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过桥头的步行时刻。
铃兰抬头看去,天空被夜幕完全浸染成黑色,洁白的雪花自由自在地旋转翻飞。
那片片飘落的,不仅仅是洁白,还带着丝丝的冷漠。即便捧在手心里也不会属于谁,而是随着慢慢融化,蒸发,消失,也带走指尖的温存。
“啊真的有点凉,要是穿个大衣就好咧。”
令人寒毛直竖的冷风袭来,铃兰不由地抖了抖身子。她依旧一身雪佑八藏裙,手中撑着之前从姐姐那借来的伞。
铃兰一边按着自己肩头一边在大街上巡视着。
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
她漫步在这灯的世界,栩栩如生的金鱼灯,形象逼真的荷花灯,古朴典雅的官灯──各式各样的彩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做工精细,真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一旁的树枝上挂着一层厚厚的雪花,在灯光映照下,像一束束玲珑剔透的白色珊瑚。
铃兰此行是为了检查城镇周边的结印,不过在此之前,似乎可以顺路办另一件事情。
夜市的人群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鞋跟与青褐色的石板相互碰撞,敲出隐形的音符。
“嘿,这不是小铃吗?”
“张大伯。好久不见。”
──突然搭讪的热情的路边摊贩。旁边放着一台正在表演直播的电视机。
“这么晚咧去啊达(上哪去)?”大叔问。
“检查结界。”铃兰回答暧昧。
“哎,那祝顺风!俺们镇子多亏了你们家保护,回头给捎点礼。”
“召不住。谢礼就……!”
铃兰摆摆手,用方言回绝。
“一点心意哎──|毕竟明儿过就你生日,也没啥子可送嘞。”
于是铃兰谢过摊贩大叔后,事情告一段落。类似的搭讪和闲谈在路上时常发生,毕竟镇子上的人们都认识,谁也不被当外人。
铃兰有些恍惚,毕竟自己原本准备远走他乡,心中不免愧疚。
──镇民热情得让人惊讶。
“喔,是小铃嘞!”
“吃了没?”
“小铃晚上好咧──!”
“明儿过是你的成年礼,大家都会来扯干旦(拜访聊天)嘞喔!”
……
“呜呜呜小铃你听我说耶、就在刚才啊啊啊啊!被人开咧一枪!嫁、嫁嫁嫁……嫁不出去咧呜呜呜──!!!”
不一会儿,额头红肿的小野猫哭着扑了过来。铃兰也没料到会在街边遇上鹿屋芳,正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开小镇,忽然就看到小野猫眼里噙着泪。
“小芳你怎么突然哭起来了……被开了一枪?该不会是……!”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铃兰毫不怀疑地确定了真相。
“没事……没事的。”
铃兰安慰着痛哭流涕的鹿屋,说起会随便开枪的人……恐怕也只有那帮镇魂师吧?真希望他们能收敛点耶,虽然是为了追捕妖魔。
“呜呜呜……!亏老娘还专门化了流行的谕夜妆!呜呜呜还以为会超肉欢迎的嘞、居然呜呜呜遇到这肿事情……!”芳小姐委屈的哭诉。
“乖啦,别哭啦──|你看,亲爱的你妆都哭花了咧……!好丑的,没事的,没事的。”铃兰连忙抱住她不断安抚,随后一群跟班过来,见状便向小绵羊解释了当时的情况。
果然是那帮镇魂师。
小绵羊不满地撅了撅蹄子,准备秀出自己八块腹肌替朋友报仇……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可能打不过,铃兰搂住朋友颤抖的背。
别看鹿屋芳平时扯高气昂的,哭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可爱,让人有种“继续欺负下去”的欲望。
不过……小芳的裙衣似乎湿漉漉的啊,是雪在上面融化了么……?好不容易和朋友一行人唠完话,简单解释自己放弃离家出走的原因──转角迎面的下一波熟人又像是发现吉祥物一般看向铃兰。
“好嘞,小铃!──这不是小铃么!”
“真的咧,吃了吗小铃……!”
这个镇子上的大家纷纷向铃兰打招呼。尽管这么叫是让人很亲切,铃兰本人倒还是有点害羞的。
“晚、晚上好。”
“明儿可是你的专属场合嘞!大家一定会来山上热闹热闹的。”
“嗯……!”僧女乖巧地低下头。
她是个被人关注就会脸红的孩子。
不过脸红归脸红,铃兰因众人而感到尴尬的同时,心底也浮现出一丝隐隐的担忧。
城镇里的居民还对九尾的事一无所知……空摩铃兰想,谁也不会突然想到有“千年种”潜伏在镇上吧。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太信。
千年种〖九尾〗、是传说中度过了九千九百九十年的强大怪物。
如果让它补完了灵气,恐怕整个降娄自治区都有危险。
只是一名见习武僧、在运气境卡了整整十年的自己,究竟帮上什么忙呢?铃兰不禁思考。
阿弥陀佛。
思考之后得到的答案仅是……做好分内的工作。这让僧女短暂合十念诵佛号,暗中加快步伐。
在检查结界之前,铃兰想先顺路去趟驿站。
虽然这多少有点公事私办的性质,但她有着无论如何都想确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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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踏着绒布靴。
抓住纸罗伞的玉手渐渐被冻僵了。雪随风划过脸颊和玉颈,沾湿了肩头素白的卷发。
纸罗伞穿过人群──
石板沿路铺就,各式各样的石板被自然的拼放在了一起。高高低低的石板把路又一次引向了一个新的拐角。快要到了。
──灯笼在眼底映出辉光。
迎面是涂抹红漆的古旧木门,灰瓦白墙和高大的门楼。
门楼墙壁有精致的雕花,最中央挂着一个刻有“信递”字样的木牌坊。
即便隔着门也能听到屋内的喧嚣。似乎是在播放什么电视节目,有人唱着熟悉的歌。
“──打扰了。”
轻轻说着,铃兰一边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