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心里的感情（西篇13）
今天，心情低落。独自呆在房间，听歌。
人心，比天气还阴晴不定。我的心，大概也如此。
我会因为被身边的人无意的忽视而难过，会因为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而失落，会因为我脸上展现出违心的笑容而痛苦，也会因为无端的空虚而惶恐。
他说，这就是敏感的、脆弱的那类人。感性的人。
我深信不疑。
闭上眼睛，仰面躺下。兜住我眼里的幽深海海。
脑海中浮现昨日的情形。
“哼哼哼~”轻声哼着歌的女孩，打开了自家的大门。时值傍晚，余日迟暮。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声音来自女孩的母亲，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暗道不妙的女孩一改喜悦的面容，前进路线临时转向母亲大人的所在。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这不是正好吃晚饭吗？不迟啊……”声音虽微，却还是透露着一丝倔强。
“你一天到晚都待在陈冬哪里？”是质问而不是疑问。
一向不会直呼其名的母亲说出了女孩心中那人的全名。
“嗯……”女孩不知所措却知道妈妈的话一定要回答。
“在干啥呀？”妈妈步步紧逼。
“没干嘛……”最没头脑的回答，女孩却完全没察觉。
女孩脑中浮现的正是那日令她心动不已的举止，但在自己妈妈面前，终于还是觉得羞愧。
“没干嘛？没干嘛你待一天？”
“也没有一天……”女孩的反驳无力且愚笨。
“……看看你身上穿的？你就是穿这种衣服出门的？”说话间，母亲扯了扯女孩身上的睡衣。
非常普通的睡衣，但是是睡衣。
“女孩子家家也不注意自己形象？”
“……”
“你都是成年人了！马上就要嫁人了！”
“……”
眼泪从女孩的脸颊流下，女孩颤抖着说不出话。
“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
是啊！我有什么好哭的。终究没有兜住眼中的汹涌。
忍不住眼泪，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坚强呢。会哭，是不是因为我真的还是个孩子呢。
“做孩子有什么不好？”当我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
我明白了，我果然，还在做孩子一样的梦。
也许我能体谅妈妈的担忧，但我却无法坦然的接受。也许是我错了，但我不承认。
“一天到晚待在男人的房间里算什么话？”
“过年我在家这几天，你是天天都往隔壁跑……半夜还偷偷溜出门，你想干什么？你成何体统？”
“不说你一个女孩子成天找男孩子玩，你每天都往人家那边跑你考虑人家的感受了 吗？你是人的蛔虫吗？你要寸步不离？那你怎么不搬过去住呢？反正就这么近！”
终于，女孩站起了身。
“我……”女孩哽咽了一下。
“我又不是没有考虑过！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女的就不能找男的玩？为什么我找朋友玩都是错！你平时在家吗？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怎么过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对我的一切评头论足！”
“我不知道？我都是为你好！你知道人家是怎样的人吗？你做事想过后果吗？我跟你说男人心狠起来你后悔都来不及！”
“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呀？就你这样，人家随便哄你几句就被卖了都不知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就是送上门的肥肉！”
“啊！”女孩大声地哭了出来。
这一下吓得母亲停止了话语。也许是觉得自己说太过了，她也沉默了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女孩放声的哭泣。
我真傻。
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视野里漫布雨雾。
那时候强烈的情感此刻仿佛也能体会得真切。
“你就是不懂！你根本不懂我！你也不懂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多好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比谁都好！就算有再多人伤害他，他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就算我再傻，我再无知，只要是被他骗，我也甘愿！”
这些话，我都没能说出口。代替的，只是眼泪，还是眼泪。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没人知道我们的故事，没人知道在世界的深渊曾有两个人向往死去。
人们只看见他们还活着，不管过的好与坏。人们不关心。
但是我关心彼此的一切。我一生，都无法忘记。也不愿忘记。
哪怕有一天世界和时间让我们分离。我一样不会忘记。
到死为止。
这是我的誓言。又傻又浪漫。我以此为傲。
之后。女孩跟妈妈耐心的聊了一晚。
聊关于妈妈不在时她的寂寞与害怕，聊很多妈妈不知道的女孩的烦恼。
妈妈也跟女孩说了她的担忧，她工作的无奈。
可惜的是，两人都没能说出那一句“抱歉”。也许不是现在，也许未来。
最后，女孩跟妈妈介绍了她眼中的那个男孩。
喜欢的地方，讨厌的地方。他有多么值得信任，多么温柔，又多么傻多么笨，多么自以为是。他的细心给人温暖，但他对自己的忽视又令人心疼。
“他总是胡思乱想，想很多，明明我的意思很简单，他却会顾虑很多……”
“他还总是想当然，有些话他只说过一次却觉得我应该要记住。如果我忘了，他就会生闷气。”
“他生气从不对我说，从不对我发脾气，我打他也从不还手。他就是个老好人……”
“但是他在兴奋的时候也会冲动，做一些不过脑子的举动，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我想想都觉得好笑，不知道他自己时候会不会觉得狼狈……”
……
妈妈只是听着女孩说，络绎不绝。
大概是妈妈终于从女孩话中读出了深意，也可能是她的经验告诉。
她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问的简单明了，平平淡淡。
却带给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女孩雷霆打击。
这个问题，一直会在女孩脑海中浮现，也一直被女孩逃避。
害怕。害怕知道答案。又害怕答案是否定。害怕明确答案后的不知所措，更害怕失去。
初恋，就是这样的吗？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个大概。你真以为我这个当妈的会不了解你吗？”
“我……不知道。”
“但是我就你这一个女儿。我们一家也只有我们两个女人。我不为你担心，还有谁会为你担心呢？我当然希望能有一个男人，能够保护你呵护你！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不能允许那是个混蛋！不能让你……走我走过的路……你知道吗？”
“妈妈……”
“好了，听了刚才你跟我讲的，我可以相信，相信你的眼光。”
“真的吗？”
“但是！妈妈要跟你说一句妈妈的心里话，你不要觉得不好听。”
“你说。”
“人是会变的，任何人都会。他会……你也会！”
这句话，触动了女孩的心。这句话就像是朦胧雾中恍惚的青光，似明似暗。女孩也似懂非懂。
但是女孩说：“我相信，就算我们都会变，本心不会。”
就算沧海桑田，刻骨铭心的东西一定会永恒。
“我也希望是这样。妈妈相信你，也可以相信他。你只要记住，不要付出你的一切。当你发现，有什么已经不对的时候，你要，一定要……”
不要付出一切我可能不敢确定。但，我想试着把她的话放到心里。因为那句话中充满着，不止对我的告诫，也充满着她自己的经历她的感情。
那般浓烈。
耳边缭绕着她最后说的话。
“要学会自我受伤，学会自我割舍，学会自我淡忘。”
妈妈跟他很像。原来，她想到了那么久远的事啊。
我还记得他写给我的那句话。
“当你绝望的时候，就回想你的一生，想想过往中的那一张张面孔，如果有一张，给过你无穷的无穷的温暖，并且，那个人还在等着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坚强，你必须挣扎着挣扎着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也许那个人也给过你伤害，还请相信你胸中的感动，当它大于伤害的时候，你就还不能输。”
我没有输，因为我爱着那个一直爱着我的妈妈。
但是妈妈，我也不会向你屈服。
回想我的一生。现在已多了一张面孔。
“妈妈，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了解他那么多事，却不知道这一点？”
“我……”
“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我……我想，我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
“我不知道他对我好的那种感情是不是喜欢。”
“如果你不明白，就想想你对他的感觉。”
“我……我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
“傻呀！你可真傻！”
“啊？”
“和我年轻时候真像……”
“是嘛……”
“没事儿！慢慢的，你就会懂的！”
“啊？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可说不来。”
“啊！那我咋办！”
“你自己看着办！”
“啊！”
“别‘啊’了！想知道你去问人家不就知道了！问人家稀不稀罕你这种丑丫头！”
“啊！妈妈你说什么啊！你怎么能说我丑呢！”
“人家陈冬多帅啊！就你这点姿色妈妈很担心……”
“胡说什么啊！就他？我稀罕他还差不多！”
“嚯哟！说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
“啊啊啊！什么啊！细皮嫩肉的多好啊……我那就是今天没化妆！”
“……你要真想人家喜欢你，每天化个妆，衣服穿漂亮点，别老穿个睡衣！听到没有？”
“呃……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说了！”
“也别一天天的就跑人家那去！吊一吊胃口知不知道！”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睡了！晚安！”
想想最后狼狈逃窜的样子，忽然又有点想笑。但是我现在脸上挂满了泪水，恐怕笑起来会很难看吧。
人心，真是比天气还阴晴不定，潸然泪下的人转眼又咧嘴傻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