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六个棱角都是利刃,摧残着大地上所有的活物,暴风雪如同远古雪兽的利爪撕开了天际,在这个寒冷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存活,没有任何滚烫的血液能够保持不被冻结。
糟透了……
大寒拉起衣领,寒风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也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但是她仍然裹紧了衣服,那是几千年前的习惯。
神明一般由得道飞升的人类,神明的子嗣传承下去,那些得道登天的人类大寒见过,头戴纶巾,身着华服,啊,真叫一个神气。
大寒,原本也是人类。
但是她并没有得道成神,她之所以能成为神,说到底只不过是某位神的怜悯罢了。
大寒的真名她自己已经记不得了,她能记得的,只有很久以前的一场暴风雪,那时她和妹妹小寒是一对牧羊的姐妹,那时家族和家族之间生活在一起,无论是种的田还是羊都是几家共用的。
两姐妹都很聪明,大寒深受族长喜欢,所以在姐姐大寒18岁那天,族里的长老承诺可以满足大寒一个愿望。
大寒不是个贪心的女孩,她明白族里的人都不容易,她并没有许下什么愿望,只是希望自己能和妹妹拥有的在一起生活。
然后……
然后妹妹在一个暴风雪夜离开了,羊回了家,但她没有。
大寒很自责。
暴风雪的天气本来就不应该出门的……对吗?
羊终究是羊,人命关天……
不,不对……
大寒身为姐姐,把羊赶回来是她的责任,但是暴风雪那天晚上她却逃避了,感受着如同利刃一般的寒风,大寒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会死的……】
没有任何余地,人只要出去一定会死的,被风困在银色的世界,然后失去生命。但是羊有皮毛,说不定可以活下来……
大寒这样想着,所以她并没有去寻找那些羊。
她选择了逃避。
所以当妹妹冲出村落寻找羊群时,大寒没有去寻找妹妹,她仍然选择了逃避。
羊是村落的至宝,是村子的命脉。
妹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但是她善解人意,天却未必。
次日妹妹的尸体在距离村子不到一百米的位置被发现,有狗的脚印,她应该呼喊了村子里的狗把羊赶了回来,但是自己也因为体力不支倒下了。
如果大寒当时去接她的话……
如果大寒一开始自己去找羊……
如果大寒拦住了妹妹……
如果……
【都是因为……我……】
大寒痛恨选择了逃避的自己。
【啊啊……如果死的是我……】
【是我的话……】
失魂落魄的大寒找到了族长奶奶,她知道身为巫医的族长有办法救自己的妹妹,但族长却摇了摇头。
“傻孩子……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有一种法术,让人代替别人死去……”大寒说道,她跪在地上,“请奶奶刺死我……让我妹妹月雅活下来吧……”
月雅,大寒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已经忘却,但她永远记得妹妹的名字。
“……”
族长叹了口气。
“傻孩子……哪有这种法术……”
大寒站起身,她知道族长奶奶只是为了让她活下来才这么说的罢了,但是抛弃了妹妹的大寒,自认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夜晚,她一丝不挂的站在雪地里,狂风呼啸,她朝着村庄的方向拜了三拜。
寒冷很快取走了她的性命。
范陆和谢晚樱把她的魂魄拘到十王殿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台上冥神的脸已经记不得了,冥神把笔放在案上:“你大限本不在今日,为何寻死。可是有甚冤屈?我可派黑白二位卿替你昭雪。”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寒。
“小女无甚冤屈……小女求大人将小女性命扣下,换小女妹妹月雅返阳……”大寒磕了三个头。
冥神愣了一会。
“这,返阳一事岂可随便?”
“求大人了……因小女之过害得小女妹妹冻死在雪夜,小女就算投入饿鬼道、剥皮道,被油煎火烤都可以……请大人放我妹妹还阳吧……”大寒趴在地上,她的眼泪滴落到地上。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另一位银白色头发的神灵从她身边走过。
“我说,这是怎么了?”
“工作罢了。”
银发少女大笑起来,“瞧你说的,工作工作,一天天的迟早把自己累成机关人,这女孩子看着不像坏人,你看这几行,没有任何错事写着吧?”
“不要碰生死簿……”
冥神没好气的打开少女。
“话虽这么说,但是此女也无去处,我阎罗城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虽然我很想让他们俩还阳,但是规矩就是规矩。”
“也不尽然,我听说轩辕那里在召集什么节气神,我看这二位既然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正好送与轩辕那家伙做个甚么节气神好了。”银发少女打了个响指,她看向大寒。
“怎么样,你愿意吗?”
大寒赶紧扣头谢恩。
“多谢大人……小女子无以为报,愿给大人做牛……”
“做牛做马就免了,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神。”银发少女大笑起来。
“这点我倒是同意……”冥神起身走到大寒身边,她蹲了下来,拍了拍大寒的肩,“和妹妹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吧,过去之事徒留过去,未来才是光彩夺目之处。”
大寒点了点头。
“若是大人需要我……”
“不需要。”冥神冷冷的回答道,“我需要你的时候,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不过到那个时候——”她抬起头看向十王殿的顶层,“你不用顾及别人,管好自己,还有你妹妹。”
“这就够了。”
……
……
“我妹妹……呵……”
大寒自嘲的笑了笑。
【我啊,真是个不称职的姐姐】
【又一次让月雅遇到了危险了啊……】
冬之节气神的最终兵器:【苍穹碎裂】,用极寒的神力瞬间冻结世界全境的巨炮,待冰层融化后世界上的一切都将消失殆尽,每发动一次需要[装填]一枚冬之节气神的神髓,为了威胁其它节气神,小寒月雅被当做需要[装填]的祭品。
并且,这也是冬至控制大寒的手段。
大寒咬了咬牙,如果她再强一点的话,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月雅受到伤害了……
这时,大寒突然感觉到不远处的什么地方有一块东西,走进了一看,原来是一块光秃秃的地面。
大寒刚想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自从没有了春天,到处都在下雪,温度奇低,雪不会融化,根本不可能裸露出地面。
她伸出手试了试那块突兀的地面,从指尖传来了一丝热度。
错不了,那是夏天的家伙们。
大寒皱了皱眉。
她对夏天,对欧阳七月并没有仇恨,但是为了让妹妹月雅不受伤害,大寒只能杀掉所有人,再没有其他出路可供选择。
因为她从选择逃避的那天起,就再也逃不了了。
不过,眼下还有另一种选择。
大寒咬了咬牙,还是把冰枪插在那块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