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时候，开心的时候（东西篇16）
西：
人的喜忧往往是莫名的，连自己也无法预料的，稀罕东西。
早上，站在我的卧室与卫生间的过廊之间，看着紧闭的家门。我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妈妈的鞋子和妈妈的包都不见了。所以我明白了。明知道，却才醒悟。
她上班去了。
呆呆的走进卫生间。
每天早上用一捧冰凉的清水拍醒自己。这是我的习惯。
但是今天，我好像还是傻傻的。脑袋木木的。
如果。如果此刻的我是清醒的。那么我可以看看杨希因此时的脑中正在想着什么吗。
嘴角摆出笑脸的弧度。我的心却很平静。我原来。
还是会不舍。
抬起头，忽然觉得，镜子中这个养了一整个假期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头发变长了。还有一点变胖了。
想哭。
于是我洗了个头。用毛巾擦干。
再从卫生间回到房间。回到因为还没拉开窗帘而依然阴暗的我的房间。
“今天就向他学习吧。”
什么也不做，我坐在我的桌前发呆。发呆，是孩子的特权。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小时候一样。一觉起来，发现家里没有一个人，就会害怕得哭泣。那时候什么也不明白，所以恨。
现在明白了，依然恨，只是同样明白的还有，那其实是空虚。
从小。我就害怕失去。所以我也害怕拥有。
现在想想，我就是个白痴。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因为。
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挽留，怎么去争取。
“你要懂事。”
懂事。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说实话，我后悔了。
“嗒”，手臂上感受到冰凉的接触。
是从我头发中溜下来的水珠。
吹干头发后，我开始脱衣服。
离开了睡衣的保护，就算是临近三月，还是会觉得微凉。
即使这样我还是慢慢悠悠换上新的衣服。
当我穿起长裤的时候，又想起不久前的画面。摇摇头，又把衣物脱了。
还是穿裙子吧。
小时候很喜欢穿妈妈给我买的裙子。但是越长大，越讨厌裙子。
原因有很多。我也不明白。
直到后来上了大学，看到校园里那么多女孩穿着裙子那般美丽，我羡慕极了。
我才发现，我还是喜欢裙子。
但是当我再度穿上裙子，却总觉得害羞，觉得不自在。
也许，我根本不适合裙子。
喜欢和适合，有时候会有残酷的隔阂。
我苦涩得笑着。笑不出声。
走出房间，走出门。
这样一来，这个家，又是空无一人了。
东：
今天，她来得很轻。
“我来了！”她摆出俏皮的动作，用着俏皮的口气。
可惜无论是肢体还是嘴巴，都把她出卖了。
今天的她，不开心。
深呼吸一口气。我笑着回她：“早上好！美女！”
她的眉毛翘了翘，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好像明白。这是想开心，却开心不起来的表现。
“别抬举我，我穿裙子不好看吧？”
“什么话，你穿裙子很好看啊！你不是穿过好多次了？”
“没有，我很少穿的。只在家里穿一下。”
“哎？这么说，我很幸运？”
“干嘛？”
“我是少有的看到你穿裙子的人了？”
“……反正不好看。”
“不不不！你穿裙子是我身边女孩中最好看的！”
“……”
“虽然我身边女孩就你一个。”
“……”
她好气不气，但总算，露出了个及格的笑容。
好想，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快振作起来，阳光的女孩。
但是，也许不该是我，不该是现在。
明显有心事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坐在了床上。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
就这样看了半天。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跳起来大叫，“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这样的话吧。
如果不是现在，我大概也会不好意思盯着女孩子的脸看这么久。
我只是恰好发现，恰好想偶尔多管一下闲事。
“我很好看吗？”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是吗？”
“你不冷吗？”
“有一点，腿上。”
“都说女孩子为了穿裙子可以完全不怕冷。”
“我好像还不太行。可能……裙子不适合我。”
“不！裙子很适合你！只是！”
“只是什么？”
“你还缺了点东西。”
“缺了什么？”
“保暖的东西。”
“嗯？”
“就是这个。”我从手机里随便翻了一张二次元妹子的图片。
指着图片中的腿部。
“哎……好色……”
“你在说啥啊！这是正常的穿着好吗？”
“我……”
“别害羞嘛！勇于尝试嘛！只穿给我看也可以的呀！嘶溜！”
我做出一副下流的语气，最后还发出奇怪的拟声词。
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逗她开心。
……可能心中确实有一点想看她穿长筒丝袜的想法。就一点点。
终于，她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哇！你好变态！”她笑骂着把手机推回给我。
平时的她肯定会一把夺过我的手机，一边把图片往她手机发，一边说“哇！你竟然收藏这种图片”，然后就又拿捏了我的一个把柄，在一段时间里不断威胁我给她买东西。
真是一招险棋。
下一步是死死揪住“我是正义的”这一点。
“你说啥呢！哪有女孩子穿裙子不配上这个！”
“……那你有在街上见过穿女仆装的女孩子吗？”
好像确实见不到。不对。
“没事咱不上街！谁说穿裙子一定要出门的？”
“哈？”
“咱穿着给自己人看。你还可以保暖，多好！”
趁她现在迷糊，多灌点迷魂汤。
“……”她好像陷入了沉思。
“真的会舒服吗？”
“那必须的！还很好看！”
“……”她看了看此时裸露在外的自己的小腿。
“而且可以遮盖一些腿上的瑕疵！”
听了赶紧又瞄了两眼自己的小腿各处。
“姐姐你肯定是没有瑕疵的啦，您的小腿简直完美无缺！”
“喂！”她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今天咋了？哪根筋搭住了？”
这是我想问的好吗？
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转变战术。
“西西！好妹妹！穿一次吧！试一试又不会怀孕！”
“噫！”她笑着，一脸嫌弃。
“穿嘛！穿嘛！就满足我一次吧！”一边说着，我装作说漏嘴的样子捂住嘴。装作。
“哈哈哈哈！”看我这样，她终于笑了出来。
我也笑了。
“干嘛！你笑就说明你同意了啊！我帮你下单，我购物车里有个便宜又好看的黑丝。”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啊！”
“干啥？黑丝可是男人的浪漫……实在不行……白丝也行！”
我自己都觉得我现在浮夸的语气和动作很欠揍。
“啊！救命！这里有变态！”
她一副害怕的样子麻利的踢掉了拖鞋，把腿缩到了床上，再后退三分。
“我真的下单喽？”
“等一下！”起身，凑到正在打开某购物软件的我面前。
死死盯着我的屏幕，“打开购物车！我不信你真的收藏了！你要是真的收藏了我掐死你！”
“啊！那我要偷偷下单！”我赶紧抽出手，偏到另一边，不让她看手机。
“喂！拿过来！”她想伸手抓我，却被我一弯腰躲开了。
“哦！找到了！极品黑丝，买二送一！赶紧下单，地址就写隔壁！电话……就留阿姨的吧！”
当然并没有什么极品黑丝，阿姨的电话我也背不出来。
“喂喂喂！”她吓得嗓门逐渐变大，“不可以不可以！”
“是嘛？”恰到好处地停止动作，回过头看她好笑的模样。
“有话好好说，咱都可以商量。”她的语气也开始逐渐配合我起来。
“真的？”
“真的。”头点的真勤快。
“那你穿黑丝吗？”
“怎么就变成黑丝了呀！一开始不是丝袜吗？”
“那我还是下单吧。”
“好！我穿！”
激动。
“继续，我在听。”我忍住笑，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买，你别买！”
“啊？”配上第三声撒桥的语气。
“你万一买了什么情……情趣丝袜，我妈妈会打死我的！”
“情趣什么？什么丝袜？我听不懂……噗哈哈哈哈！”虽然还想装，不过到这里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绷不住了。
“呵呵！还装！你肯定是想买那种的！”她也在笑着，但是还是打开了手机。
但我怎么感觉，我在她心里的形象悄然发生了变化。
“喂喂喂！我开玩笑的！我逗你玩的！”心中很想把这句实话说出口。解释我其实是个正人君子。
但是，她好像真的打算买了。
解除误会和切实的福利，我屈服了后者。
“快快快！哪个比较好？”厚脸皮凑到她面前陪她一起看。
“你别过来啊！走开走开！”她一脸嫌弃用肩膀推我。
我一闪身，她就“哎哟”一声倒在了床上。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没有啊！我是有一说一。”说完我才发现她这句话指的好像不是我回的这个意思。
我好像过分掩饰了。
“你就是早有预谋！”
完了，这下她指的是那个意思了。
算了，既然被看穿了，福利能丢，形象必须保住。
“哈哈！就想看看你这个反应呀！我怎么可能真的是变态？”
“切！”她一副不屑的样子。
想必此时她已经辨别出我刚才一系列举动都是表演了吧。不，她应该一直都知道吧。
无论怎么样，她开心了，什么都好。
“我当然知道东哥哥不是变态了！”她微笑着说出此话，但我总觉得后背一凉。
“但是你手机里有黑丝美少女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呢！”下一句就是晴天霹雳。
“没有，你看错了！”矢口否认。
“是嘛？敢不敢拿出来对峙？”
“我不！我还有事！”赶紧开溜。
“哈哈！别跑啊！”听到身后她得意的笑声，我心中十分得意。
西：
“莫名其妙”，我正在笑着，开心这种情绪，充满着我的身体。
明明人都跑开了。我却还是忍不住。
“哈哈哈！”一个人傻笑着。意犹未尽。
他总是这样。一眼看出我的不开心。逗我开心。
他明明有幽默的天赋，却总是那么忧伤。真是浪费。
……
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无论是痛苦还是喜悦，都已经捉摸不到。只剩下回忆起来的时候，或强烈或转瞬的感恸。
小时候的我，不敢也不会去抓住我想要的。所以总是失去，总是遗憾。
但是现在，我长大了，19岁的杨希因，自私的我，不想失去任何东西。哪怕一瞬也一定要拥有。
自己鼓励着自己，忽然充满了力量。
仰身躺下去，倍感轻松。呼吸着他的气味，我忽然明白。
“不，不是‘自己鼓励着自己’，是被他鼓励着。”
“喂！大早上就又要睡了吗？”伴随脚步声的停止，传来他的声音。
“是的！我要做个大大的白日梦！”心情好，随他说。
“那可惜了，没人陪我喝酒了。”
一跃而起。看到他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早说呀！来来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我怕你三杯就倒……”
“不可能！那是你！”
“你也一样！”
“那来呀！不醉不归，谁输谁孙子！”
“别别别我孙子！”
“哎！没劲！这就怂了？”
“谁怂了！哪有人大白天喝酒的！”
“那我们晚上喝！”
“喝就喝！你别到时候走不动道！”
“没事！我不走！醉了直接睡你床！”
“啊？你疯了？那我睡哪？”
“我们一起睡吧！”
“喂！你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反正我妈妈回来晚！”
“喂喂！醒一醒！”
“而且晚上她回来不会检查我在不在家，我只要关好门，她就不会发现的！”
“喂喂喂！越来越危险了！”
“你怕了？”
“……”
“又没事，对吧？”
心跳得不行。一开始是想逗他玩，但是“逗你的哈哈”这样的结尾却没能说出口。
“……果然你还是买黑丝吧！”谁知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空气安静了一秒。
随后，我俩一起放声大笑。
晚上，睡前。虽然花了点时间挑选，最终还是下了订单。
可不是为了给他看才买的。买了也不会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