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中没有音爆一说,但是架不住当事人自己脑补啊。
在娄懿的脑子里已经至少脑补出来自己十几种曝尸寰宇的惨烈景象了,散架的不散架的碎成渣渣都有,当然了,如果冷静思考一下,理性逻辑思考的话,哨位炮的口径不大,一百一十毫米而已(放星际战场上,这真不大,几乎可以说是根针。)。由于太空中没有空气阻力一说,炮弹在强电磁炉的加速下可以轻松达到五倍音速,自己的规避其实靠的是人工电子智能之间的对抗。对方AI也不会下死手,操炮的军官在规划进攻方案时也是会留一手的,而自己只要沉住气稳住手,安全登舰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但就是这一个沉住气,就是老兵与新兵的差别(舰队的这项传统不能说完全不对,一个不合格的军官完全可以害死一整只舰队。)。简单想象就知道,如果真打中了,不管是散射还是直射,受到五马赫到八马赫的轰击,大概率是逃生舱外壳解体,人员直接与空气剧烈摩擦然后气化消失在茫茫宇宙中,死的快,没痛苦。
娄懿在预备役之前就受过严格训练,但当他真的面对真枪实弹是,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大脑缺氧,这当然是幻觉,数据显示一切正常。
虚拟现实模拟训练很逼真,极端体感加压训练很痛苦,精神调试让人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如果是前世,受到这么严酷的训练,娄懿是想都不敢想,一个军训立正都嫌累的人可以撑过来。倘若不是自己这一世太过随波逐流,而训练起来就没有时间去悲观,去痛苦,仅凭自己的意志怕是早放弃了。
而这一切,都没有死亡接近来的难受,这是一种生死不由己的感觉。死有时候不可怕,身不如死和等死的恐怖才可怕。哪怕你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死,曾经自己想要寻死。
如果对面失误了呢?如果AI出错了呢?
突然,娄懿的手不抖了,他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辅助系统已启动,次系统为名为,星际争霸。开启自动驾驶模式。”
娄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的感觉。娄懿怎么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有人问他死亡是什么感觉。他会很明白的告诉他,是虚无,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当时到底算不算死亡了,因为死亡不仅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但他真的宁肯死亡就是单纯的消亡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比等死还要糟糕的感受,明明感受过了,却一天天的淡忘,然后有突然从灵魂深处跳出来刺你一下。
而现在,自己真的感到很奇妙,首先,自己的身体还活着,精神反馈也是,自己应该还活着。
但是,自己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来自灵魂的恐惧,犹如比所谓的‘跗骨之痛’还要让人印象深刻。
就好像一台机器,在丢失自己的人性,只剩下了目标,要躲过去,用尽一切技能,登上舰去。
在哨位炮组分舰桥上,一个老炮组成员观察着逃生舱的规避情况,不由得笑出了声来,“这回上头派来的新军官质量不错啊,连带上这位已经有至少一半的军官通过临场测试了吧,呦呦哟,你看着这动作,真大胆。”
雪副官开始还不以为意,渐渐地皱起了眉头,不是娄懿的操作不完美,而是太完美了,完美的不像是一位初出茅庐的新人。
这些动作都不难,难的是从一位学院派军官到准实战派军官心境上的转变。
娄懿的应对显得很是机械,但是照本宣科在战场上有时并不是坏事,相反,你不是什么才华横溢之人反而说明你不太可能惹事。
但是这份冷静。
雪副官默默的翻开了这位年轻尉官的档案,上面显示的很清楚,仅仅看成绩而言,是同期报道尉官的倒数第二。
她自己是经历过战场的,三年前的那场舰队决战至今都让她记忆犹新,作为典型的非学院派军官,她看着屏幕上的逃生舱不知为何有种如芒在背感觉,就像当年面对那些虫子一样。感觉很淡,但确实存在。
当娄懿顺利登上舰桥时,那场面真的可以说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咳咳,串台了。
总之,一堆老兵油子和新兵蛋子都聚在一起准备欣赏保留节目。
军官的笑话或者传奇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虽然后者记录上寥寥无几,但看看笑话也不错呀。
随着呲牙一声舱门打开,一个脸色刷白的男人,几乎是扑倒在地的,从逃生舱中跌撞了出来。和他刚才的精彩表现相比,这几乎判若两人。副官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她见过比这更丢人的表现。就眼前这位新人的表现而言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在这种阵仗面前,能够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人,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而对于娄懿而言,他委实还没有从刚刚的那种奇妙甚至是玄妙的感觉中缓过来,刚刚是怎么回事?天可怜见,他从上辈子起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教育,唯一见过的不科学的事情是自己的死而复生和那一堆只有自己能见到的模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