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在一个个微凉又潮湿的夜里,做出一个个冷静又执著的决定。
两个关系亲密的人,枕在同一张床上,关着灯,外面下着雨。
难以入睡。都没有入睡。
深夜的小小空间,有一首小小的夜曲。雨声淅沥,水管排水的声音,被窗户隔绝后的沉闷;呼吸声,小小的移动摩挲衣物与被单的声音;还有属于自己的心跳声,马不停蹄的思念声。
我们都辗转反侧。一会,想摸摸她的手,一会,她又踢了踢我的脚。转过去抱了会她,转回来又被她抱住。
我往被子里一缩埋到她的胸口,觉得闷了出来时又轮到她钻了进去。
她的手指在我的肢体上画着没有意义的圈,我的手指绕了几圈她散在枕上的黑发。
我们默不作声,打扰对方的睡眠,乐此不疲。
有时候不小心的默契使我们同时转向相反的方向,拉伸出的空间便会有冷空气肆虐,随后两人又默契地转回。
又有时候,默契地互相靠近,额头不小心碰到了额头,两人轻轻笑着,暗自作痛。
更有甚时,她趴到我的身上,我们离奇地翻转,竟然换了位置。
两人的腿交叠在一起,争执了半天谁的应该在最上面。
不小心把被子踢开,又一起苦苦的用脚趾补救。
最多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十指紧扣,两个人都想要带着对方的手做些什么,于是一起摆出不少滑稽的举动。
不小心把被子漏了下去,谁都不愿让步,导致半天着了凉,只好松开手,各自拉着一边的被角,又钻进被子里。
热闹是少有的时候,一旦发生,都想趁着难得的声响做些狡猾的事。
刷流氓的手不小心伸到对方的袖子里,结果变成了物理上的同手同脚。
因为觉得痒,浑身颤抖就是憋着不出声,对方一放弃就立马回击,直到两个人都累了,又会短暂消停一会。
如果很不幸有一位没能趁着休息的时候睡着,那么另一位就算睡着了也会立刻被闹醒。
然后,重复,或者其他。
直到夜渐渐走到天明。
我们已不知多少次相拥,因为太热、姿势太酸分离,又相拥,又分离。
对于感情充沛的情人来说,失眠从不是一个人的事。
也不是多么痛苦的事。
不知是谁说了句“起床吧”,还是谁率先憋不住尿爬起了床。
我们一起起了床。
起床,拉开窗帘,看看阴郁的天,再收拾了行囊,出门。
这次,我们要去的是最后的地点。最初的目的地。
私奔的男女,终于还要被抓回现实。
一路上,我们都表现得很平静,淡定应付手边的小事,有时互相帮手,真像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
最后,抵达。
属于阴天的风平浪静。
没有过多停留,我们打车去往她的学校。
我们都一本正经做着最该做的事。
就像一开始说好的。
我帮她提着行李,刷绿码进了学校,穿过几乎没所学校都有的校园小径,风景是盎然的植株与活力的人儿。
通往女生宿舍。
“同学,登记一下。”
刚走到宿舍门口,隔着玻璃窗,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哎!好的!”她答应了一声,领着我跑到阿姨的窗台。
熟练地签字。
“他是?”
问的大概是我吧。
“我是他哥,我叫陈冬,今天陪她来的,顺便帮忙搬行李。”
“杨希因……你们不是亲兄妹吧?”
“对对!他是我表哥!我家人工作忙,没时间所以……”
“阿姨!我帮她把行李拿进去就出来!很快的!”
“哦!没事没事!你们进去吧!不要瞎逛就行!”
被阿姨叮嘱了一些事后,我又跟着她去到她的寝室。
虽然准备工作做得比较足,但这确确实实,是我人生第一次,进到女生宿舍深处,甚至还要进寝室里面。
如果我这辈子不养个女儿的话,大概本该是要无缘的吧。
结果我竟然以某人表哥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进入了。
这大概也是因为开学这几日的特殊情况吧。
不过也因为正式的开学时间还没到,宿舍里面也挺冷清的。
“如果我就这样藏在这里不出去会怎么样?”
“会被我们阿姨棒打出来吧!别看她那样,进出多少人,尤其是进去了又没出来的男人,是记得格外清楚的!”
“倒也是,只要记一下进去多少男人,出来多少男人,对于女生宿舍来说,好像比算数还简单。”
“就是啊!所以你还是打消流氓心态吧!”
“哪有!我是随便说说,我对你一心一意。”
“切!你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被阿姨听到吧!免得露陷!你说是吧表哥?”
“哈哈!你不觉得我们的名字挺像一家人的吗?”
“那为什么不是表弟呢?”
“说什么啊!我比你大啊!”
“是是……啊!到了!”
终于到了。
想想还是有点紧张。不知道,她的室友到了没有。应该不会有人在里面换衣服吧。
“我先进去看看,你在门口躲着。”
“好吧。”
“怎么感觉你悄悄失望了一下?”
“没有,绝不!”
开门进入,她往里面轻轻喊了句“我来了”。
纵使我百般祈祷,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希因?好早呀!”有个女声从里面传来,随即看到有个人探出头,“咦?”
最后的疑惑应该是对我吧。
“哥!进来吧!没人在换衣服真可惜。”
“说啥呢!西……呃妹妹!”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对她的称呼。
不知匆忙的改口有没有太过不自然。
“啊!欢迎欢迎!”确认了我们的关系的那人,站起了身。
“这是我室友……”
“你好!我叫林漪!涟漪的漪。”
看得出来,这个室友是个性格比较开朗的人。
不过,大部分的人,在不得不面对的陌生人面前,总是要装作爽朗些的。
我对林漪没有太多兴趣。只是有些社恐发作。
“你好你好!”一时忘记了介绍自己。
我站在那无所适从。
“好了!你就别管他了!还有你,把行李箱就放那吧,帮我把东西拿出来。”
“哎哎!”不知所措的我答应的特别爽快。
简单收拾了一下。
最后剩下昨晚淋湿的衣服,经过讨论,我们的计划是,先洗了,晾下,因为还有一天时间,我今晚也会先留下,明天再离开。
因为她嫌弃我跟在她旁边碍手碍脚,我只好空了下来,本打算就这样离开,却被她拒绝了。
显然她不想浪费今天一天最后的时间。
于是,我只好坐在她的位置上,举着手机,感受尴尬。
隔壁就坐着她那位室友,虽然我没有刻意去看那位,但我总感觉那位的视线有时候会瞟过来。
“呃……希因哥哥,那个……”
“啊!我叫陈冬,呃……”心中想着刚才错过了自我介绍的时机,此时一定不能再错过,但是因为只想着这个,介绍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哦哦!冬哥!”她擅自给我取了个称呼。
我还是不知道如何接话。
“没想到这次会陪着希因来啊!我记得就算是大一开学,希因也是一个人带着一大堆行李来的。”
“哈哈……她确实挺辛苦的……”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可没有现在这么好,而且,兄妹什么的,根本就是假的。
我也不能把谎言加深。
“哦!瞧我!你们都不是同一个姓!你们不是亲兄妹吧?”
“……是的……嗯。”
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我们其实也不是表兄妹呢?
我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都会影响西跟她室友的关系。
“对了!你们吃中饭没?学校门口开了家贼好吃的店,一会要不要一起去吃?”
“呃……吃是还没吃啦,不过……还是看西吧!”
西说过她有讨厌的室友,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位,如果是,一起吃饭,也许不是很好的选择。
“希因!去吗?”然后她便直接喊起了西的名字。
“什么?”
“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饭店。”
“哦!不用了!我跟……我哥一会还有点事,可能回来挺晚的。”
我感觉她刚刚一定是差点叫出那个字。
“啊!那真可惜。”她的室友听了先是表现出了失落,但很快又兴致勃勃转向我,“冬哥!你们一会要去干嘛呀?出去玩吗?”
一般,会这样追根究底的吗?
“没有。我陪她买点东西……生活用品。”
“哦……啊对了!希因!”
“又怎么了?”
“你们去买东西的时候,可以帮我买点东西吗?”
这么不客气的吗?
“那你把东西的牌子、价格各种信息发给我吧,看到了我就买。”
“哎?没有那么细的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还是动动手机,操作着。
这可能,就是女人吧。
这个话题,可能不该有我这个男人听着吧。
很快,西洗完了衣服,又跑到阳台去晾。
这次我提议帮忙晾,好在没有被拒绝。
然后晾的时候我才发现,西不声不响把我的内裤都洗了。
啊!因为紧张,我刚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
顿时觉得有些忐忑,不知道,当时她的心情是怎样的。虽然她刚才和她室友互动的额时候声音听起来挺正常的,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可能毫无反应才对。
忍不住偷偷瞄了她一眼。
刚好跟她的目光撞上。
赶紧收回目光,挨了她隐蔽的一拳,我们无声的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然后跟她的室友告别,速速离开了她的寝室,宿舍,学校。
只希望,她的室友不要对我有太多印象吧,最好对我们两的印象也不要太深。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