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新拥（东篇8）
昨夜做了一场梦。梦里该是这样的场景。
12点的钟声敲响，守岁的人们兴奋地互相庆贺道喜，说一句久违的“新年快乐”。
窗外面漆黑的夜，找不到浩瀚的星海，也找不到易冷的烟花。没人注意，在那片平淡的夜空之中，悄然飘下一场雪。
也许是上天的礼物，又也许只是对冷清的怜悯。送给孤独的夜，孤独的人。
也许都不是。
还是会有某个孤单守岁的人目睹着这一切，他很欢喜，也很忧伤，“也许只是时间到了就雪了”，他在心中默默地默默地想。
也许，只是时间到了，新年到了，旧年过了，人老了，世界老了，所有的好像洗心革面，又好像一尘不变。
雪下得很小，零星的几片好像一不注意，就会消失在无边人间的灯火里面。
灯火里面的人追逐着、找寻着那渺小的转瞬的美好。但再怎么向往，人终究生在人烟，追不到那视野不及的，安静、黑暗、美丽的天边。
就算我闭上眼，心中再怎么想象，再怎么摸索，也找不到——那原野之上，穿着白色嫁衣的女孩们被黑色的天鹅簇拥飞舞的模样。
我只能轻声道一句，“可惜”，再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不幸的雪花逝去。
人真的好奇妙，哪怕是一场逝去的典礼，也那么惊喜。
一点也不奇怪，大部分的人在一场欢喜之后，早已入了酒席牌局，早已入那周公梦乡。一切都在安息。那是唯一的，去年的痕迹罢。
但无边的夜正是那般的无边，才让虔诚的我们无法安然入眠。
我或许枕着我的小小安逸，想了许多。
人生有多少记忆，就有多少繁琐，说到底，在最后冷静下来，欢笑只是欢笑，苦泣只是苦泣，都无所谓。
想多了累了，我会抛弃杂念。做些醒着的梦。
我梦到此刻的我，不在我的单人床上，不在我的小公寓，甚至不在我的城市。
不在我认识的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在我梦里的桃源。那里有我想看到的景色。无论是黑色天鹅还是白色仙子，他们都随叫随到。星空的头顶苏醒，每每几颗闪烁，一定一定是我逝去的亲人在向我招手。微风轻拂我的脸颊，一定一定是我最爱的人来到了我身边。
还有虫鸣和落影，是夜宠爱的摇篮曲。我奔跑在无边的原野，我行走在平静的湖面，我穿越茂密的林间，又爬上山崖，我眺望海天一线，又遥看沙海一堑。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微微安安。
我嗅到沁人的香甜，那一定，是时光飘摇回味的滋味。
直到轻风托起我踽踽身形，我目不转睛放松一切。
“呐！远方的人啊！你是谁？你好吗？我啊，好喜欢你！”
写下这段话，结束了我对昨夜悄梦的细微描绘。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那一切也不会出现，甚至和我昨晚的梦毫不相干。但我喜欢这样想，这样说。
“新年快乐！”新年醒来的第一句祝福，是我祝我自己。
在只有我的房间，只有我的城市，我想想了家，想了想我拥有的平淡的一切。
我还是笑了。
有什么不好呢。
好像把我这莫名的惊喜分享给别人。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精彩吧？
以往的话，我谁也无法告诉。但是今天，我第一时间、毫不犹豫，脑海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
我心中明白，这很“危险”。但我好喜欢。为什么？
我不想考虑。
只要我不去细想，胸中的悸动就不会停歇。
想要见她。不论代价。
打开手机，上面赫然留有一段不久前的消息。
“我醒了，你呢？”
我屏住呼吸，打下了回复的话。
“我也醒了。好想见你。”
后面这句很不像我的风格，我觉得陌生，又感激。
“我来了！”
对面很快回了话。
在看到的一瞬间。我的眼眶好像湿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心有体会。
啊！好像在昨夜那梦里的天边呐喊，只是放声呐喊。
那一定是我最最饱满的祝福吧。大概。
门铃被敲响，我打开门。
两个穿着睡衣，头发喇喇扎的人相视一笑。只是无声的发自内心的笑。
此时此刻心中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我没空去想。也不愿花力气去想。
我正想说话，她用手堵住了我的嘴。
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对暗号”。
我明白了。
“新年快乐！”我们异口同声。
“哈哈哈哈！”能那么默契真是太好了。
我把她拉进了家门，没想过要做啥，却行动了起来。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待着，她会接受吗。
她会的。就像我邀请她一起赴死一般，她会接受我所有的邀请。一起赴死之前。
啊！好想哭！
“你笑啥？”她笑着问我。
“傻子，你又在笑啥？”我摸了摸她的头。
一直想这么做了，反正今天她也没梳头，总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要不……”她提议。
“什么？”
“我们打个新年招呼吧？”她继续说。
“拥抱吗？”情不自禁的反问，就好像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一样。
“好啊！”她同意着张开双手。
于是我像抱小孩一样抱住了她，动作一定很笨拙。
拥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舒服，却真的很温暖。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要给她一个拥抱，我一定是满怀感激一边哭泣一边用她紧紧相拥，我会很用力，就像要把她留在怀中一样。
正因为这样想，所以我觉得这个拥抱不该到来。因为那太自私了。
但是实际等拥抱来临，我没有哭，也没有用力。我只是轻轻地把双手环到她身后，鼻子嗅着她耳边发丝的微香。
只是有一件事我没有料到。
抱着，就不想分开。好想一直这样，一种来不及解释的留恋。
我想，她一定已经偷听到我急促的心跳了。
毕竟，我听到了她的。
我不知道我们抱了有多久，如果一定要我解释，我愿意相信拥抱有变缓时间的魔力，我们都中了魔法，心甘情愿。
然后渐渐的，脑海里浮出了更多想要更进一步的欲望。
而我仅剩的理智正在与它纠缠。
我默念着，“只是拥抱就好。”
然后念着念着新的问题浮现脑间。
我，该不该，先放开手？
啊！这是个令人焦头烂额的烦恼，此时此刻我不用细想就已经为之所困。
我暗自发誓，事后一定要就这个问题大发研究，必要讨出一个最优解。
然而此时。
双方的温暖互相传递着，她的体香和发香萦绕鼻尖，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逐渐驱逐这个房间的其余声响，手脚因为保持姿势有些酸了，脸也因为意识到这些开始火辣辣。
但是，现在分开，不就被看光了吗？我害羞的样子。
不，我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早就把我背叛。我已经分不清那是我的还是她的。如果有她的我会越来越兴奋，如果只是我的我只会越来越羞愧。
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呢？
说什么呢？半天都没说话了，现在说不会反而更尴尬吗？
啊！脑袋要一片空白了！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敢去想了！
“睡着了吗？”她的声音，轻轻的在我耳边响起。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吐息窜进我的耳朵。
“睡着了。”我也反击似的冲她耳朵吐气。
“你骗人！”也许是觉得痒，笑骂了我一句。
然后我们自然而然分开。
这也许是最合适的机会，我却还是很不愿。
她的脸好像有些泛红，因为房间光线暗，我没能看清。
但是刚才的尴尬和悸动还留在胸间。
“都怪你！”于是我也“破口大骂”。
“啊？什么？”
“啊？不然呢？”
“呸！”
“哼！”
“略！”
“略！”
“哈哈哈哈哈！”
“告诉你个秘密，你有眼屎！”
“啊？不可能！”抹掉，“你也有！”
“放屁！”抹了抹。
“那你头发还翘起来了呢？”
“这是呆毛！”摸了摸，“你那翘上天了都！”
“那也是呆毛！”
“吹牛！”
“不管了，我要去洗漱了！新年第一天我要打扮得美美的！”
“但是你新年第一天丑丑的样子已经被我看光了哦！”
“切！你给我失忆！现在！马上！”
“我不！我要牢记于心，每天回味一遍。”
“啊！混蛋！”
“什么！你怎么骂人呢！”
“那……新年快乐！”一拳。
“你怎么还打人呢？”
“打得就是你”又一拳。
打完就跑走了，还不忘回身轻轻关上门。
“跑得倒是快！”虽然没人能听到，但我还是自顾自说着。
安静下来之后，刚刚那个拥抱的感觉又汹涌而来。
“啊！”惊叫一声，我赶紧扎进了卫生间。
让新年扑面的第一捧冷水，浇灭我的躁动，使我清醒吧！
少年祈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