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之中，我感觉到自己被粗暴地连人带链一起被扯出车厢，然后再次扔到地上。
只不过，这次并不是松软的泥土了，而是粗糙的圆石地面。
铁链拖在硬实的石板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这里的光源也只有一盏挂在入口处的油灯，昏暗的、摇曳的火光让周围的气氛莫名带有几分诡谲。
空气里充斥着铁锈味和血肉在潮湿环境里慢慢腐烂的气味。
在黑暗里，我眯眼望向被锁在更深处的地方——火光完全照不到的地方，有人被锁在贴近墙根的位置，他的手和脚像是‘在这里泡得太久’而一直开裂流血，化脓的伤口外面结了好几层疤。
我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那个人最多活不过今天了。
比起关普通奴隶待售的笼子，这里更像是押死刑犯的房间。
“嘿！你看，住进贵宾房了。这里可是拍卖行最隐秘的地方，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哩。”
肥胖的男人，站在门口，提着另一台灯照向我这边。
“危险，漂亮又致命的感觉………全都到了。你会让我大发一笔的。”
“你最好听话点，这几天我会逐渐少喂药。但如果你脑子里还有想要逃跑这种犯蠢的想法的话——你看。”
肥胖男人把手里的油灯稍微往我之前注意到的那个已经在变烂的可怜人那里一挪。
“你就像他一样烂在这里。我说到做到。”
“………………”
“哼……呼…”
我把脸放在自己叠起来的手腕上，轻轻舔着被铁链磨出血痕的伤口。
他成功地被我的不配合和不在意给气到了，但那胖子又不敢在拍卖开始前再对我做什么——我猜，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出了差错，这群人绝对肠子都悔青。
所以唯独在这个时候，我可以免受任何皮肉之苦。
“好，好啊。你这母崽，等这次过了我会让你摇着尾巴求饶的。”
气不过的胖子甩下这一句话后铛地一声摔门而去。
好可笑啊，这个人跳脚的样子。
枕上自己的臂弯，我意外发现在黑暗里的感觉还不错——至少能睡着，有食欲，而且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
而且，在我的眼里，这里并不是全黑的，我甚至能清晰看见最里面的那种墙缝里塞着石灰这样的细节。
这大概是得益于身体里那一半来自母亲的血统。
这里很无聊，除了睡觉之外，我只能拖着铁链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活动。我最远可以朝外用手爪碰到铁门的样子，而朝里我可以溜到那个可怜的小伙子附近去。
那些前来观看保留商品——也就是我和他的贵族们，都是一群着装臃肿奇异的人，而且清一色是男的。
贵族夫人可不会为了满足自己好奇贪婪的欲望而亲自下到这冰冷潮湿的石窟里。
他们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只敢待在铁门外面透过缝隙看我。
有些人很想要我，可他们总是在一阵犹豫之后若有所思地离开。
“家里没有驯兽师的话，最好别去碰她。”
或者“每天都要耗一瓶药，养起来太贵啦。”
这类的说辞和原因我差不多听了有十几来遍。
有少数几个胆大的决定打开铁门慢慢摸进来用手感受下我的耳朵，而我会在开门的一瞬扑出去——虽然会被铁链扯回来，但足以把那些小白脸吓得一边撒腿往外就跑一边舞手哇哇乱叫。
所以就算外面同行的奴隶都卖出了一大半，还是没有人来自告奋勇地指认为我的主人。
说起来，每次我手脚并用地爬到被锁在墙角的少年那里去的时候，半死不活的他就会瞪大惊恐的双眼，使劲气力往更角落的地方缩。
通常我只会把脸凑过去嗅嗅他身上的味道，是一股咸汗味和快要发霉的血味。
“不。不……不。”
“我要活下去，有人吗？！救我——救救我！”
“怎么都好…求你了……”
当我第一次尝试着用舌尖蹭过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时，他全身都抖个不停。
衣服身上的味道也很奇怪，虽然和闻起来大体上差不多，但多了一丝说不出的苦味。
“喂——喂，把我拖出去。她想吃我！！”
那家伙不停蹬腿，把我继续尝味道的游戏给破坏了。
想什么呢，我每天固定吃两餐肉。你这身看起来又烂又柴，我饿肚子也看不上。
扫兴地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他这才渐渐停止了大吼大叫。
但在离开之前，我脑袋里突然迸出一个很有趣的念头。也许这个可以让我暂时摆脱无聊状态！
于是我快速折返回去，歪头贴上他的耳朵那里，呼出一口热气：
“你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可以让我咬一口吗？”
“呼嗯……嘶。”
他听见从我嘴里说出人类语言的第一反应是诧异。
然后他似乎这才开始理解我说的话，一下子眼里满是恐惧。
接着他撕扯着嗓子不断哭号——
“哇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一开始我觉得很有意思，但很快我就后悔这样做了。
之后我一旦稍微朝他那边动一下，他的反应都会异常激烈。他会乱挥着拳头和链条，像是看见死神一样不断驱赶我远离。
连身上的味道也不给我舔了。
我感到很失落，在这个烂地方的唯一乐趣也失去了。
不过我低估了他求生的欲望，他居然已经撑了三天多还没有‘闭眼’。
这种强大的抗伤能力简直可以与我相比——不，更胜我一筹。在我之前看来是半截入土的伤势，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竟然有一点点开始好转的迹象。
这份怪物一样的自愈力……难怪他也会被锁在这里。
这份怪物一样的自愈力，也是受那些‘爱好众多，玩法多样’的主人欢迎的。
毕竟是怎么折腾都不会坏的玩具，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吧。
一旦变成所有物了，那么他们内心中的黑暗啊，表面的道德啊，什么的一概可以肆意抛弃，只需要满足最基础的需求和欲望。
不论是作为战斗辅助当作顶在前面的肉盾也好，还是满足那些家伙的奇怪**的**隶也好，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这种想法，这种肮脏的思想，居然在我的脑子里诞生了。
是那群，是那个……该死的肥仔导致的。
和肥仔呆久了，渐渐地我甚至能从他天天念叨的卖奴隶赚钱的口癖里，学到他这种恶心的立场。
…………………………
………………
过了一周的样子，还是没人敢收下我。
但车队为了下个目的地的预约而不得不再次启程，于是我又被粗暴地从石窟里拉回了车上——不过这次同行的只有三辆车了，比起之前的一长队，看来是已经卖掉了百分之八十的人。
“哼。那家伙的脾气和野……实在不行就在下个城市卖给当地角斗场算了。”
“也是，不然拖到没人敢接手就麻烦了。”
“还是怪老爷们太胆小，多好的母崽啊，多好的养成空间啊……妈的，给角斗场的钱是打了一半折的。操！”
我听着外面胖子对我和不买我的人的高声咒骂……又再次眯眼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