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残蝶的归处,迷惘的千鸟

作者:东阁下 更新时间:2015/8/18 18:49:49 字数:10864

Chapter.1

透过客厅的窗户,我眺望着天轮市的夜景。

从环海公园回来的我最终还是回了家,而迎接我的,却是文姐那强忍着不快的微笑。

隔着客厅的会客桌,我和文姐坐在了沙发上,桌上放了好几个空的红酒瓶。

“那个,作为刑事还要喝酒,这样不太好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再说我还未满18岁..”

“如果你不能喝就别喝了。我的事情你不用管。”

文姐一边小口啜着杯子里的红酒,一边冷淡的说着。

“为什么,我身为一个拥有刑事责任能力,并且已经成年的大人,非要听你这不负责任,性格别扭,只会乱来的小鬼指摘?”

“抱歉….”

文姐果然是生气了。为了不被处以私刑,我也只好给自己倒满红酒,慢慢喝了下去。

如果放任文姐一个人喝酒的话,酒品奇差的她肯定会大闹一阵后醉到不省人事。这是我极力想避免的。当初为了好玩而教我喝酒的文姐,把自己灌到迷迷糊糊的这件事情一直被封印在我的脑海里,记忆犹新。

“话说回来。洛亦铭,你今天可真是干了一件大事啊…”

握在文姐手中的高脚杯开始出现裂纹,细微的龟裂如同蛇一般缠上了玻璃表面。啊啊,别握了啊,这个杯子可是超贵的诶!

“你这是搞什么?你一个人去应付九个打手吗!?你知不知道那些混混都是有犯罪前科啊!?你再怎么厉害也犯不着去送死吧?他们可是有刀的啊!”

文姐用力一握,高脚杯的底座随之断裂。啊,杯子整个完全断成两半了。

“那个…..呃,文姐….那个。”

“怎么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刑事都是废物吗!?这种时候首先要报警,你难道不知道吗!?”

文姐用凶狠的目光瞪视着我,她因愤怒而挺起了胸膛,即使隔着大衣也能看见她那近乎模特的完美身材。

文姐一般来说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但是就在去年,我因为“斗殴事件”造成了多名不良受伤。虽然在事后文姐也安慰我并不是我的错,但是她也同时告诫我“以后再遇到恶性事件,要首先报警,动用武力的话会很危险。”

换句话说,我这属于再犯,而且又让文姐担心了。

我只好先低头道歉。

“对不起,文姐,因为乔千夏和苏青叶一下子就被拐走了。因为太担心….所以我就和月宫一起追上去了….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做危险的事情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悠久的沉默,文姐思考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话语。

“这么说来,毕竟是小千夏被抓走了呢。身为青梅竹马担心是难免的,看在大家都没事的份上,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文姐拿过了一个新的高脚杯,继续给自己倒着酒。

“但是,我想说的,并不只是这个。”

文姐喃喃自语着,再度端起酒杯来,我大概猜出了文姐到底想说什么。

就这样没有任何对话,我和文姐沉默地互饮着,时间慢慢地过去了。

我望着酒瓶越来越多的桌面,就在我们沉默地这段期间里面,文姐已经喝掉了1瓶红酒和2瓶苹果酒。虽然水果酒喝起来十分清爽宜人,但是就酒精成分来看其实和红酒几乎不相上下,换言之,文姐今晚已经喝得太多了。

“文姐…你喝的太多了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对于我的提醒,文姐只是挑起了眉毛,棕色的瞳孔凝视着我。

“喂,诺克瑟.L.基里西斯,也就是洛亦铭!你稍微到我这里来一下。”

文姐用她那纤细的手指示意着我过去,看来她打算要开始发酒疯了。从她那卷着舌头说话的方式和瞳孔漂移不断的状态来看,现在的文姐离不省人事只差一步了。

诺克瑟.L.基里西斯是当时我作为孤儿上岸时用的假名,而洛亦铭是文姐五年前给我起的名字。从文姐用假名称呼我来看,现在的她肯定是满腔怒火。

——明明那个假名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的。

我像只温驯的小猫般靠近了文姐坐着的沙发,文姐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不敢反抗她的我,也只好乖乖地枕了上去。

“嗯,很好,很好,这不是相当乖巧的弟弟吗?”

文姐拿着酒杯倚靠在沙发上,我的头也只好这么倚靠在她的膝盖上。她伸出了手背支撑着我的头,黑色的发丝顺着她那姣好的面颊轻轻垂下。

时间就这么缓缓地流逝,连窗外繁华天轮市的喧嚣声也如同遥远的汽笛声般逐渐远去。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上次这么枕在文姐的膝盖上,还是在我刚被收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只会自暴自弃,而每当流泪的时候,文姐总是让我枕在她的膝盖上,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放开温暖的回忆,我望着文姐的面颊。她慢慢低下了头,黑色的瞳孔里带着些许的温润。

“我….可能永远无法成为你的姐姐…”

她的唇间吐露出零碎的片段,深邃如湖水般的瞳孔涌出了泪水。

“洛亦铭….我完全不能明白你的想法,也不清楚你的所说的话语。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而我则是五年前刚刚失去了父母,所以完全不懂从前的你,现在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感受了些什么?”

她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词汇完全不能组织成话语。

“洛亦铭….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在乎自己的事情呢?别说别的了!就是上一次,你在医院整整昏迷了7天,整整7天!最后连脑波和心脏都停止了!医生们都打算把你送去停尸房了!我也以为你死了!还有再上一次!你自作主张地和那些混混们打架,同事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刺伤了!就算再怎么不在乎你自己!你总要想想身为家人的我啊!我可是你的姐姐啊!”

——家人…..姐姐….文姐…..是我的家人…..

我抬头望着文姐,她的泪水倾泻而下,一滴滴的落到了我的面颊上。

不知为何,我也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沉默不语了。

“对不起…文姐…都是我自作主张…”

“白痴!别说对不起!”

文姐有些哽咽,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零零散散。

“月宫也是的,整体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们两个不要命的家伙整体混在一起,每次都是自作主张地受伤。最后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不打算考虑下周围人的感受吗?总有人在牵挂你们呀!月宫我就不说了!但是洛亦铭!你别把你的姐姐当笨蛋啊。”

文姐吸起了鼻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哭诉着。

“我知道,从双亲健在的家庭里长大的我,根本不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爸爸妈妈去世后,我也多少能感觉身为孤儿的伤痛了….可是,就是这样的我,还是没办法让你改变生活态度啊。洛亦铭啊,你为什么总是那副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啊?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你能更在乎自己一点吗?”

文姐说出了话语。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姐姐,想成为你真正的家人啊。”

热流流出了眼眶,我急忙用袖子拭去。鼻子有点发酸的我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心里的沉重逐渐被热流所化解。

“抱歉…我……..”

我用袖子遮住流出眼眶的热泪。文姐望着这样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深黑色的双瞳有着无限的温情。

“没错…这样才是小亦铭原来的样子嘛,明明是个很爱哭的小鬼,却一直一直的逞强。”

她微微地展露笑颜。

我发现,自己的心,在不停地颤抖着,而在先前,在白沙海岸上对维德佛尔尼尔所诉说的抱怨,在此时此刻,消散殆尽。

我发现,我似乎可以开始慢慢原谅这个世界了…..

就如文姐所说,我们只不过是个死小鬼而已。无论是过去的我,或是月宫綴,只不过是在痛苦地挣扎下,试图利用知识和力量掩盖内心的痛苦而已。而这样的我们,即使再怎么强大,在文姐面前,始终是个小鬼而已。

因为文姐始终在直视着她自己的伤口,温柔面对世界所带给她的痛苦,坚强注视着自己所爱之人。而我和月宫綴,却无法拥抱自己的伤口,无法在逃避的同时,变得更强。

所以,在文姐面前,我们,始终是个小鬼而已。

仅仅只是个讨厌世界,讨厌自己的小鬼而已....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难道真的可以……被原谅,作为正常人…..

我闭上了眼睛,在思索着某个可能性的同时,任由清泪溢出眼眶。不顾着陷入沉思的我,文姐轻轻地挥手,仿佛拒绝着什么。

“真是够了,竟然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话说回来….洛亦铭你干嘛不说说话呀。”

“诶….?我要说什么?”

强制中断话题的文姐,说出了毫无逻辑性的话语,我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

“嘲讽也好啊,毒舌也好啊。平时的你不就是喜欢对这些温情的场面说风凉话吗?”

“呃…..我的性格有这么坏吗?”

“哼,如果不想被我揍的话就别说多余的东西,说说看吧,洛亦铭,说说以前的你的故事,哪怕是羞涩的初恋,还是很久以前朋友,都没关系。”

“是吗?….”

仔细一想,我好像根本没和文姐提到过以前的事情,不过这也是当然,在摩耶加手下的那段黑色生活,已然成为了我的禁忌了。

“那么….我就说说在孤儿院的日子吧….那时候有个女孩子叫蕾娜,明明很爱哭,却尽是逞强….有个女孩叫维德佛尔尼尔,明明身体那么弱小,个性却固执的要死…还有维诺…玛丽亚….我的弟弟…..S”

我诉说着那段时期的欢笑,刻意隐去了杀戮和黑暗。

我诉说着对耶露蜜娜的仰慕,对S亲情,对维德佛尔尼尔的依赖…对维诺的恶作剧,对玛丽亚的教导….

以及,对蕾娜的爱恋,和最后的失恋。

或许,我也想让文姐认识那个坚强而又温柔,但是已经不在人世间的蕾娜。

空瓶子变得越来越多了,舌头逐渐的麻痹,意识也开始慢慢地远离。文姐仰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取下了沙发旁的厚毛毯,轻轻地盖在文姐纤细的身躯上。

大概是因为世界树的工作太累了,就算是文姐这样品学兼优的超人,要应对临界者,也会十分吃力吧。

这么想着的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的痛楚——我或许并没有把文姐当初真正的家人,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向她透露自己是临界者的打算。

也许只是我的自作主张而已,我不希望已经进入世界树这个泥潭的文姐,再被Elysium,甚至是摩耶加盯上。

但我也很清楚,总有一天,文姐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会了解到我那恐怖的过去。可是,我却坚信着,即使人心会染上阴影,家人之间的羁绊,也不会就此轻易地抹去。

手机响了。

是乔千夏寄来的简讯,一共有两封。

看到内文,我不经叹了口气。

第一封简讯的内容是“白天的事情对不起。”

第二封的内容是“我们再成为朋友吧。”

结尾是“by 幼驯染”

我苦笑着,突然觉得日子回到了常轨——此时的我似乎忘了自己是临界者的事实,不禁想要去做个普通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上。

——你并不是处刑人L,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洛亦铭。如果要和摩耶加作战,作为半吊子的洛亦铭完全排不上用场。这是尼尔和贝卡斯的判断,也是我的判断。

——每次都是自作主张地受伤。最后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不打算考虑下周围人的感受吗?总有人在牵挂你们呀。

维德佛尔尼尔和文姐的话语交替回荡在脑海之中,我叹了口气,仿佛抛开了什么一般。向月宫綴发了一封简讯。

这样一来,摩耶加也会对我失去兴趣,放过我周围的那些普通人吧。

“计划取消,我们不再插手这件事情。”

最后,即使是在白沙海岸边那么坚决的我,还是下定了决心,完全撇开摩耶加和Elysium,脱离这件事情。

蕾娜,我所做的一切,到底对不对呢?

Chapter.2

天轮市轮澜区中心,某高级公寓第27层。

月宫綴背靠在巨大的落地窗框上,沉默地俯瞰着天轮市的繁华夜景。

房间的另一边,作为女仆的南云静香静静地守望着自己的主人,没有说一句话。

窗口吹进的晚风摇曳着月宫那棕色的头发,月宫綴那清秀的侧脸宛若朦胧的名画。纤细的手臂,瘦削的身躯,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双腿。这排除一切丑陋,宛若天神般清秀的美貌,让南云微微地出神。

“月宫大人。”

南云低下头,发出了声音,是纯正的日语。

“你已经很久没进食了。这样很危险。”

“嗯,抱歉。”

出乎意料的道歉让南云有些惊讶,她抬起头来望去,月宫綴那珀色的眸子里泛过一丝情感的涟漪。

“我稍稍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所以没什么胃口。”

南云搞不清楚主人到底是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今天洛亦铭被他原来的伙伴狠狠地责骂了一通,拜此所赐,我也稍稍记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除去那些不愉快的家伙们,曾经也是有那么一段时光,让我感觉到很开心。”

比高高挂在夜空之上的明月还要柔和,却比那样冰川还要冷漠地面颊泛起了些许的微笑。

“那段,曾经和她,和尼尔,和夜歌,在一起的时光。”

“尼尔.赫菲米亚斯大人和水之濑夜歌小姐吗?….那么,剩下的那一位是….?”

南云微微地鞠了一躬,而月宫则是低头沉默不语。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月宫接过手机,洛亦铭的简讯显现在屏幕上。

“计划取消,我们不再插手这件事情。”

珀色的双眸化作两道深渊,月宫綴凝视着窗外那繁华的街景。随手将手机丢到了沙发上。

“南云小姐,收集对手情报的事情全部暂停吧。”

“等等,月宫阁下,这可是关系到你安危的事情,如果取消了该怎么对水之濑大小姐交代?”

“不要紧的,叶承风阁下欠我一个人情,他自然会解决这件事情。至于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插手这件事情的理由了。”

南云刚想反驳些什么,但是月宫却露出了宛若冰雪般冷静的神情——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再列举什么理由,自己的主人也不会听进去。

“明白了,我这就去让影武士停下工作。”

南云那纤细的身躯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月宫回过头去,继续凝视着灿烂的夜景。

他那秀丽的唇瓣仿佛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痛楚般扭曲着,细微的低语洒落在无人回应的夜空中。

“彩,我所做的一切,到底对不对呢?”

Chapter.3

河边冒出了浓浓白雾。

男子凝视着白雾,愕然地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紧接着,粉尘被拨开地下一瞬间,男子看见了黑色人影挥起手臂的身影。

与此同时,他也迎来了强烈的冲击。

男子的头部,从嘴巴以上全部消失。血液伴随着头盖骨落向河中,顺着水流漂向远方。他那只剩下下颚的头部和失去思考的躯体前后摇晃着在了地上。腰部,背后依次落倒在地,冰冷的河岸草地上散开了脑浆和鲜血。

鲜红色的血液和桃红色的截面冒出了残酷的热气。仿佛被此引诱一般,那黑色的人影一下子扑到了尸体上方,开始大嚼朵颐。

由于没有隐蔽的必要性,黑影身上那层黑色薄纱逐渐散去,少年的样子显现在了黑夜之中。俊秀的面容,棕色的瞳孔,毫无疑问,这个正在吃人的杀人者,正是秦岭月。

他用牙齿撕裂了肌肉,双手撕扯着人体组织。鲜血飞溅到他的身上,苍白的面容上被血色洗礼。如果这时不凑巧有同学见到他这副凄惨表情,一定会因为反差过大而昏倒吧。

不过这食人现象的本身,已经足够异常了,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临界者。

已经被兽完全侵蚀的秦岭月现在仅仅凭借着自己的欲望来行动。毋庸置疑,他已经处在暴走边缘。

凄惨的光景面前,一男一女就这么矗立着。比影子还要深的斗篷裹住了男子的全身,乌黑的发丝稍稍的从兜帽中垂下,湛绿色的双眼冒出了磷光,宛若黑夜中的恶狼。

而女孩子则是单纯地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那双有神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依旧十分美丽。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沦陷了呢。”

少女欢快地说着。她背着双手,轻巧地跳到了秦岭月的身边。而后者则是忙着啃噬着尸体,丝毫不理会活泼的女孩子。

“噗噗…秦岭月学长比起女孩子更喜欢尸体,这要传出去会让学校的人吓死吧。”

“他的兽到底是如何沦陷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发出了声音,直直地盯着女孩子。

“我一直认为秦岭月的兽是在潜意识中引诱着他行动,所以他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察觉。因此,据我判断,兽的完全暴走仍需要一段时间,然而你只用了不到2个小时就让他濒临崩溃了,这是怎么回事?”

“库库…假肢哥哥你居然向我请教问题呢。怎么了?被摩耶加大人教训了一顿?”

不理会少女的嘲讽,男子淡漠地凝视着少女,而后者则是显得无聊的“啧”了一声。

“切!最讨厌你这样没幽默感的人了!”

少女开始了讲述。

“所谓好人呐,只不过是一个人的态度问题,事实上,最坏的人,面对所爱的东西,都可以摆出一副好人嘴脸。从过去开始探究,因为从小父母高压教育和哥哥的欺凌,这样子的秦岭月学长并不可能成长为一个阳光的人。所以,用屁股想都知道他那好人的态度肯定有问题。”

男子沉默着望着秦岭月,少女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父母的压力在面前,秦岭月也不可能像大哥那样公然违抗父母,所以只好表面上装作一副乖孩子的态度,心里则是对世界失望地一塌糊涂。顺应父母的要求,想要成为一个偶像般的人物,但是私下里,却多次被哥哥殴打,导致始终不能如意。这样的他,就和那边的野兽一样,拥有极强的反社会人格。”

秦岭月在翻滚着的血肉里面嚎叫着,男子皱起眉头。

“那么,交际场上的他,是假的喽?”

“一半对一半,在他13岁生日那一天,秦岭月遇到了兽——也就是貔貅,兽理解了秦岭月的感情。凭依到了他的身上,使他成为了临界者。接下来,就是惯例事项,兽汲取着秦岭月憎恶的感情得以生存,而秦岭月依靠了兽,创造出了一个阳光全能的自己。利用暗示将过去的黑暗全部掩埋,成为了耀眼的存在。”

“这么说,交际场上的,到底是秦岭月,还是兽呢?”

“是秦岭月,但是那是秦岭月所希望的自己,也就是他人格的一部分。而他人格的另外一部分,也就是过去的反社会人格则是和兽搅到了一起,成为了一颗定时炸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男子绿色的瞳孔中冒出疑惑,少女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我当然知道喽,只要稍稍调查,就会明白这些年关于洛亦铭学长的负面流言基本全是秦岭月学长搞的鬼呀。”

“….怎么会出现L这个叛徒的名字?”

“嘛嘛,别激动,听我说完。”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抬起脑袋,慢慢地踱着步。

“秦岭月学长在学校认识了乔千夏学姐和苏青叶学姐。表面上阳光的他自然是对两人和善以待啦,但是,在他心中那个反社会人格会怎么想呢?男女间纯洁的友谊?吃屎去吧!反社会人格和兽早就想把她们俩占为己有咧。于是乎,作为幼驯染的洛亦铭学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反社会人格和貔貅的敌人咧。”

男子沉默着,女孩子继续说着。

“我一直很好奇,洛亦铭学长这个人也就是毒舌了一点,个性扭曲了一点。外加收拾了几个混混而已,怎么可能会被整个学校人孤立呢?经过调查,我才发现。原来一年前左右的那个乔千夏学姐告白事件,居然是秦岭月学长策划的诶。而后持续了一年的诽谤也全都是他暗中搞鬼,嗯,这样才能说清楚嘛。”

“等一下…表人格的秦岭月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吧….难道…?”

话还没说完,男子就惊觉答案,少女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般点了点头。

“你想的没错,因为反社会人格和兽混在一起的缘故。每天的固定时段,反社会人格会占据秦岭月学长的身体。这也就是他的兽加速暴走的原因。“

少女的语气带着遗憾,但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一般来说,像我们这样的临界者,潜意识中会极力阻止兽来操纵我们的意识。然而秦岭月学长却利用兽来操纵自己的性格,把自己性格里那黑暗的一面径直和**融合到一起。这样虽然达到了重新塑造人格的目的,但同时他作为人的一部分却被兽给吸收了。这为兽日后篡夺身体暴走埋下了伏笔。”

男子无语地点头,少女的语气平淡的叙述着。

“假以时日,貔貅完全拥有了人性。吸收了秦岭月学长阴暗情绪的它自然也会变得暴戾起来,吸收了人的贪婪,使得貔貅开始发狂起来。这样下来,不要多久,阳光和善的秦岭月学长自然会崩溃呀。”

少女补了一句。

“那阳光的人格本来就是兽塑造出来的,想要篡夺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兽将自己的善给予了秦岭月,糅合了一个阳光的他,然而却因为吸收了秦岭月的恶,最后暴走了吗?”

“嗯,从将近三个月前第一起事故开始,他就已经濒临暴走了。只要随随便便用他那不成材的垃圾大哥激怒他一下,秦岭月学长自然会暴走呀。”

“对于他真是讽刺啊,明明讨厌那么混账的垃圾,自己变得却比垃圾更可憎。”

男子话语里面丝毫没有怜悯,而且就算觉得他可怜,也不能将已经暴走的秦岭月拉回正道。

少女抱起双臂,话语中带着些叹息。

“其实,事情的结果在秦岭月学长利用兽塑造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奠定了——人总要靠自己站起来,利用兽的力量逃避,对过去的苦痛视而不见,怎么想都会倒霉吧。”

少女将真相串联起来,男子却陷入了长长的思考。另一边,已经将尸体吃得只剩下骨架的秦岭月嘶吼着,想要寻找更多的猎物。瞳孔充血的他瞥见了男子和少女,一下子扑了过来。然而在那之前,看不见的冲击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

男子举起了钢铁制的右手,叹了口气。

“真是丑陋的姿态,在摩耶加大人看见你这污秽的面目前,就这么下地狱去吧。”

巨大的重力压着秦岭月的骨骼咯吱作响,在旁边的少女慌忙拉住了男子的手。

“等一下啊!秦岭月学长可是对付洛亦铭学长的重要棋子呐,怎么能随便清理掉呢?”

“别开玩笑了!那个背信者由我亲自处理!我不会忘记他削掉我一只胳膊的事实!!!”

一提到洛亦铭,男子开始咬牙切齿起来,对于他来说,那个背信者已经成为了禁忌的历史,自从五年前的海难之夜被他用冈尼尔枪削断了一只胳膊开始,他就无时无刻地不想杀掉对方。

“我会将他千刀万剐!当着他的面,把他最重要的人,一个个杀掉!……” “诶!?假肢大哥你是认真的!?”

“别不识好歹,加莫罗。”

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没有愤怒,没有说教,甚至连情感都没有的话语从两位临界者的背后传来。落雷贯穿了两个临界者的身体,男子慌忙单膝跪下,而少女迅速行了一个鞠躬礼。

“摩耶加大人!”“摩耶加大人!”

本应空荡荡的桥洞低下,出现了该男子的身影——高贵气质的眉毛之下,有着仿佛看穿一切的双瞳,这双瞳孔和他那苍白,包含着嘲讽之意的嘴唇巧妙的形成了对比。与耀银同色的发丝随风飘舞,异于常人的金色眸子宛若夜空中的明灯。

即使过了五年,这个男人如同天神般的美貌还是没有丝毫地变化。

感受到了摩耶加冰冷的意志,名叫做加莫罗的男子揪紧了自己的心脏,光是在这里看着自己的主人,他就感到了无边无际的恐怖。

“加莫罗,你要理解我的最先事项。”

没有望着加莫罗,摩耶加径直走向秦岭月,冷漠地出声。

“我要特地制作出一些有意思的剧情,才不会对这幕戏感到失望。与叶承风的博弈实在是无聊透顶,所以我自然会给这幕戏加一点戏份。”

摩耶加伸出了右手,被重力压制在地面的秦岭月嘶吼着,不停地摆动四肢。

周围的空间仿佛出现裂缝一般,空气变得沉重起来,昏暗的广场此时此刻也失去了应有的色彩,水泥地的材质也由坚硬变得柔软起来,开始不正常的扭曲。后面的两位临界者吃惊地望着这样的异变——摩耶加只是人类,没有固有能力的他怎么能干涉现世法则?

然而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秦岭月趴倒在地上。处于饥饿之中的他感觉所有感官都好像出现了问题,莫名其妙的摇晃感让他觉得十分的恶心。

“我又看见一个兽从海中上来,有十角七头,在十角上戴着十个冠冕,七头上有亵渎的名号。我所看见的兽,形状像豹,脚像熊的脚,口像狮子的口。那龙将自己的能力,座位和大权柄都给了它。我看见兽的七头中,有一个似乎受了死伤,那死伤却医好了。全地的人都稀奇跟从那兽,又拜那龙,因为它将自己的权柄给那兽,也拜兽,说:“谁能比这兽,谁又能与它交战呢?”

若望默示录中的语句从男子的口中传来,陷入混沌的秦岭月收拾起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竭尽全力注视着已经逐渐扭曲的摩耶加。

“出来吧!亘古场合中的伟大之兽!汝!亦真亦假!汝!善恶难分!汝!乃龙之遗孤!汝!乃光辉九子!汝!尊称为吉瑞之兽!汝!难撇下凶兽恶名!汝!即使英勇善战,却只得空守荒冢!汝!响彻天际,却只得守家震安!”

早就丧失理智的秦岭月开始失去意识。面前摩耶加那令人胆寒的话语,也开始含混不清。

而没过一会儿,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有个如同影子般昏暗的东西从他背后如烟雾般扩散开来,浮现出犹如投影机的影像。

那副影像中,一只在黑暗的雾霭中,依旧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巨兽张牙舞爪,仿佛要保护着秦岭月般,死死地瞪着前方的摩耶加。

与此同时,身后的两位临界者嗅到了杀气,纷纷上前一步。然而摩耶加伸出了右手,制止两人的前进。

“真是倔强的护主心呢。”

摩耶加不屑的看着前方那只巨兽,纤细的双手在空中轻轻地一划。

“但是,兽啊!你自己暴走起来,你自己都控制不住哦!”

兽的影像变得支离破碎,飞散的光辉霎那间被雾霭所吞噬,此时此刻的秦岭月突然抱头倒地,在大脑接触大地之前,黑色影像中,异质的,黑色的手一把捉住了秦岭月的头。

阴郁的色泽愈发的强烈,突入而至的狂风猛然以秦岭月为中心旋转起来。摩耶加轻轻地后退,银色发丝伴随着狂风开始飞舞。

“过来吧,貔貅。”

摩耶加的嘴边勾勒起一丝微笑,他慢慢地张开了双臂。

“作为戏剧的压轴角色,你可要给L一点出乎意料的惊喜啊。”

蠢动的巨兽逐渐在飓风的中心出现,站在身后的两位临界者内心中逐渐溢出了恐惧之心——他们并不是在恐惧暴走之兽,而是在恐惧着摩耶加。

——只要跟不上摩耶加的步调,就只会被当作便利的道具使用。

再度意识到这点的两人深深地低下了头,感受着自己和主人之间,那压倒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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