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篇17)

作者:穹屋月小 更新时间:2021/2/28 12:46:58 字数:4123

我想,每个好孩子,心中都曾幻想过成为一个不被喜欢的坏孩子。

从小,我就认为我是个普通人。没有优点,不被眷恋,注定碌碌一生的凡人。

这就是自卑吧。

也许我比过了身边一个、两个、一群人,终究还会出现我比不过的一个、两个、一群人。

不知何时,我变得自己跟自己较劲。

我到底,要优秀给谁看?优秀,又能带给我什么呢?

最后,我既没能成为优秀的人,也没能得到任何想要的。

我努力的方式完完全全的错了。只会学习,盲目地奔向大人们为我准备的未来,也只会迎来醒悟时的沉沉悔恨。

没有人的青春是没有遗憾的,没有人的青春是不曾迷茫过的。

“成功”也许未必是成功,所谓人生,也不是单纯为了取得功成、拥有权财。

“人生就是一条追寻的长路,要在尽头到来之前,找到它的意义。为它献身。”

在备忘录,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是深夜。

“人都是孩子,会犯错,会跟着坏人走,但是人也会长大,会知错就改,会辨认黑白,错了就狼狈的逃走,然后重新来过吧。哪怕再错再逃。”

今天,我的脑袋很清晰,又很忙碌。

据说,每个青春期的孩子,都会在一个个难眠的夜里思考人生,然后在某一个黎明,变成了大人。

我是否成为大人了呢?

我的人生意义又是什么呢?

“你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That's a question!And you?”

“爱冬特弄欧!”

回答“不知道”的时候我的脑袋是混乱的。

“知道吗?有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什么事情?”

“青春期的孩子不只会思考人生的意义。”

“还会?”

“还会逃跑。”

“……”

“仓皇逃跑。表面体面,内里却狼狈不堪。觉得麻烦,觉得不可控,于是就用一种最狡猾也最方便的方式。”

“不去思考。”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孩子。”

“……哈哈,是啊,只要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痛就哭的孩子的话,逃跑,又怎么能够算……卑鄙的方式呢。”

“……”

“真可怜。”

无论是孩子,还是黎明的大人。

有时候是会这样的,两个人躺在各自温暖的家中,用四四方方小小的屏幕,聊些好像很了不起的东西。

也许,我们也还是自以为是的孩子。这也是我们的逃避。

不然,又怎么希望得到对方的肯定?

如果无法确认自己是对的,那就找亲近的人,把他拉上船。那样,至少在万劫不复的时候,还有人陪你一起沉下无边漆黑深渊。

人就是自私又软弱的群居动物。

我想到了这些,却一想而过,依然这么做。未尝也不是一种逃避。

但是做个所谓完人很难,我想做个坏孩子。从小就想。

“我们呢?”

“我们……也许,直到那一天到来,我们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也没人会告诉你,你是对还是错。

“真可怕。”

“没关系……不痛的。”

“骗人!心,会很痛的。”

“被发现了。抱歉!骗了你。”

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却明白了话中的感情。

“没关系。因为我也是骗子。”

“哈哈!那我们骗子刚好合个伙。”

“说得对!互相学习学习骗术。”

“在你不小心清醒的时候,我会来骗你,同样,也请你欺骗我。”

“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哈哈!”

就和我打出的这句话一样。我感到兴奋。这是那种武侠小说中看到过的感觉。

明知道前面可能会是龙潭虎穴的两个狼狈为奸的所谓“狗男女”,也偏要往前进。

然后最高潮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殉死在路途之中,发现自己终究不是主角。

结尾。两人相拥相吻,用无言的逝去换来无数读者感动的泪水。

……

原谅我就是这样的女人。这样简单就满足的坏女人。

“所以说,我不是主角嘛!谁稀罕做主角呢?”情不自禁说出声。

一个人黑暗的房间。长久没有触碰的屏幕熄了下去。我留下了泪水。

这样的对话,面对面,我们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但是隔着屏幕,使用文字,却能够滔滔不绝。真是不可思议呢!

感谢这份不可思议。

哪怕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了无数遍,我都说不够。

我还是想没日没夜的说。我是幸运的,用苍茫度过的十几年换来知心的灵魂,太便宜了。我可以不要任何虚假的友谊与功名,也绝不放手。

绝对!

如果。如果有人要跟我抢,大概。我。会拼命。也不会放弃。

我的。他是我的!

哪怕我是坏人,哪怕全世界都针对我。哪怕……他也讨厌我了……

就算再难看,再卑鄙,再丑陋,众叛亲离、粉身碎骨,我也……我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放开他!

我知道的。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

我对他的感情。他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简单的言语可以描述的存在。

我是个胆小的孩子,我一直害怕失去,所以也害怕拥有。

但是现在的我拥有了,拥有了早已离不开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行。

好可怕!但是不要!我要一直拥有下去……我,真是个贪心的人。

“神啊!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可以满足我,只此一个的,贪婪的心愿吗?”

泪流满面的女孩对着茫茫的天花板如此说道。

隔了很久,手机的屏幕终于又亮了起来。

朦胧间,看到对面短短的一条留言。

“别担心。如果哪天你被人抓住了,我会来救你的。谁让我们是骗子团伙东与西呢?”

笑着哭一定很傻。但我从来不觉得傻不好。

“白痴!你要逃!我会供出你来的。”

“不可能!没用的,在你供出我来之前,我会先自投罗网的。”

“傻子!”

“不过你放心好了……”

眼睛睁不开了。泪水止不住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这么好。我真的可以吗。

神啊,把他送给这么平凡的我,真的可以吗。我拿了,可不会还哦!

毕竟,我没做过坏孩子。我不会知错的。好吗?

同时,我也很害怕。我真是,总是在害怕。

害怕他不只对我这么好。害怕他对我的温柔都是表演。害怕一切都只是那一天想要了结一生的我的,一瞬的幻想罢了。

害怕一切只是神对我的怜悯。怜悯这个短命的孩子,送我一段并不存在的美梦。太美了。只是不要太快醒来才好,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哪怕是个梦,也该让我满足吧。

现在这点可不够。

……

可是又不对。我只是个凡人,神根本看不上我。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的,对吗?

太好了。太好啦!啊啊啊啊啊!

还好是一个人在家,哭得再大声也没人听见。

不然就太丢人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在放声大哭。“真是长不大啊!”,我可不想被人这么说。

我从来都是邻里心目中的三好学生啊。啊呀!我门窗都关好了吗?外面会有人听到吗?他,会听到吗?

……

哈哈。事到如今,我还在在乎什么啊。

人哪!只要把自己放低。再丢人的事情都可以若无其事。那是很厉害的事情。

我想,我该要试着这么做,做一个人和过去不一样的,不看别人脸色的自己。

奇怪!明明刚刚还在想些危险的事情,现在竟然,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让自己大笑三声。没想到我真的笑了起来。真奇怪啊!也许,我在笑的是我的傻吧。

“我想成为一个,跟随自己心意行动的人!”我用平常说话的音量说出这句话。

虽然不响亮,但在这间安静的屋子里却显得格外清亮。

“我要主宰我的人生!”

“我不要学习好!一点也没意思!我要做我喜欢做的事!”

“我不需要讨不喜欢的人开心!讨厌就是讨厌!一个人我也很开心!”

“啊!那样我不就孤家寡人了吗?毕竟我讨厌的人那么多?”

“算了算了!我反正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反正也一直有人说我性格孤僻,那我干脆就孤僻一点好了。要是遇到什么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我就不解决算了,逃掉就好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嗯嗯……”

“反正,就算没人理我,他也会理我,我什么也没有,也还有他。”

“果然,我就是喜欢他吧。不,这就是“爱”吧?”

“爱——吗?真复杂啊!初次恋爱……初次单恋,所以不是很明白。但是,我可以就这么认为吧。认为这就是“爱”。”

“啊……什么“爱”不“爱”的,明明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明明一直对某个方向的男生动手动脚?),果然还是叫做“喜欢”比较好!嗯!”

“应该没事的吧,喜欢他。人,总是要喜欢一个人的。喜欢一个人,然后爱上,深爱,然后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但是但是!我这么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他,不想离开他……这是已经“深爱”了吧……”

“唔……怎么办才好。我好像已经被他抓住了。变成了他手心的玩具。”

“大概,他只要向我告白,我会立刻点头,然后投怀送抱,然后……”

“但是,同样的!他要是告诉我,他不喜欢我,其实他很烦我,毕竟每次都是我死皮赖脸要找他的,所以他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不会拒绝啊。他是个老好人嘛!”

“所以,如果他讨厌我的话。我会很伤心吧……啊!心脏已经在痛了!啊!我不要!那样的话我会想死的!不要不要!”

“我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反正他也没有别的女性朋友,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他绝对绝对……应该喜欢我才对吧!”

“啊!还是说,我太过粘人了!是啊!我每天都跑过去见他,虽然极力想给他留一些私人空间,做一些男生会私下做的事之类的……但是……”

“而且妈妈也说我应该吊吊他的胃口,每天见面只会适得其反……但是……”

“但是……一天不见就好难过……这是没办法的啊!”

“啊!完蛋了!虽然很羞耻,但我好像已经变成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好可怕!”

“但是又想这样做!所以更完蛋!啊啊啊!”

发出奇怪的尖叫。屋内的回响,使我逐渐清醒。什么时候我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果然,对于感情,尤其是爱情,想象是想不完的。那是种无穷尽的东西。令人痴迷。一塌糊涂。

羞于再发出声音。我在床上打了个滚,趴在枕头上。

下次想想怎么让他也迷恋我的方案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啊不对!果然我还是不应该更进一步吧,也许保持现状是最好的……不!说到底我真的喜欢他吗?

啊!不对不对!

使劲用额头撞向头枕,累了我才清醒。

算了。怎么样都好啦。管他呢。这种问题交给未来的我考虑吧。

于是白想了半天,又回到原点。可怜的女孩还浑然不知。

重新拿起手机,想看看对方后来又说了啥。

点亮屏幕,短暂的话语映入眼帘。

嗯……果然我还是喜欢他。只有喜欢的人,才能用短短几个字,用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就让你悸动不已。

“不过你放心好了,如果我先被抓住,你跑就是了,我不会供出你来的。”

白痴!明明自己说会陪我的?啊!对啊!他真是白痴啊!一般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说陪我呢?应该是来救我才对吧!

“如果你被抓住了我就会来救你!我们一起冲出重围,然后一起跳上车,就两个人,亡命天涯……”

那多浪漫啊!真是的!正确答案都不知道,哪有女孩子会喜欢他呢……

“放心!我不会跑的!我会跑过来一枪打死你,然后我再打死我自己!”

回头我打下了这一行字。果然我就好这口,结局总是死哈哈。

“什么?你还有枪?”很快对面回了这么一句。

我差点忍不住骂出声。这是什么直男,就不能继续说点催人泪下的话吗?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把我拿下了!

当然,我没有骂出声。

我只是笑着。

“妈妈,对不起哪!不要付出一切太难了呀!怪就怪您说的太迟了,女儿已经逃不掉了!怪就怪您总是不管我,被别人抢走也是迟早的吧?但是放心吧!是女儿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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