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窟内,一处郁郁葱葱的山林里,耸立着一棵挺拔出众的大树。它的枝叶及其茂密,覆盖周围一大片土地。周围的树木全都相形见绌,如同白鹤脚下的鸡群。
巨木之下,一个人影长跪在那里,旁边还躺着一位昏迷的少女。少女眉头紧锁,似乎就算在睡梦中也饱受伤痛的折磨。
哀弥夜已经在这里跪了一晚上,直到清晨鸟儿啼鸣,巨树周围才传来空灵的女声:
"哀弥夜,你来这里是为什么事?"
哀弥夜此时已经憔悴不堪,她接连经历过与勇者的死斗、长途跋涉以及持续一夜的施法,但听见声音还是振奋下精神,将头伏在地上答道:
"长老,请您出手相助。"
"你知道我的规矩。要我出手可以,但你拿什么交换?"
"您不是要我做您的妹妹么?我做。"哀弥夜平淡地回应。
。。。
"那,如果我要你抛下世间琐事,安心地在这里陪我修炼呢?"
哀弥夜叹了口气,轻声答道:"深渊里的百骨炼金士、混沌之地的暗夜嗜心魔,总会有人帮我的。"
树中的隐者也知道她口中的两人。他们一个想将这只千年难遇的纯洁魅魔占为己有,一个想将这魅魔的身体用作实验。
之所以至今未曾出手,大概是因为邪神给他们施加的限制吧。一旦魅魔奉献自己,邪神的束缚便不再有效。虽然他们很大概率会出山帮哀弥夜管制魔族,但那绝对不是哀弥夜渴望的管理方式。
隐者知道哀弥夜的性格,她只好在两人面前现身。
"哎,我真是败给你了。"
一阵光芒聚拢成人形,幻化为绿发长耳的精灵。
"好久不见了,精灵长老。"
"我已经是上任长老了,叫我茉莉就行。"
茉莉刚一现身,就感受到了两人的异常,随即便愣住了。
"哀、哀弥夜,你的血质为何这么。。。难道你。。。"
"茉莉长老,这是我自己的事。"哀弥夜打断了茉莉的话。
"你。。。"茉莉扶着额头轻叹,"你用了禁术?!"
茉莉,乃是上任精灵族长老,如今在万魔窟內潜心修炼至半神之躯,再有一两百年就能达到1000级,碰到神界门前的台阶了。
哀弥夜在万魔窟有好几回与死亡擦边而过,都是她救回来的。
达到半神境界的人都是面面精通的,比如半神的厨师,武可以斩龙杀魔,甚至将其做为食材;医又能调理血脉,梳理生命和谐。任何学问都藏着大道与真谛,当你在某一方面的造诣足够高时,其他领域也就无师自通了。
茉莉虽然研究的是医术,但她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两人的身体状况。
所谓血质,便是血的质量。人某方面的血质低下,就会出现白血病、血友病等症状;而哀弥夜现在是血质的所有方面都损耗严重。而无论是运用魔法,还是使用体力,都是与血质挂钩的。
她猜的不错,现在的哀弥夜降为了六阶法师,而且众生难以再升位阶。
“茉莉大人,”哀弥夜知道对方担心自己,而且她早已下定了决心,于是缓慢又坚定地回应道,“我的目标不是成为半神,不是修道历练,而是成为众魔族之王,为魔族带来新生。如今我已经成了新任魔王,手下却没有能用的棋子。”
茉莉听出了这只是一半的理由,哀弥夜不忍心让对方死,又不想让对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所以才出此下策吧。半条命换一个拥有强大加持的人族勇者,在政治上是一步险棋,但很有哀弥夜的风格。
“是么,你已经将自己作为魔王来考虑了啊。”茉莉半讽刺的说到。
“进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茉莉一挥手,树前便幻化出一座小巧但洁净无比的木屋。
哀弥夜点了点头,便抱起凌波进了屋。
。。。
茉莉默默站了一会,身为半神的她,当然也知道勇者的事。但半神对世间的事都是守口如瓶的,如果连区区寂寞和禁令都守不住,那他们更无法修成跨越千年的神明之躯。
“如果哀弥夜知道,自己的半条命浪费的无意义。。。会不会后悔呢?”茉莉嘀咕了一句。
她起身飞上巨树的树顶,口中振振有词,即如祈祷,有如言灵:
“伟大的生命之神、自然之神、又为我族精灵的指引者、守护者。。。”
“感悟您指引的凡俗者,茉莉,在此谨求神谕。。。”
“我愿自降一百等级,换求半神之躯的全部力量。我愿以此,争取某名陌路少女的一线生机。。。”
“若能接受我的感召,请即刻让此木绽放花朵。”
话音刚落,巨树便如同有了神力,树叶开始层层冒出,花朵开满枝干。
在神话传说中,巨树往往都有寓意或象征。如东方的菩提,西方的世界树。而丛林深处的这棵独特的大树,自数百年前就被视为生命之神的象征。
生命之神维系着所有种族的生命,它默默守护四方,从不降下任何神谕或低语,茉莉便决定用类似千年前祭祀的方式与生命之神交流。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尝试,意外的成功了。
“承蒙神恩。”茉莉低头自语。
。。。
屋内哀弥夜不知道为何巨树会突然开花,她以前来这里时听茉莉提起过,这树已经百年没有开花结果了。
肯定是茉莉做了什么吧,但半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限制,如果茉莉不说,她也无法问出什么。
正当哀弥夜还在用早已肿起来的双手施展续命术时,茉莉缓缓走了进来。
茉莉此时丝毫不掩饰半神的力量,绽放出的生命光芒让周围的花草都疯狂生长,树屋也被藤曼和蘑菇挤压的扭曲变形。
但两人都没有在意周围。
“多出无法逆转的致命伤,因鲁莽失控而加重的病况,加上长期的积劳成疾,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了呢,哀弥夜。”
茉莉将手放在额头,运用魔力夹杂神力在凌波体内流转,边检查病情边说到,
“人体乃血肉之躯,和魅魔的构成不同。她身上早就有了多种不可逆的损伤,如果不好好调养一样,恐怕寿命不会太长吧。”
“那拜托茉莉大人尽力吧。”
哀弥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报答茉莉,但当下并不是谈那种事的时候。
“哎呀?你刚才不是说认我做姐姐的么?”
“拜托您了,姐姐。”哀弥夜虽然有点不悦,但咬咬牙放弃了尊严。
“好吧,那就废话不多说了——”
《卸甲》——
圣铠应声脱落。这副铠甲既能保护穿戴者避免外伤和魔法,又能支撑穿戴者的肌肉骨骼,凌波就是依靠这身铠甲,在骨骼破碎的情况下苦苦支撑。
铠甲一落,扭曲残破的肢体映在两人面前。肌肤上还残留着无数旧伤,足以让所有人无暇顾及凌波那曼妙的胴 体。
有些伤,连身为半神的茉莉都认不出来源。
茉莉的心一沉,她似乎更明白哀弥夜的心情了。
虽然至高神给予了勇者重生的保障,但这并不意味着勇者不会感到痛苦。这孩子,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浴火重生呢?
最近的勇者召唤是在一年前,眼前的这位勇者应该就是那一位。
可从那些致命伤的痕迹来推测,分明是十几年前的旧伤。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位少女至少征战了十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