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在早晨被发现的。
目睹惨状的原本是从其他部队来通知行程的佛门武僧,然后便看见了位于净土宗营地惊悚的一幕。
“阿弥陀佛。”有人低头念诵佛号。
满地的血肉和尸块,飞溅的鲜血,被轻易践踏的生命。
和字面意义上的一样,位于禅社队伍末尾的净土宗释迦队全灭了。
作为法师的净诃龙葵,尸体被毁坏到了仅能勉强辨认的情况,头颅被放置于营地中央尸山血河的之上,四肢被撕裂的到处都是,仿佛召唤邪神的仪式。
那瞪大了恐惧的眼睛,另一只眼睛则只剩下血窟窿的状态──犹如还“活着”一般,更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但尸体不可能还活着,亲眼目睹的每一个人都不相信她还活着──所以女人以沉默的状态被认定为“死物”。
该事件立刻在整个人类讨伐军中掀起轩然大波──紧接着、得知消息的镇魂师一行人也在震惊中赶到了现场。
“来了么,镇魂塔的走狗们。”
位于人群最中央权力顶端的老者──禅宗大法师将那张狞猛的脸朝向而来,看得出其眼神的严肃,浑身的肌肉紧绷臌胀,后负的双拳紧握,愤怒早已无声的流出。
在龙崖大师身后,净土宗那堆积如山的尸块──相关负责的僧众们正一脸惊惧地处理着同胞的尸体。
血腥味弥散在风雪中,土地十分的粘腻,饱浸的血液将其染黑
随行的沙弥比丘,因为精神与视觉的冲击呕吐不止。
那惊悚场景,也终将铭刻在所有人心中挥之不去。
毫无疑问、惨剧给禅社方的士气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人们都想知道究竟是凶手是来自何方。
看到这一幕,楚原昼眼神一沉。
──在他身后的少女,脸上则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怎么回事?只是一夜之间而已、净土宗的营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必尔等也看到了,”白发老者单独朝镇魂师一行人说到,庞大的身影犹如指控一般笼罩着镇魂师三人,阴郁的眼神中的怒火不可掩盖,“昨夜净土宗的队伍共计七十八人不幸遇难。”
面对满地的尸块,负责调查的僧众们费了很长时间才清算了人数。
但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净土宗释迦队全员──在昨晚──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全员遇害了。
“………!”
楚原昼紧盯着堆积如山的尸体保持沉默,神情凝重地思索着,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现实远比想像的更加麻烦。
真是不巧,也真是凑巧。
眼下是最坏的情况,也是最好的情况。
不巧是关于昨晚的不明袭击,完全排除妖物所为──因为释迦队的佛龛战车有着强大的侦查能力,因此妖物不可能毫无动静地成功袭击。
最大的疑点是。
昨夜凑巧遇遭到暗杀的净土宗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就后方的镇魂师一行人来说根本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并且血液量与尸体数量并不匹配。
而人类讨伐军的队伍构成依次是:
禅宗。
法性宗。
法相宗。
律宗。
天台宗。
净土宗。
镇魂师三人。
──其中禅社方的贤首宗释迦教队伍因为重新整编所以不计入其中。
“凶手是〖人类〗。”毫无疑问、这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的答案。
而首先遭到询问的,自然是夹在净土宗前后的:天台宗和镇魂师。
所以理所当然的、领头的法师老者绝对会选择性推迟排除天台宗的嫌疑的步骤,而先向被召来的镇魂师三人施加压力。
真是最坏的情况。
“只是确认、尔等昨晚有察觉什么异样?当然,回头是岸,尔等的每一句话都将为吾等死去的同胞带去慈悲。”
老者一边用格外带有穿透力的声音震声说着,一边做着大义凛然的姿势将手指着镇魂师一行人。随着他的话语与动作,其它释迦教的法师们也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
“阁下是在怀疑我们么?”楚原昼平静的回答,周围的灵气渐渐翻腾,以防佛门的成员的过激行为。
“──只是确认而已,看门犬。今天凌晨时有人声称听到了、尔等的狗舍有噪音异响──”
如此说着,龙崖满不在乎的向着少女的方向──确切来说是她手中机刃的方向扫去。
“……那把电锯一样的长刀,用来分尸可谓是恰当好处吧。”随即便有法师充满攻击性地开始发言。
啊、果然首先找茬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惊疑的目光立刻向铃兰凝聚而去,少女瞳孔一缩、紧张得冷汗从两颊划过。
不过,黑色镇魂师立刻解了围。
“今早凌晨,我的弟子正在修行──而她手中正是专门讨伐尾兽的传奇武器──斩尾刀、这样解释得通么。”楚原昼抬起单臂挡在铃兰身前,目光锐利的回应着,翻腾的灵气也并未停息。
“况且我方也没有暗杀友军的动机、若要分割那么多人的尸体──而且是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杀死净土宗的众人──显然是不可能的。”锐利目光的震慑,使得法师们纷纷收回了自己目光。
“若真是我方所为,”楚原昼挑眉、“难度阁下认为佛门以防御结界著称的释迦队、会在不留下任何求救信号的情况下就被我方全部暗杀么──?”随即平静的继续道,“若真是我方所为,那么现在你们都该是地上的尸体,而不会在这里与我们对峙。”
“……说得条条是道呢你这看门犬、虽然老夫也不认为尔等有这种本事。”
佛门的大法师一脸嘲讽,他也知道不可能为镇魂师所为、之前的质疑也只是单纯挑衅而已,并且佛门所有人也清楚,塔方和朝廷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做法。
“那么。”肌肉爆涨的老者继续用尖锐的眼神看着镇魂师说道──
“昨晚,尔等是否听见了可疑动静?毕竟是犬类、想必耳朵……也很灵吧?”
“狗可听不见麻雀的悲鸣。”
黑色镇魂师沉声对峙,翻腾的灵气逐渐平息,眼神依旧锐利的回应。
他很清楚,眼下禅社方要做的其实并非找到凶手、而是安定军心,也就是急于树立一个新的冲突或者一个新的敌方,用于一致排外。
所以无论老者再怎么冷嘲暗讽的挑衅,男人也不会做出过激的回应,仅仅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只见两方代表对视了一眼,目光和目光相互激撞出敌意的火花,空气开始压抑起来,除开悉索处理尸体的人,所有人的都不敢再说一句话。
其中,高大老者一如既往带着极具攻击性的笑容伫立俯视、有着巨大的压迫感。
“也罢。”只见他冷眼扫移,首先打破压抑的气氛,开始询问其另外一方的天台宗释迦教。
“天台宗,昨夜有否察觉异样。”
“无。”回答的女法师微微颔首,“不过倒有另外一事可汇报。”
如此说着,天台宗的女法师皱着眉头转过脸去,姣好的容颜带着嗔怒。
“压上来。”
随着这一生令下,身后的僧众们夹道而行、将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推入众人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