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下雪了。
与此相映着的,灰色的云朵依旧无边无际的遮蔽着广阔的天空。在这样的情境下,宛若棉絮般落下的雪反倒如同幻境的景色般,令人捉摸不透。
我离开了医院,朝着自行车摆放之处走去。在经过停车场的泊油路时,我看见了行驶在医院前方立交桥上的黑色殡仪车。
我不禁停下脚步——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秦岭月下葬的日子。
而他人生的最后轨迹,也将跟随着殡仪车的行驶,在天轮市留下相当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眺望着慢慢行驶的殡仪车的同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了秦岭月高举手臂的身影,他那温和的微笑,仿佛在说这下帐都算清楚了。
黑色殡仪车在视界的远端消失,我将手放到了自行车的车把上,向殡仪车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岭月的尸体最后还是在体育场被人发现了。根据有关证人说,温柔不失正义感的他,为了拯救因大火困在体育馆内的人们而去世。
虽然这是谎言,但是他确确实实牺牲了自己,拯救了瀚海国际会馆的人们。
然而作为见证者的我,却并没有参加他的葬礼。或许是因为芥蒂,或许是因为软弱。我觉得,现在的我,并没有勇气去正面这位老友的遗容。
我想,即使最后,我还是没有给出貔貅满意的解答。在命运面前如此无力的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去反抗种种的悲惨与不公。怀抱着黑暗的我们,究竟该如何对抗自己的罪过,迈向无限的未来。
无论是睿智的叶承风,恐怖的摩耶加,还是果决的尼尔,寡言的贝卡斯,亦或是无畏的月宫綴和温柔的文姐——在这些人的身上,我都没有找到所谓的解答。
所以,我决定,在寻找出自己的解答之后,我回去替秦岭月好好地扫墓的。对了,顺便带些他喜欢的东西祭奠一下好了。
自行车逐渐越过了身旁的公交车继续前行着,汽车的喇叭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在我的耳边持续着。漫步在大街之上的人群悠然地迈着属于自己的步调,各式各样的商品店里传来的嬉笑与欢闹。
我突然觉得,至少在现在,我似乎可以稍稍接受着那个,一直愚弄着我的世界。因为,毕竟在这一切的一切中,始终有那么几样,即使是拥有罪过的我,也挂念着的东西。
然后,我也发觉,现在的我,似乎可以原谅那个,被摩耶加愚弄在手掌,却又充满着无知的自己。
过去的悔恨,难以言喻的痛楚,想必都是像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会变成馥郁的过去,勾起自己那苦涩的微笑吧。
自行车的车轮跨越着这一切而前行着,车把微微的颤动,风儿轻抚着我的面颊。
然后,车轮在刹车作用下唐突的停止了,我的双脚落到了地上,直视着前方。
在前方广阔的天轮市广场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穿着黑色风衣的尼尔.赫菲米亚斯,正将后背靠在车门上。
在尼尔的前面是同样穿着大衣的贝卡斯.劳尔,他抱起双臂,矗立在汽车旁边。
“有位脑子扭曲的家伙想和拯救了瀚海国际会谈的英雄,稍稍说点话。”
Chapter.2
自动门在我的面前缓缓打开,我走进了顶楼,扑面而来的寒风,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散落着雪花的阴沉天空,铺着碧绿色人工草皮的黝黑土地,还有那雅致的花园喷泉显现在了我的眼里。
我迈开脚步,随着步伐的前进,眼底下天轮市的繁华街景向我扩展开来——冰冷灰暗的高耸建筑群,人头攒动的市中心,碧绿低沉的绿化带,湛蓝翻腾的浩瀚大海。
我走到顶楼的边缘,在靠着玻璃护栏的长椅上,有个人影。
“人多的大都市,真是相当美丽啊。”
男人带着金色边框的眼镜,凝视着广阔的天轮市街景。
“明明因为欲望而纷乱,因为情感而繁杂,却让人情不自禁的歌颂它的美好。”
等着我的,正是意料之中的Elysium的司书者,叶承风。
我继续前进,站在了叶承风旁边。叶承风趴在玻璃护栏上,倚着瘦削的手肘,交叉手指,撑住自己的下巴。
吹雪轻抚着我的头发,我微微地眯起眼睛。叶承风注视着不断地流动的人群,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怜悯和珍爱。
“还不去英国吗?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吧?”
我那几乎失去了情感的责问,让叶承风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按照惯例,故事的最后是解密环节,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洛亦铭你不也失去目标了吗?”
他那充斥着悠然的话语中潜藏着疲倦。
“我和月宫因为阁下和摩耶加的棋局,遭遇了相当不幸的对待哦。”
我露出讽刺的微笑。
“你要来亲自处理我这个知情者吗?”
“很有意思的推测。”
叶承风露出了笑容。
“洛亦铭,你这孩子就是性格有点扭曲,总是对别人说出自己也不相信的推测。利用浅而易见的谎言而引诱出真实的这种把戏,年轻人还是少用比较好。”
叶承风苦笑着叹了口气。
“虽然洛亦铭和月宫綴相当狼狈,但是至少重创了摩耶加的力量。加莫罗被龙王的睿智创造的核聚变直接蒸发,身为定时炸弹的貔貅也被击败。摩耶加本人大概也没料到这种结局吧。”
我并没有问后续事项,但是叶承风却说个不停。
“这次Elysium也向世界树和轮界宫卖了个人情。世界树那边已经正式通缉摩耶加,轮界宫也表示会协助我们抓捕摩耶加。这样一来,就恰到好处的赢下一城了呢。”
叶承风开心地说着,我冷冷地盯着他。
“你差不多可以说一下,你找我来的目的了吧。”
“哦?居然这么快抓住了我想转移话题的目的,你还是蛮敏锐的嘛。”
“我只是比较善于观察而已。”
我始终无法把握和叶承风之间的谈话,即使正在说一件事情,他的思绪也未必就在这件事情上。与其说无法得知他的目的,倒不如说他的目的太多,实在分不清主次关系。
“没错,我低估了你和月宫的力量。你们帮我赢得了战争,打败了摩耶加,避免了天轮市的浩劫。”
听完这句话,我脸上冰冷的神情丝毫没有褪去。
“不对,这件事情在你的意料之内。”
我诉说着冷静的话语,叶承风的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貔貅的登场以及死亡,秦川作为海人马的载体。世界树的行动,以及秦岭月牺牲自己诱导海人马,以及兽最后的暴走等等,这一切都在你和摩耶加的棋盘之中。你所做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那个东西。”
我继续着那天在停车场内的推测。
“摩耶加狙杀你失败之后,你也达到了让世界树敌视摩耶加的目的。在那之后的你,却因为某个东西,私下和摩耶加交换了协定,上演了后面所有戏剧。”
“你所说的东西似乎很不确定呢。”
叶承风点着头,聆听着我的话语。
“这是我的假设,因为我始终不明白你和摩耶加的动作契合度那么高的原因,所以我只能这么推测。”
我的推理逐渐契合。
“你突然提出更换场地守株待兔,下一秒摩耶加就决定去袭击国际会馆。这段时间里,摩耶加给了我一个恰到好处的条件,尼尔也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之后,冷静下来的我决定去迎战,而冈尼尔枪也及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一切不是太巧了吗?”
我继续推论着。
“秦岭月牺牲性命阻止了貔貅的突击,这样一来摩耶加也没打破停止袭击国际会馆的承诺。我在体育场和暴走之兽打得那么激烈,到最后也没半个人过来阻止,这样一来你也没打破不让处刑人出手的承诺。结合摩耶加所说的——胜负的关键,在于我的意志。我想,我能断定你们把我当棋子,交换了什么秘密。”
我将目光投向了叶承风,他微微的笑着,举起手来拍了几下。
“很不错,真的很不错。你都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像是在称赞只会死读书的学生一样,那是毫无热情的掌声。我冷冷的盯着叶承风,口中慢慢地说出话语。
“你们控制了这么多人,玩弄了那么多人的心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因为一枚戒指而已。”
叶承风似乎向我刻意强调这一点,我继续说着。
“这枚戒指有这么大的价值吗?甚至比秦岭月的性命,比那些因为连环杀人事件而死的人们的性命还重要。”
我继续追问,叶承风保持着微笑告诉我。
“我想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是阻止战争的战争,避免牺牲的牺牲。既然在我的剧本中,为它牺牲了这么多人的性命,那么它的重要性也可想而知。”
我动弹不得,在叶承风的那绝对知性的血之方程式中,所谓的人命不过是道具一样的东西。
在他眼里,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都是由绝对的价值而划分,为了更大的利益牺牲弱小的利益。为了大多数人牺牲少部分人,这在叶承风眼里,已经成为了常识一样的东西。
“老实说,为了这枚戒指,我也想过让处刑人和摩耶加直接在天轮市开战哦。洛亦铭,你觉得如果处刑人和黑衣在天轮市大打出手的话,那得牺牲多少人呢?”
叶承风微微地笑着,淡淡地诉说着话语。
“如果一件本需要花费上百人性命的事情,花上三十多条人名就能解决,你会选哪一种做法?”
我说不出话来,取而代之的,则是窜上背部的寒冷——我和叶承风的视线隔着空气不停地交锋着。
叶承风的观点,并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观点,他像一个因为利益而篡改剧本的编剧,眺望着并且控制着别人的世界与人生。这不是凡人应该有的观点,这是只有神才拥有的观点。
我无法理解叶承风的思考模式,理解不了….不,不是理解不了,而是不想去理解….
如果我理解了他的思维,那么我一定会和五年前的那个侩子手毫无两样。
我冷冷地看着微笑的叶承风,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你这家伙还真是喋喋不休。”
月宫綴站在了屋顶出入口,在他的背后,艾娜的身影逐渐显现——她看见了我,脸上露出了相当的惊讶。
叶承风微微的笑着,举起招呼。
“月宫阁下看起来没事啊。看来我的祈祷奏效了呢。”
“你会向谁祈祷?”
月宫语带杀意的问道,叶承风轻松地回答着。
“大概是你所景仰的那个孩子吧,是二阶堂家的大小姐吧,你有从她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吗?”
月宫綴并没有回答——嘴角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他,径直把手放在了崛川国广的刀柄上,屋顶上的温度因为强大的杀意而骤升。
“你好像很想死在这里,腐烂的司书者!”
我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愤怒的月宫綴——叶承风的话语似乎勾起了他悲伤的回忆。
被卷进叶承风的棋局,又遭到如此挖苦,月宫綴会二话不说地动手,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察觉到月宫的杀意,艾娜也拔出剑来进入了备战姿态。我觉得有些困惑,不知道到底该阻止谁,只好把手放到冈尼尔枪的枪柄上静观事态。
“好了好了,冷静点。“
叶承风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回荡屋顶,他稍稍打了个哈欠,凝视着拔刀的月宫綴,继续说着话语。
“再怎么说我也是司书者,月宫阁下如果随随便便拔刀的话,会牵连不该牵连的人哦。“
咬牙切齿的月宫意犹未尽地慢慢放开刀柄,艾娜也把剑收回,微微鞠了一躬。
“其实,我这次找你们主要有两件事情。第一,不管我的棋局如何,你们俩都为我取得了胜利,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些奖励。”
“即使是道谢的话,我也不想从你嘴里听到。”
月宫的话语中蕴含着宛若刀尖般的冰冷,叶承风那冷静地目光指向了我。
“那么洛亦铭呢?”
“虽然和月宫綴意见相同让人很恶心,但是我也一样,哪怕是一个分子,我都不想要。”
“哼,真有你们风格。”
叶承风仿佛感到惋惜般慢慢地垂下了肩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变魔术般从手中拿出了一个镶嵌着紫色宝石的戒指,放到了椅子上。戒指上的紫色宝石闪耀着魅惑般的闪耀光芒,我总觉得这个戒指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第二件事情,我把这枚从摩耶加手中赢来的戒指,托付给你,既然你们拒绝了我的奖励,那么这枚戒指权当回报吧。”
艾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叶承风却用眼神制止了她,我交替地望着戒指和叶承风。
“不行,我不可以收下。”
“那么这个戒指就会落到摩耶加的手中,然后他的福音计划可能就此实行,最后世界将陷入一片黑暗哦,洛亦铭你自己刚才也说过了吧。为了这枚戒指,包括秦岭月,私人保全公司,连环杀人事件的受害者们都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呢。”
叶承风乐在其中地说着。我和月宫綴丝毫不为所动,叶承风笑着凝视着这样的我们。
“还是说,你们无法接受我这样的做法?亦或是不满意我所铸就的结局?没有揭穿阴谋,没有抓获坏人。什么都没改变,什么也没发生。你们觉得这盘棋很没意思?“
叶承风犹如歌唱般朗诵着。
“不过很遗憾,我并不是善良的圣母,更不是邪恶的撒旦。和你们这些临界者比起来,我只不过是弱小的人类。你们看起来我是在为整个Elysium,甚至是整个星球的未来出谋划策。但是事实上的我,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信念和生存赌上一切罢了。“
叶承风话语中透露出非常微薄,极其微笑的感情。我望着他这样的他,仿佛在确定自己的决心般,一字一句地说着话语。
“我想,我永远不会肯定你的所作所为。“
叶承风笑着接受了我的话语,他将视线转向了下方天轮市的街景,纷纷攘攘的人群,逐渐布满宽广而又厚实的大地。
“我会坚持我的信念,就让你们临界者看一看,我这普通人,所怀抱的意志和毅力吧。”
叶承风淡淡地说着,他的背景是繁华的天轮市,人来人往的街道。
“如果要守护那些普通人类的生存和利益,并且坚持拯救弱小的生命。我就要哼着小调,把摩耶加,邪教徒,所谓的恐怖分子,所谓的好战派全部消灭。然后,证明我那绝对知性的理性方程式,可以让人类站在高处,获得福音。”
叶承风微微地笑着,我和月宫綴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对你们临界者也是,如果你们坚持否定我的信念,那么你们也尝试着去哼着小调,把摩耶加,邪教徒,所谓的恐怖分子,所谓的好战派给我全部消灭!这样一来,你们也可以证明自己的信念,远远在我的觉悟之上!”
叶承风的话语里面充斥着强烈的意志,这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话语,这话语是背负着司书者,背负着Elysium,背负着人类,甚至背负着整个星球的宣言。
我和月宫綴没有回答,若不是我们使劲撑住的话,好像就会被压倒在地。
叶承风轻轻地一笑,压力突然间消失,我朝旁边退了半步,月宫綴的上半身渐渐地动摇。
“再会了。”
叶承风重整衣领,转身离去。艾娜紧紧地跟着他一起往自动门那里走去。
司书者的脚步突然停在了自动门前,门慢慢地打开,而他的脚步却丝毫未动。我和 月宫綴沉默地望着他,死寂的气氛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楼顶。
“等你们真正跨越了自己的过去,我们就会在某处相会吧。”
叶承风再度迈步。
“在此之前,这枚宙煌福音会指引你们,让你们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与福音。”
在叶承风的身影即将在自动门的对面消失之际,月宫綴的话语突然响彻整个楼顶。
“叶承风阁下,我由衷希望秦岭月,遇害的安保公司人员,以及连环杀人事件的被害者们,能够在冥冥之中保佑你。”
月宫綴说出的这句极其讽刺的祝福语,让叶承风在自动门对面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用稍许痛苦的表情,喃喃地向我们回复。
“真是让人终生难忘的挖苦啊,年轻人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呢。”
叶承风走下了楼梯,艾娜在自动门关闭之后也消失踪影。
以言语和信念的对峙终于结束了,除了最后月宫綴的那句讽刺,我们全程都被叶承风压制。
由于太过于疲劳,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月宫綴那珀色的瞳孔注视着天轮市的街景。
“这次真是输了呢。”
“也许是吧。”
我沿着护栏弯下腰。
“结果我们的信念到底是什么呢?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们真的能够跨越所谓的过去吗?找到所谓的福音吗?”
叶承风的话语宛若诅咒般,在耳边盘旋着。仿佛听到了时间的流水在消逝,大楼顶部吹起的大雪,穿过了我和月宫綴之间。
背靠着栏杆的月宫綴凝视着天轮市的街景,慢慢地开口。
“过去什么的总会去面对,信念什么的总会去坚持。而我们的所作所为。”
月宫微微地笑了,抬起头来。
“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让那些差点挂掉的人活了下来。这已经算是我们的福音之一了吧,这就够了。”
月宫綴一如既往地用没逻辑的话语回答我的问题,虽然很单纯,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好。
“嗯,这样就好。”
我移动视线,投向了叶承风刚才坐过的椅子。以天轮市为背景的椅子上,叶承风留下的戒指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晃着。
紫色的宝石,带着犹如耀光般魅惑的光芒。
Chapter.3
“为什么尼尔和贝卡斯也在这里?还有为什么月宫綴也要被邀请?这不是以前伙伴的单独聚会吗?”
听到我的疑问,贝卡斯勾起了大大咧咧的微笑,而靠在墙上的尼尔则是淡漠地转过脸去。
“我本来就没有兴趣,是你的弟弟硬要拉我过来的。话说你这家伙居然没死啊,真是命大啊。”
“放心吧,在尼尔的葬礼,哦不,在尼尔的人生毕业典礼举行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你这个小鬼这么毒舌到底像谁啊?”
“难道不是像尼尔吗?”
坐在餐桌旁的S最终补上了这一句,惹得全场人笑出声来。就连一直面部表情的维德佛尔尼尔也露出了微笑。
在和叶承风道别之后,是S邀请我来西餐厅用餐的。不过当我和月宫到来之时,尼尔和贝卡斯却早已站在预约席的两边,贝卡斯暂且不论,尼尔脸上的表情和我一样不悦。
我原本觉得和S,维德佛尔尼尔久违的一起用餐或许不错。但是尼尔,贝卡斯,月宫綴这三个家伙共同出席让我很不爽,嗯嗯,是相当的不爽。
“呃,那个,今天主要是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啦。毕竟大家马上也要走了,尼尔和贝卡斯又是熟人,月宫阁下也是哥哥的朋友,这样的话人员也没问题吧。”
S露出笑脸催促着我,月宫和尼尔三人坐下。虽然我很想大声反驳月宫綴并不是我的朋友,但由于旁边的客人也在看着,无奈之下,我只好坐到了尼尔和月宫中间。
对,坐到了最讨厌的两人中间。
我倒着餐前酒,突然发现了S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跟随着S游移不定的视线,我发现他那欲言又止的态度。S那犹豫不决地目光一一扫过尼尔,贝卡斯,维德佛尔尼尔,最后在我和月宫綴之间来来回回地扫视着,我慢慢地放下酒瓶,直直地看着S。
“S,有什么事情吗?”
我直视着S的眼睛,他的瞳孔里划过一丝下定决心的情感。
“哥哥,现在已经是Elysium的处刑人了吧。”
S看着我眼睛,我一时语塞。
的确,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Elysium的处刑人,虽然我否定着叶承风的做法,但是我的确为Elysium这个组织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并且据维德佛尔尼尔透露,我的处刑人头衔还是代行者亲自授予的,换句话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推掉的。
总而言之,现在的我,已经彻彻底底的归属于Elysium这个组织。虽然依旧可以接受岚的委托,但是以后在大事件的立场上,我就很难保持独立自主的态度了。
我微妙地点着头回答,直盯盯地望着我,继续诉说着话语。
“那么,哥哥现在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欧洲吗?”
我哑口无言。
“维诺,玛丽亚甚至其他的孩子们都在欧洲,维德佛尔尼尔和我都在那里上学。”S诉说着,话语中带着些许的坚定。“哥哥来到欧洲的话应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吧,这样的话,以后作为处刑人行动也很方便。”
我困惑着无法回答,S的目光犹疑着,望向在座的其他人。尼尔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贝卡斯温厚的笑着,维德佛尔尼尔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如果这小鬼过来,我倒是没意见。”
贝卡斯温厚地回答着,尼尔则是耸着肩。
“我随意。”
维德佛尔尼尔凝视着我的眼睛,微微地叹了口气。
“让洛亦铭决定吧,这不是我们应该决定的事情。”
S的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仿佛发现了什么般望向了我身边的月宫,我将困惑的视线投向了我的搭档,发现他那珀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些许的迟疑。
“你们如果喜欢这家伙就尽管带走吧,反正我无所谓。”
虽然月宫的话语带着些许的困惑,但是他依旧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深深地呼进一口气,接着吐了出来。贝卡斯瞥了我一眼后,微微地一笑——他似乎早已察觉了我的答案。
“抱歉,S,还有维德......不,小怜。”
S以些许失望的表情接下了我的道歉,而维德,不,小怜那里依旧对我抱以温柔的目光。
“如果欧洲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会立刻赶过去帮你们。但是,现在的我必须呆在天轮市,因为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答案。”
“我知道。”
撇开了感伤,S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在这繁华而又纷乱的天轮市里,有着我苦痛的记忆和新的家人。
而且对我来说,我还远远没有抛下自己的过去,还远远没有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解答。无论是貔貅那含着血泪的疑问,还是叶承风抛给我的挑战。我想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与能力给出解答。所以在我完全跨越过去之前,我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
虽然,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不得不和这个城市说再见。但是,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那时候的我,想必会更加坚强,更加自信吧——那时候的我一定能否定貔貅的诅咒,也一定能笑着否定叶承风的信念,并且得到属于自己的福音。
所以,就算被人说是愚蠢,就算被人说是软弱。现在的我还不能下这个刚毅的决断,还不能抛弃这个充斥着苦痛记忆,却带给我我新生的天轮市。
月宫綴望向远方的双眼带着些许的珀色,他大概也拥有着和我一样的信念吧。
“嗯,我猜你也会拒绝。”
在我身边的尼尔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声里注入了些许的鼓舞,让人感觉到整个餐厅的温度都上升了。
“现在的你还远远不足,等你到那一天,能和我一样,找到对抗叶承风的信念时,再来我这里吧,在这之前。”
尼尔的视线落到了我的大衣的口袋上,我微微地往那里望了一眼,戒指状的凸起从布料上显现出来。
“保存好这个戒指,然后,寻找到属于你的福音后,变得更强,。”
坚毅的笑声回荡在餐厅中,我回以苦笑。不知不觉,餐桌边上的人们都露出了笑容。
我想,这恐怕是我近一个月来,最轻松的一刻。
After story
于是一切,随风而逝。
真正的寒冬降临到了天轮市,白雪纷纷地降下,寒风在天轮市的街角呼啸而过。
从天轮市的市中心到滨海大道这一段,各式各样的服装店栉比鳞次。展示着美丽衣服的服装店,陈列着众多挂坠的饰品店,雅致的咖啡厅,色彩缤纷的快餐店,都并列其中。各式各样的人在大街上走着,有的在店门口犹豫不决地看着,也有的人直接进去选购物品。
我也被文姐和乔千夏拖着,在随着人流前进着。
“你们身上的钱够吗?买了太多东西啦。”
我手中提的,是装着文姐和乔千夏衣服的袋子。作为惩罚,星期天的一大早我就不得不被文姐拽起来,陪她和乔千夏上街购物。这些东西比我拿到报酬后一年买的衣服还多。我一手拎着四个布袋跟在两人后面,肩膀因为僵硬而阵阵发酸。
“洛亦铭,你还好吗?实在太累的话就…”
“乔千夏算了呀,这次未经我同意又去受伤的问题儿童,不给点惩罚是不行的啊。”
文姐棕色的眸子凝视着我,乔千夏微微地苦笑着。
“今天再买20件衣服吧,可以的话,洛亦铭你能买单吗?”
“…………我能直接重新开始《地球OL》这个游戏吗?”
我的灵魂似乎极力想从这疲惫的躯体里面脱离出来。看着乔千夏和文姐愉快的背影,我苦笑着扬起脚步,快速跟了上去。
这算是对文姐的谢罪吧,这次的我又打破了约定,自顾自的受伤了。为了能让文姐心情好转,就算是受到她颐气指使也没关系,只要文姐能笑着,那就可以了。
我迈开脚步,看着飘舞在空中的白雪。
和S他们告别之后,我的生活实在是太宁静了。
还是老样子的自行车再度被送去修理,苏青叶这个飞机场还是动不动就会跟我吵架,司马良这个家伙尽会跟我说些没营养的话题,吕亮老师又把整理书架的事情推给我。语文考试的作文又是32分。
话说回来,苏青叶她那位朋友,后来还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最后证明某个全国性的巨大传销集团绑架了他,拯救他的行动也是极其困难,最后靠我和月宫綴在背地里出手才把传销组织彻底歼灭。
不过这也都是小事了。顺便一提月宫綴正在旅游之中。他八成是为了躲避本家的责问和电话骚扰吧。他让南云小姐给我带了个话,说他打算去桂林玩两个星期——话说回来,两个星期之后不就是期末考试了吗?
嘛,不过既然他是月宫綴,对他来说考试也只是消遣而已。对我来说,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在桂林落水溺死,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抱着些许悠闲的我,提着沉重的袋子,走在了天轮市的街道上,而就在这时,我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在街角的对面,看见了她。
眼前的景象宛若默片电影突然卡带一般,行驶的车流,走动的行人,甚至是风的流动,雪的飘落,在一瞬之间完完全全的停滞了下来。
紧接着,宛若巨大的灰色墨水瓶被打破一般,灰色不断地从我和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那些五光十色的灯光,衣物,大楼慢慢沾染上单调的色彩。
我继续走前进着,她也向我这里前进着。我望着她,她望着我。
“你最后,还是接受了宙煌福音呢。”
宛若雪之妖精般梦幻的少女怜爱地望着我,我低下头来,望向领口,在那里,叶承风交给我的戒指正牢牢地拴在银链里面,挂在脖子上。
“嗯。”
“以后的日子就要辛苦了,这样可以吗?”
少女提出了疑问,面颊上带着些许的伤感,而我则是坚定地回答。
“这样就好。”
我继续诉说着话语。
“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犯下错误,我也希望通过我的信念否定叶承风的意志。既然这样的话,现在的我并没有逃避的理由。”
少女静静地笑了,迈步走向我的身边,我继续前进着。迈步的二人就这么错过。
而交错的一瞬间,少女却停了下来,说出了话语。
“L,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妖精大人吧,因为你救过我两次命,我也能记住。”
我走过停止的人群,继续向文姐和乔千夏的背影走去,嘴角边勾勒着苦笑。
“虽然也就是在不久之前刚起来罢了。S他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
悲伤的目光久久地守望在我的身上,少女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该道歉的是我,因为我…蕾娜她才…”
“那是我的错,我会去面对的。”我坚定地迈着步伐,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远“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再让过去的罪责否定自己。我会向貔貅证明,即使是如此不可原谅的我,也能继续反抗命运,不失理智的活下去。这是我对秦岭月的唯一告慰,也是我对摩耶加的反抗。”
“这样啊…这样的话,虽然很辛苦,你也迟早会找到自己的福音吧。”
“嗯,我会找到的,我自己的福音。”
我转过头去,露出一个自以为最闪耀的微笑,少女温柔的守望着我,如同看着孩子长大的母亲一样。
“嗯,那么,在你找到戒指的秘密后,跨越了自我之后,再见吧。”
“嗯,谢谢,再见。”
少女的身影越变越淡,逐渐在这灰色的世界中消失。暴风雪在街道的中心卷起,我微微地眯起眼睛,转瞬之后,少女彻彻底底地在天轮市的街道中消失了。
接下来,时间继续开始前进,色彩重新回到了这条繁华的街道之上。车流继续着前进,行人开始走动,风儿继续吹拂,雪花慢慢飘舞。
望着少女消失的地方,现在的我,却止步不前——我仰望着天轮市的天空,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暗示与谋略,残酷与背叛,被自私所绑架的正义,以及那因爱而生的扭曲。
我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那宛若暴风骤雨般的日子。
在我那些为数不多美好生活中,有一块叫做秦岭月的部分将永远的消失。他的兽因为命运的不公而扭曲,以它那压倒性的力量篡夺了他的身体。然后,它被我以我的信念所杀。
叶承风的那近乎完美的暗示和精妙的谋略。
摩耶加五年前的残酷和果决的背叛。
无知而又愚蠢的L,曾经所怀抱的,那被自私所绑架的正义。
以及秦岭月,为了爱,为了耀眼,而产生的堕落和扭曲。
这些人,这些事,在我的心中,都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心中的伤口慢慢地结痂,却始终不能止血。每当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心还是像当初一样痛苦,我也并不知道止痛的办法。
那些伤痛而掉落的痂,却以戒指的形式留在我的身边。这个华美却又诡异的戒指,加上了精致打造的银色项链。
这个项链,似乎是将我的命运,和叶承风,摩耶加,秦岭月,甚至是S,蕾娜,小怜,尼尔,贝卡斯,艾娜以及月宫等人的命运,束缚在一起的承重羁绊。叶承风语焉不详的目的,摩耶加那令人发指的计划。都需要靠我的双手,去努力的发掘。
司书者留下的戒指,督促着我去行动,这之中包含着后悔和不甘,还有那对逝去事物的追忆和惋惜。为了不再成为愚蠢而有无知的那个L,这个戒指的确应该留在我的身边。
我的双眼重新回到街上,发现乔千夏和文姐正在和店员聊天的倩影。我心中的伤痛慢慢地褪去。
仿佛只要看见她们,伤痛就能暂时缓解一般。
我突然很想质问自己,如果哪一天,我不幸逝去,会有人因为我的死哭泣吗?
在蕾娜逝去的那一天,我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蕾娜,而哭泣呢?
现在的我连这个都不敢肯定。
越是进行深入思考着,越是觉得自己丑恶并且痛苦,这或许就是像我们这种怀抱着黑暗的临界者,应该接受的惩罚和报应,这或许也是我始终束缚着自己前进的原因之一。
但是。
——摆脱不了的,那是过去。
——洗涤不了的,便是残酷的现实!
我想,此时此刻的我,似乎可以面对这个问题——我闭上了眼睛,千千万万的黑暗合而为一,最终化为尘屑,消散在了空白的思维中。
因为,我听到了声音。
“小亦铭!在不跟上的话这些东西就真让你买单了哦!”
“啊啊,我来了。”
我睁开双眼,迅速跟在了文姐和乔千夏的身后,乔千夏微微地对我笑着,文姐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你真是不学乖呀,下次我让你把冰箱搬到六楼哦。”
“饶了我吧。”
两人棕色的发丝随着吹雪在风中飘舞着,文姐和乔千夏随着街道前进,而我也紧随其后。
在我那充满灰色格调的记忆之中,我似乎能看见秦岭月,安保人员,杀人案受害者们的笑容。明明好多人不认识,但他们的。笑容却让我觉得亲切并且温暖。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世事逼人,但是多少的事情还是人自己而为之。
所以,怀抱黑暗的临界者们,所拥有的福音,注定也只能自己找到。
正如月宫所说,我们所守护国际会馆,那是福音的一部分。
而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始终在我们的身边,围绕着安详的日常,闪闪地发光。
真是相当不给力的答案呀,但是现在的我,似乎能毫不怀疑的全盘接受。
“小亦铭,再发呆就把你丢在这里了!”
“洛亦铭…快点…”
听见女生们欢快的声音,我的目光重新回到前方,文姐的微笑宛若绽放的夏花,乔千夏的轻笑静美的秋月。
“来了来了…”
我抱着东西,轻快地向两人走去。
快点走吧,不然就要她们被丢在身后了。
第一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