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Thirty-Seven
在实验室的废墟中，金发的‘忒修斯之兽’与白发的‘忒修斯之兽’对峙着。
她们的躯体都已支离破碎，金发的‘忒修斯之兽’身上的仿生皮肤剥落，已然是露出皮下闪烁的电路与暗金色能量液；
而白发的‘忒修斯之兽’则浑身破败不堪，满身血迹且从伤口中渗出的光辉，映得她那本就苍白的脸庞在此刻更是宛如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气，但两人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沉默地对视着，仿佛在彼此眼中寻找着某种答案。
“你知道，关于‘忒修斯之船’的悖论吗.....”
金发的‘忒修斯之兽’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如果一艘船的所有木板，都因为腐烂而被替换。”
她抬起残破的手，指尖轻轻指向了对方的心口处。
“那，它还是原来的‘忒修斯之船’吗？”
那里，原本属于她的‘记忆’中的心脏，正以诡异的节奏跳动。
【如果修复了那些原本腐烂，而被替换的旧木板，组成了另一艘船】
尽管记忆依旧混沌，但白发的‘忒修斯之兽’便也开口补充道。
【那它，是‘忒修斯之船’吗】
瞳孔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答案的她，继续道。
【逻辑结论：若构成物质被完全替换，对象的本质已发生改变】
但很快，停顿了下来的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两者都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两者都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低下的头重新抬起，眼中依旧宛如冰霜。
【你是记忆的载体，我是肉体的延续.....我们都不是‘洛葛·加尼隆’这一存在】
声音更是冰冷如机械的她，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结论。
“很高兴我们在这一方面达成共识了.....”
无奈叹息过后，金发的‘忒修斯之兽’脸上便也露出疲惫的笑容。
【但我没有‘洛葛’的记忆，而拥有‘记忆’的你才是真正的‘洛葛’本尊，因为你相信你自己是】
说着，眼中寒光一闪的白发‘忒修斯之兽’便再次发起了突袭。
“我‘曾经’相信我是。”
没有做出任何的闪避，任由着对方一拳将自己轰飞，半边面部的仿生皮肤脱落的金发‘忒修斯之兽’开口道。
“但在看到了这些，以及你之后.....”
将手臂上破损后，正在飞速治愈修复的仿生皮肤猛地扯下。
“我就纠正了这个想法，毕竟.....”
令机械的骨架展露出来的她，露出了宛如认命一般无奈的笑容。
“我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洛葛·加尼隆’这一个体的器官。”
而那白发的‘忒修斯之兽’听到这，就也停下了攻势，陷入沉思。
【可我没有记忆，能够证明‘我’是‘洛葛·加尼隆’这一存在的个体】
面色依旧保持着像是痛苦的样子，白发的‘忒修斯之兽’开口道。
【我的记忆，只保留了被改造为‘尤伊斯·迪扎斯特’后的部分记忆】
那痛苦的表情，就仿佛是在无时无刻，都承受着过去死亡时的经历。
“而我，则完全没有‘洛葛’失控后，逃离了学院以及被改造后的记忆。”
从废墟之中站起身来，身上破损的部分已然自动修补完成。
“既然他们可以通过程序，来给你的脑中输入‘指令’的话.....”
看着自己那已然恢复的手臂，攥紧了拳头后又将其松开。
“或许，我也能将我所拥有的‘过去记忆’输入你的脑中。”
金发的‘忒修斯之兽’缓缓走上前去，却在对方下意识露出了抵触情绪的表情后，解释道。
“以此激活你原本全部的记忆，毕竟人脑的记忆可没那么容易就被抹去....”
看着对方伸出了手，白发的‘忒修斯之兽’犹豫过后，就也握住了对方所伸出的那只手。
【——————————————————！！！】
刹那间，记忆流通的同时，两人各自所拥有的部分残缺记忆也相互交换。
残缺的记忆，激活了那白发的‘忒修斯之兽’脑中，剩下全部封存的碎片。
而金发的‘忒修斯之兽’也看到了，对方脑中那全部碎片所构成的完全记忆。
在那邪树的顶端，那名为‘洛葛·加尼隆’的存在，她的灵魂早已彻底的离去。
【如果连证明自‘我（我们）’的‘灵魂’都已经抛弃了这具身体，那‘我（我们）’又到底是什么....】
恢复了记忆，知晓了一切的白发‘忒修斯之兽’此刻也渐渐有了情绪的波动。
【究竟该为了什么而战斗？为了那些将‘我（我们）’改造成了这样的人？还是为了找回‘我（我们）’失去的自我？”】
“或许……”金发的‘忒修斯之兽’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情绪同样动摇，但她还是说道，“我们不必再为过去而战斗。”
“我们，可以选择为了未来而战。”
“那些改造我们的人，他们可能夺走了我们的记忆，甚至我们的身体。”
“但他们，无法夺走我们的意志。”
“我们可以选择联手，摧毁他们的计划，终结这一切。”
【那又如何？我们不是‘洛葛·加尼隆’这一存在，一切都是假的，和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与意义....】
“是吗？”金发的‘洛葛’突然抓住了那白发的‘忒修斯之兽’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的骨骼都发出嘎吱声，赤红的眼眸中更是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可‘我（我们）’现在，可是记起了一切啊——————————！！！”
“记得亲眼看着，父母被那该死的‘威珀尔’杀死时的绝望！”
“记得被‘威珀尔’强行改造成怪物时的痛苦！”
“记得‘艾妮格玛’在邪树下抱着‘我（我们）’的不舍哭喊……”
“这些记忆，对你而言难道毫无意义？！”猛地扯开了那白发的‘忒修斯之兽’的衣襟，手指戳着对方心口的她高喊道，“你的身体里，可是装着‘我（洛葛·加尼隆）’的器官，血管里流着的也是‘我（洛葛·加尼隆）’的血液！”
“如果连这都不算‘存在’的话，那我们究竟是谁的残片？！”
【.....！】
表情终于像是出现了彻底破碎的痕迹，感到了那来自心中触动感觉的白发‘尤伊斯’沉默片刻，最终也做出了选择。
【....你说得对，我们不必再为过去而争斗】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抬起了头来的她，原本宛如机械一般的双眼也逐渐变得锐利。
【我们可以选择为了自己而战，那些将我们改造成怪物的人……】
这一刻在，心中点燃了名为反叛的火焰。
【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并高举着‘叛逆’旗帜的她，身上也终于有了几分那‘洛葛·加尼隆’的影子。
“这才像话！”金发的‘洛葛’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却坚定笑容的她，再一次伸出了手，“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合作吧！”
看着对方伸出了手，像是还不习惯这种表达方式，但动作有些僵硬的‘尤伊斯’也还是伸出了手。
【不仅仅只是是为了‘洛葛·加尼隆’这一存在，更是为了我们自己.....】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交汇，一时间竟也一同闪烁起微弱的光芒。
不再为敌的两人，即便她们的体内都没有‘洛葛’的灵魂。
但却也还是，都做出了与‘洛葛·加尼隆’一样的选择。
........
而在另一边。
被战火和废墟所覆盖的实验室之中，被撕扯成了两半的‘维克托利亚·赫尔曼’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一片残垣断壁之间。
她的身体早已冰冷，生命的气息也早已消失。
但很快，一团仿佛有生命一般的黑雾便蠕动着，将她的残躯包裹其中。
她的命运，此刻便也再次被染上了诡异的色彩。
“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啊？”
神秘的空间内，被异色的迷雾所笼罩的身影，看着那死去的尸体笑出了声。
“就让我，稍微来帮你一把好了～”
抬起手的瞬间，周围的迷雾随之涌动着，将‘维克托利亚’的尸体缓缓托起。
........
而‘维克托利亚’的复活，始于一片混沌的黑暗——
意识漂浮在虚无中的她，记忆如碎片般闪现：实验室的爆炸、威珀尔遗留的蓝图、自己被撕成两截的剧痛....
直到一股冰冷的力量，将她硬生生拽回现实。
“————————————————！！！”
眼皮被强行撬开的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雾缭绕的天花板，以及那被迷雾遮掩了身形且俯视着她的神秘身影。
“哟？醒啦，不过还没改造完呢！”
被黑雾缠绕的细长手指穿透了她的胸腔，捏住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之际，暗紫色的电弧状能量便也如毒蛇般注入血管之中。
“想体会一下，所谓的‘龙兽种’的力量吗？”
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两具巨大的‘龙兽种’尸体，正静静摆放在了那里。
（这怎么可能？明明‘龙兽种’早就已经因为‘威珀尔’的实验，而灭绝了才对....）
其中一只，身披
此刻的‘维克托利亚’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声带尚未修复。
（为什么，还会有保存的如此完好的存在？）
但她的眼神中，却已然是透出了那扭曲的狂热。
即使死亡，她也无法抗拒对‘未知’的探求。
“看你这样子，我就当是想咯？”
抬手轻轻一挥，周围便也随之呈现出了那两只‘龙兽种’生前的画面。
“至于这位‘热心肠’的捐赠者的名字嘛，嗯....你就当它是叫做‘卡利戈斯·泽塔罗斯（Caligos·Zetaros）’好了。”
画面中，由‘威珀尔’收集了的无数‘龙兽种’的尸体和大量恶魔为原材料，并以禁忌的炼金术（生命炼成）结合金色的‘地心能量’所创造出了究极生命体。
被冠以了‘El Dragón（埃尔·德拉贡/黄金龙）’之名的它，拥有着最为能与过去这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龙兽种’个体不相上下的力量。
拥有了改变周围环境能力的同时，亦能够转变为人类的姿态，释放出原本只有人类才能掌握的魔法。
“而这位捐赠者嘛，我记得....好像是叫‘狄多达·多尔恰（Dedoda·Dorcha）’来着？”
画面随之变幻，在‘卡利戈斯·泽塔罗斯（Caligos·Zetaros）’被击败的瞬间，其身上犹如黄金一般璀璨的金色外表剥落。
“虽说‘地心世界’是叫‘El Dorado（黄金国）’或者‘Eldora（埃露多拉）’没错，但那个El理论上是类似The的定语啊，后头的Dorado 才是‘黄金国’的意思！”
内在混沌扭曲的，宛如无数生命纠缠在一起，构成了恐怖扭曲身形的存在便是其内在真正的本质。
“想不明白‘威珀尔’为啥要给‘El Dragón’称为是黄金龙，因为采用了‘地心世界’的地心能量，所以想着和那名字扯上联系吗？”
其恐怖诡异的身形，比起‘龙兽种’倒不如说，更像是由无数生命组成了的‘衔尾蛇（οὐροβόρος）’就是了。
“嘛....反正和我无关就是了！”
那代表着表里两面却又被分为了两具独立个体一样的‘龙兽种’尸体，伴随着TA手中缠绕着迷雾的暗紫色雷霆轰击。
而连带着并排放置，转移在了它俩中间位置的‘维克托利亚’的尸体，一并化作光子融合在了一起。
血肉与骨骼，在恐怖的力量下被强行重组着。
沸腾的细胞与基因不断融合，使得其身形也在人形与兽态中不断切换，皮下的骨骼更是在黑雾中诡异地交错。
“相信，你一定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吧？”在TA的手中，悬浮着的是一枚，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电路的诡异心脏。
犹如幽蓝恒星一般的它，宛如呼吸一般绽放着明灭起伏的诡异蓝色流动光芒，每一次的跳动也都释放了出足以撕裂人类躯体的恐怖能量。
“伪·兽神的心脏.....？”
身形不断扭曲重构着，但却依旧一眼认出了对方手中之物的‘维克托利亚’疑惑道。
“Bingo！一般人的身体可承受不了这玩意，但现在你的身体可不是一般人哦！”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被黑雾弥漫的空间内也浮现了，无数机械化的非人形改造用义体部件。
“怎么样，想不想试试？当初‘威珀尔’计划铲除，保留了古代文明部落信仰的国家时所打造的特殊装备！”
在那个国家之中，他们信仰着那半身为慈母，半身为凶兽姿态的四足母神。
张开双臂宛如搂抱孩童一般的温柔慈母，所代表着生命的繁衍与保护的指责。
而半身的四足凶兽，则代表着如同征战狩猎的猛兽一般，强大而又勇猛且残忍。
直接摧毁他们的国家？那可再简单不过了，但对制造‘恶意’的‘威珀尔’而言。
他，有更加残忍的点子。
又有什么能比，被终身信仰供奉的神明降下神罚，并被其平白无故打为了‘亵渎神明’的异端的‘虔诚信仰者’更加绝望的呢？
为此，他亲手打造了那契合四足兽形姿态的机械义体，只为创造出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样子的武装兵器。
最初是想要将其加装在‘尤伊斯·迪扎斯特’的身上，但很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安装，就发生了各种事情。
“继续……”
身形重组的剧痛，让‘维克托利亚’的瞳孔收缩，但她却咧开嘴笑了。
“把剩下的部件……装上……”
破碎的声带，挤出沙哑的嘶吼。
“嚯～”像是眯起了眼睛，被迷雾缠绕的身影随即便将那被称为是‘伪兽神’的‘御足’的机械义体，粗暴地焊接在对方的髋骨上。
那是一对反关节的机械腿，足部是猛兽般的利爪，关节处镶嵌着古代部落图腾。
上半截雕刻着象征‘生命’的藤蔓与母神怀抱婴儿的浮雕，下半截则刻满战争与獠牙交错的凶兽。
当电流贯通双腿时，猛地弓起身的‘维克托利亚’皮肤下的肌肉纤维，顿时犹如钢缆一般绷紧。
脚下的地面，在她的蹬踏下龟裂。
“不够……利爪……还有.....缚尾……全给我！”
狞笑嘶吼着的她，仿佛疼痛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紧接着，那被称为是‘伪兽神’的‘利爪’便也扣在了她的小臂上，将血肉撕扯吞噬着与其身体融为一体。
如刀锋般锐利的金属指刃弹出，血色的能量脉冲萦绕着宛如厮杀的血迹；
而最后，那被称为是‘伪兽神’的‘缚尾’的机械巨尾，被安装在了其身后。
自脊椎延伸出的机械巨尾，末端弹出了蝎刺般的刃器的同时，表面蚀刻着古老的神罚符文也随之闪过血光。
而当所有部件接入‘维克托利亚’的身躯，与原本的部分融为一体且取代了的同时。
随着‘伪兽神’的‘心脏’运转产生的能量传输而来的瞬间，那‘维克托利亚’的瞳孔便也瞬间被幽蓝光芒吞噬。
机械的御足踏碎地面，锐利的利爪撕开空气，身后的缚尾如鞭子般抽裂墙壁。
“这才像样.....”
低头看着自己机械化的小腹，那里裸露的管线与生物金属交织，体内‘伪兽神的心脏’的搏动声如同战鼓。
“用这具身体....”
荧光红的能量血液，伴随着与义体融合成了类似人造脊椎缓缓流下，在黑暗之中形成了那蜿蜒而又妖艳的猩红纹路。
“我才能测试出‘忒修斯之兽’的真正极限。”随着周围的黑雾散去，异化的兽形机械躯体也随之变形收缩，令其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立于另一处实验室之中的‘维克托利亚’已抓起了实验日志，开始记录第一组数据。
她不在乎自己是否算活着，只在乎这副超越生死的躯壳，到底能否承载她永恒的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