美得让人不住地露出笑容。
回过神时,是她正站在我的面前。
“啊啊,终于来——?!”
有什么,封住了唇瓣,传来丝丝甜香。
意识逐渐化掉,有种被人玩弄于掌心的奇妙**。
身体瘫软下来时,我喘着粗气,迷惑地望向她。
“咦……为什么…不过好舒服。”
“这是抱歉。”
她是这么说的。
抱歉。
我是能理解啦,终于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愧疚所以道歉,这种事早就预料到了,问题是为什么要kiss加拥抱,舒服得人家已经变成她的形状了好吗?!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个人,我们的创造者,是个官能小说家!
咦,所以,是被输入了错误的认知?
怎么这样好有趣啊!
话说回来,因为追求愉悦的自我并不是作为绝对级存在的,所以我的内心还留有余地,换言之,是这样吗?今后两人一起相处下去,自己的身心就都会逐渐被她所填满,变成她的形状!
啊啊~~光是想象身体就已经热得不行了,但是不行,还有事要做,额啊啊啊~~
终于,我勉强翻起在地上打滚的身体,向即将钻进帐篷的她问道。
“你的,啊~名字,嗯啊~想好了吗?”
“……晴。”
啊,感觉是个在说我的名字。
“那我就叫未来了,未来!听好了哦,是你未来终生伴侣的名字,是未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