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里，那边还有一座。”
铃兰指向前方。
鹰眼跟在她身侧一路疾行，保持保持着微妙的默契，跑向前方晶莹剔透散发出不详光芒的巨石。
这座结界石足有三丈之高，直径也达到了一丈，通体呈晶莹的暗色，表面布满了些许细密的裂缝，就像被某种生物咬噬过一般。
曾经为小镇提供庇护的结界石，如今却成了污染小镇的核心，铃兰不由得有些难过。
在重伤抢救回来之后，她的心境就已发生了变化。远方东侧，山间溪流在镇外汇入主河道。
小镇只有一条高速公路与外界联通。但是，在深夜的现在，存在于那边的只有漆黑的、无底的空间。在山溪的对面，南侧应该是十里之外的邻镇，但从铃兰的视角看来，因为是在山的阴影中所以看不见对方的光亮。
有赤红的狼烟，在雪野中升起。
是烽火台。可能是察觉了这边的异象，十里之外的邻镇点燃了烽火台，估计救援将很快赶来吧。
看到这一幕──
“听好了，铃兰阁下。”鹰眼如此诉说。
“现在目标有两个。”
“其一，是不能放任何一个僵尸逃出外界，否则会出大乱。”
“其二，是破坏掉城镇结界，净化这片受污染的土地。”
“明白。”铃兰深呼吸。
少女看向道路尽头，巨石的影子在诡谲的红光中显得缥缈无比，此刻的她带着一种别样的使命感，有些悲伤，但心底的倔强却不想低头。
结界石以诸多灵石为根基，共同构筑结印笼罩在高空，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透明半球。
本该金色闪耀的铭文现在被染为漆黑，浮现在半空中，昭示着城镇被妖族侵蚀的事实。
这是今晚寻找的第十座结界石，或许是因为铃兰对路线极为熟悉，亦或许是疾行咒的加速效果十分明显，两人的搜寻效率非常之高。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配合地也愈来愈默契，鹰眼召唤出自己的言灵──〖暮羽〗。手中光芒汇聚成青紫色的反曲弓，搭载着流线型的十字鸩羽箭。
这是从与铃兰见面开始，鹰眼第一次展现自己的言灵。最开始的时候，少女瞥见那突然出现在男人手中的反曲弓，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那组耀眼的弓箭…是言灵么。
“言灵的形式有很多种，”似乎看出了铃兰的困惑，鹰眼一边上弦一边说道，“──马上就给你解释，铃兰阁下。”
听到他这样说，铃兰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此前她一直以为──所谓言灵术就像是某位黑色镇魂师那样操纵火焰，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认知也许太狭隘了。
“不过以防万一，先说明一下吧，”鹰眼松开扳指，利箭即将破风而出，“──鄙人的言灵效果，是在射出的箭矢上──附加某种〖语言〗。”
“……语、言……？”
少女疑惑地将男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呢喃声转眼间就淹没在前方的青紫色光芒中。
随后她就听见了呼啸的风声，和巨石崩坏的碎响，十字箭矢带着瞬间的冲击势能洞穿石面。
──矢尾的鸩羽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个螺旋形的窟窿，以及漫天飞溅的碎石。
“听好了，铃兰阁下。所谓的言灵术和结印术啊，不论是对于镇魂师还是武僧来说，其核心都是殷商甲骨文和金文。”
伴随结界石逐渐黯淡的光辉，金色镇魂师的声音慢悠悠地追来。
“不只是术式，就连人类、妖族，甚至连同这个世界本身──都是由〖语言〗组成的，语言所包含的〖文字〗〖概念〗〖戒律〗〖信息〗共同组成了〖语言系统〗。”
《……语言、系统……？》
在破坏掉第十座结界石后，两人再度穿过迷宫般的街巷，继续向下一处地点赶去。只不过，白发少女的侧颜似乎很是困惑。
见状，鹰眼微笑着讲解道。
“这么说的话你可能更好理解吧──假如这个世界还有超越你们禅社方的信仰，比【佛陀】更加崇高的〖某位神〗存在的话，”他顿了顿说，“──那么〖语言系统〗就是由神创造的真理的集合，也是整个世界的法则。”
他们继续疾行在空旷无人的边境。
《真理、法则……？》
少女一边认真倾听，一边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在她侧方，金色镇魂师则继续说到──｜
“是的，简称〖语系〗，又或者称之为〖属系〗。详细解释倒有些复杂，但可以佐证的是，目前已知的所有甲骨文，都是古人为了更准确描述〖基因〗而创造出来的。”
“基因……”
铃兰开始思索。
“是的，基因。”鹰眼放慢步伐，“学过御学的话应该知道吧，人体的〖基因〗包含了上万亿的〖语言〗，但实际表达的部分却不足三分之一，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则蕴含着等待人类开发的神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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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解：文中的御学包含基础体质、药理知识乃至博物和机械学的考究。这里对话指的是博物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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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用这种神秘力量，古代夏商两朝人先后不断创造了甲骨文，以此来解读自己的基因，”鹰眼一边奔跑，一边再度射出金色利矢，“至于古人怎么知道基因的存在──这点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商朝之后妖魔入侵，文明出现了断层──很多甲骨文的读音、字义甚至连造字法都失传了。”
箭矢一如流星划破空气，再度破开不远处巨石的核心，这是今晚两人找到的第十一座结界石，看来他们离结束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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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视野不断变换，地面的青石砖上覆盖了积雪，一路疾行的他们始终保持着某种默契。
“据古籍记载，九尾导致了商朝断层事件。以至于后来的朝代中，人类失去了解读基因的〖语法〗。”
鹰眼一边叩弦一边继续道：
“为了再度使用〖语言〗的力量对抗妖族，于是就出现了两大术式流派。其中一派是从古代脉脉相承、保留了甲骨文固定语句搭配的〖结印术〗，以及，依靠可以翻译金文的言灵为载体、需要宿主签订契约的〖言灵术〗。”
“──归根结底，所谓言灵、即为能够翻译甲骨文的一种灵魂体，形式自然也千变万化。而鄙人的弓矢正是其中之一。”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语一般，十字鸩羽箭划过空气，在风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青紫色残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