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输赢（东篇18）
清晨，太阳初升，春天的微风拂过女孩的脸颊，扬起她秀丽的青丝。
轻轻缓缓。飘飘摇摇。与男孩迎了照面。
男孩分不清，那是女孩的发香，还是春天的花香。
“嗳！你好慢啊！”
“啊哈哈！我们走吧！”
女孩向迟到的男孩抱怨，男孩打个哈哈，歉意地推着女孩往前走。
女孩很美，男孩很帅。
“你在看什么？”
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的，却绝不平淡。如果去要比拟它，当作这阵无形的春风再合适不过。
“我在偷窥。”
“哎！？”春风转飓风，“你竟然！怪不得我刚刚听到猥琐的声音！”
一边用着鄙夷的语气，一边凑到我的身边。
一副“在哪在哪，我也要看”的样子。
“正要去约会的男女！”
她一定是找到了目标，发出“哎”的意味深长的声音。
“明明还那么小？”
“大概，现在的小孩都比较早熟吧。”
“别这么说嘛！说不定，人家只是普通的朋友……”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怪怪的。
但是她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感触。
“说的也是。如果连那个年纪的他们，都没有单纯的友谊的话，就太可惜了！”
“是吧！就算他们互相喜欢，也一定一定，是那种简简单单的小小爱情。”
“喂！你的姨母笑收敛一下！”
“哎？有什么不好！不觉得很羡慕吗？”
“说的也是呢杨阿姨。”
“……呵呵！你也一样呢陈叔叔！”胳膊肘被狠狠掐了一下。
任凭她一阵报复之后，我们又安静了下来。
我想，我们是真的。很羡慕。
羡慕年少单纯的思念。无论是这份年少，还是这份思念。我们都向往不已，惋惜不已。
这是种病吧。名叫“害怕青春期一过就变成没有感情的生活机器所以每一天都惊心动魄的无能为力的可怕至极——短暂绝症”。
“唉！”忍不住叹气。
“唉！”她也学着我叹了一声。绝对是学的。
“唉！”我又叹了一声。因为各种各种。
“你在想什么？”她好奇地问我。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在问啥。短短一秒内我思索着她会这么问的种种初衷。都觉得不靠谱。
一般这种情况下。我愿意认为。
她不是为了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是想问而已。
“我不知道。”如果我这样实话实说，一定很没劲吧。
所以。
“我在想，他们的结局。”
真的吗。
“嗯……会分开吧。”
意外。我以为，她会说些“希望他们在一起”之类的虚幻的东西。
我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她不是那种凡事都往好处想的女孩。但是，她是那种喜欢说一些“好听”的话女孩。
“你变了呢。”
“有吗？”
“我以为你会说他们一定要在一起。”
“怎么会。就算是我，也知道的。越单纯越美好的东西，都不长久。”
“但是也挺好的吧？”
“怎么说？”
“曾经美好过的，不变的东西，会永远住在某个人的内心深处。”
“这么说也是。至少曾经拥有。”
“是啊！所以有那么多人在歌颂一场懵懂的初恋。”
那一定要是一场单纯的又轰轰烈烈的爱恋。怀着对彼此无限的期待，怀着只有那个年纪才有的敢想敢做，敢对敢错。
仔细想想。真的是。是只有他们能够做到的，名叫“什么也不懂又什么也可以不顾的——狡猾爱恋”。
“美好的东西。”
“绝对很美好！”
我们就像是青春的败犬，对着一块够不着的肥肉留着口水。
滑稽又可怜。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这位长头发的同学提问了。
“为什么初恋这么美好，学校的老师们却教导我们不要早恋呢？”
“啊……这个问题啊……”短头发的同学被问到了。
“你看呀！老师肯定不可能不懂，他们是在明白初恋是珍贵又美好的的前提下，还要阻止学生谈恋爱的！”
“好像是这样。”
“然后，听话的学生就会害怕早恋，也许心中有暗恋的对象，却不敢说出口。”
“嗯嗯。”
“然后那些胆子大还敢顶风作案的人，要么是被当做勇者，要么是被当做坏榜样，被人私下议论。”
“确实。”
“美好的事，完全被破坏了。甚至有些人就是为了打破规矩而去早恋。只是玩玩而已，只是觉得刺激……”
“……”
“完全变质了不是吗？对吧！对吧？”
“对……吗？”
长头发的同学在死死盯着短头发的同学。
看来短头发的同学必须说一些有效且不会送命的观点才行了。
“咳……其实，老师也是笨蛋啦！”
惊人的发言。
长头发的同学无言以对并眼神暗示短头发的同学说下去。
“说得不好听一点，咱们这种小地方的学校遇到的老师，满脑子只会思考怎么让学生提高分数并提高自己奖金这一件事吧。”
“是嘛？”质疑。
“好吧。”妥协，“他们估计连奖金都没想，只是想完成教学的任务罢了。”
“啊……好现实。”
“所以是现实。”得到侧面肯定的短同学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并决定继续发言。
“所以啊，老师才不管这么做到底会产生什么效果，只是大家都这么做而已。”
“当然会有什么效果其实也不难想，你刚刚说的是一些，还有就是可以让学生全神贯注、一门心思学习嘛！”
“确实！这就是每次老师口中说的。”
“只是每个老师都不会说，人生不是只有学习这一条路是至高无上的，学习也不是只是盲目听讲做题补习考试这么简单的，而已。”
“一不小心说了不得了的话呢。”
“是啊！而且，老师说不定，他自身就是人生的失败者。不然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他呢？”
“啊……”
“甚至有些老师就是自己错过了美好的爱情所以也希望你错过！”
“可怕……”
“很可怕是吧？”
“这可太残酷了！”
“那我说个好消息吧？”
“是啥？”
“我遇到过某个老师，她就不是这样的。”
“哦？”
“她喜欢和我们（学生）打成一片。甚至她自己也会违背某些校规，或者带我们一起违背。”
“哎？”
“很奇怪吧！她非常喜欢跟我们聊些正常老师绝对会隐瞒的生活中的潜规则。她觉得学生时代就该把学生时代能做的事都做一遍。”
“哇！”
“所以我们经常会戏说，上了她的课，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
“哈哈！”
“顺带一提，刚刚我说的那些观点也是她说的。”
“哈哈……啊？”
长同学脸上满满的不可思议。短同学对此非常满意。
“所以啊，好老师难遇啊！”短暂的概括总结。
“可你不是遇到了嘛！”长同学听了气愤得跺脚。
“哈哈……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好老师。最后，她辞职不干了。后来就再没听到她的消息了。”短同学的语气渐渐低沉了下来。
“呃……”长同学明显没有想到故事会突然这么转变。
“大概，扼杀某些美好的，远不是两个字，或者某个人可以做到的。是更古老的怪物……或是新时代的恶魔。”
“……”
讨论结束。互相沉默。
“人果然很渺小。”终于，她这样说。
“是啊。世界是多变的，危险的。一不小心啊，好东西就溜走喽！”
也许是对刚刚自己说的话意犹未尽。我的语气故意老沉。
“其实……”
“其实我刚刚说的，就是好同学的那个……”
“……我，就是。”
不意外。
“我以前只会学习，因为大人都说这是对的。我除了学习啥也不会，（课外）时间也都花在了做题和补习里面。我是那种，在教室一有时间就会拿出一套试卷去刷的人。”
“出现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际的人竟在我身边！”
“哈哈……”干笑，“所以直到我高中毕业，我从来没有违反过规矩，一直都被老师喜欢，当然！早恋什么的想都不敢想……”
“真实。”
“而且，做好学生其实没啥好的，可能是我性格不好，也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在学习。感觉大家都离我很远。只有有问题或者想抄作业的时候会来找我。”
“太真实了！”
“所以……”
“所以？”
“现在就——非常后悔。”
她好像在说某个梗，我明明已经get到了笑点，却硬生生没能笑出来。
我现在如果装一下，会不会很假，会不会错过了最佳时机。
以前，我的成绩一直是班级里面中等上下的那种。最不容易被老师关注的那种。
那个时候很羡慕成绩好的同学。羡慕他们聪明，也羡慕他们努力。
但是说来惭愧。我也曾嘲笑过他们。
“那样不就把美好的青春时光浪费了吗？”
我这样想着，浪费着我那种青春。
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会说眼前的女孩做的对，但我也不会说我是对的。
什么嘛！青春里面，哪有人是赢的呢？
再次看向她，她的眼眸中擎着些微的泪水。
赶忙偏过头，我说出了关于我的心里话。
“其实……”
“其实你刚刚说的……好同学那个……”
“你别想说你也是！我知道你不是！”
“当然啦！我本来就要说我不是啊！”
“哼！你继续。”
“我虽然不是你说的那种好学生。却也不是坏学生。就是“节能型”选手，你能理解吗？”
“哦！我好像在你追的某部动漫里看到过！”
“没错！然后呢——我要说的是——我的学生时代，虽然过程和你不一样。却殊途同归。”
“嗯？”
“哈哈！在大家满世界奔跑，你在教室写作业的时候，猜猜我在干嘛？”
“唔……猜不到。”
“哈哈！答案是！我什么也没干！”
“啥？”
“就是睡觉啦！”
她听了，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捧腹大笑。
“哈哈哈！真有你的！不愧是你！哈哈哈哈！”
“喂喂！”
“那你连我也不如。”
“那不至于！”
“不是吗？”
“我又不是简单的睡觉。”
“哦？你还能怎么的？你庄周梦蝶去了？还是灵魂出窍环游地下世界？”
“嗳！先生哪里话！没有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在下，只是睡的方式不一样！”
“嚯嚯！”
“只有学校课间的时候我会像正常人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他时候，大家都是找不到我的。”
“是嘛？你去哪了？”
“操场的草坪，图书室的角落，没人路过的校园小径，池边的小亭，围栏边的大树下，还有忘记锁门的天台上……我都去过。”
“哇！”在我报出这些名字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她的眼里亮闪闪的。
这些一定是她未曾设想过的，令她非常非常向往的那种场景吧。
“那不是非常棒吗？”她这么说呢。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知道吗，我上学时候在大家眼里就是那种清高孤僻的家伙。看起来没啥了不起的，干啥都消极、有事都找不到的家伙。”
“确实有这样的人呢！然后呢？”
“但是啊，真的这么做以后。我才发现……”
她看着我，对答案十分好奇。
可惜答案很冰冷。
“这不过是另一种浪费青春的方式罢了。”
在她想要发表感言之前，我提高嗓音继续说。
“因为你看，我不过是，把美好的青春时光全都睡过去了而已。”
“唔……好像是这样。”
“我甚至一无所获。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就仿佛是抬头看天空。不一样吗？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说着，我们抬头看看天。
悠悠的，平平淡淡。
她不再说话。我便继续说。
“所以啊，你比起我还好不少嘞！虽然咱都把青春浪费了，也没啥朋友，但至少老师家长喜欢你，你还有成绩和未来的更多选择！”
啊。说了半天。原来所谓“笨蛋”的老师是对的！
比起把青春的时间都浪费了，还不如好好学习换来更多选择。
老师我错了！学生愚钝！
“唉！”然后耳边听到她大声的叹气。
转头看她。
见我看她，她挥起手狠狠拍了我背一下。
“哦！”我大叫。
“哈哈！”她大笑，接着说。
“算了算了！我们都是笨蛋啦！”
“说的也是！”
“我是学习笨蛋，你是睡觉笨蛋！”
“哈哈哈！很形象！”
“嘿嘿！”
“说不定，真正聪明的……”
“是那些早恋的坏学生也说不定。”
她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是啊！这样想来，多羡慕那些当年被我讨厌的白痴啊！
这么想来我当年真是清高。好学生我看不起，坏学生我也讨厌。
当年看到那些坏同学一直背着老师家长做些在我看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知道，当时所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正是魔鬼的童话。
外表带刺，却是美丽的玫瑰。
果然青春这家伙，也是个不守规矩的坏家伙。才会偏爱他们。
但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否认自己的青春。
“知道吗？”
“什么？”
“我以前的某个同学，不久前结婚了。”
“哎哎哎？”
“孩子都有了。”
“啊？这……”
“他以前就是那种“坏学生”。抽烟。打架。早恋。那些事情都做过。”
“……”
“后来不小心把人家女孩子搞怀孕了，因为疫情，没能打掉，就……”
“这……”
“现在他一个人在外打工，要养一家三口，家里还有马上要退休的父母……”
“……”
她应该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青春真的没有绝对的赢家。真的没有。
如果有，一定是善于追寻梦想的，时间把握能力也出众的，还要很勇敢的，真正的聪明家伙。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不。有可能真的存在，只是……他们大概也会有属于他们的青春里的，遗憾。
“青春没有赢家。”
“是啊。”
“但是大家都输了。赢也就不重要了。”
“一看就是丧家犬的发言哈哈！”
“哈哈！说得对！”
“我们都是！”
不用刻意强调“我们”，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所以我们该惺惺相惜！”
“呵呵！是嘛！”笑着。轻轻地。
无论对与错，人都需要伙伴。人都抓着伙伴。
我也一样。
“拜托了！等你以后发达了，变成富婆了，回来养我吧！”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我不知道我是被谁逗笑的。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幽默的。
也许是遇到她以后。也许，我从来都是，自娱自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