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破碎声。
数不清的木屑在他眼前爆裂开来。
他感觉自己的眼球传来撕裂的剧痛,接着,是一团极其耀眼的黄色光芒盖住了全部视野。
待到光芒消散,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上正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往下流着,瘙痒不已。
刀疤脸的脑袋像是被一千个铅锤密集敲击似的,一瞬间恍惚。
他的肚子又给狠狠挨上一拳。
刀疤脸实在难以忍受这多重的痛楚,他像个婴儿般一边哀嚎一边捂着自己肚子蜷缩起来。
现在,地上发颤的人不止一位了。
黑色,黑色,黑色,发狂的黑色替代之前的亮光铺来。
纯黑……四周都是纯黑————谁把油灯都熄灭了?!!
“呃啊啊……灯,灯呢?!”
“胖子,你在吗?”
“为什么还不把灯补上——”
他几乎是在狂吼着。
但回应刀疤脸的只有胖子和瘦长杆微微的呻吟声。
脸颊上挂的液体有一小股流到他嘴里。
是甜丝丝的铁锈味。
刀疤脸才猛然发觉,自己可能什么也看不见了。
*** * ***
我正是以这个蹲在旁边的姿势守着这里。
之所以可以无防备地、像是玩耍般
这样说似乎有些过于自傲了,但这三个看上去凶恶健壮的男人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本来我估摸着应该是一场恶战的,可只有为首的刀疤脸在瞎了之后还用长剑疯狂挥舞。
这样愚蠢的进攻,自然是一点也碰不到我的——
不过一直动来动去地,十分阻碍我之后的行动啊?
出于厌烦我给了他肚子一记重拳。
情况就突然变得安定下来。
剩余的瘦长家伙,和胖家伙的反应比起这位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简直像是过家家。充其量他们更像是那种武器大叫,给自己壮胆,而非真的想有所抵抗吧。
就算这样,可别想着我会放你们一马欸——?
“哼。”
按照母亲的传授、或者说狼的做法,第一件事防止猎物逃跑:
需要把他们的腿废掉。
那么,一只手一条腿咯。
我蹲下来,把手爪搭在胖子的大腿正中。
胖子感受到异物的放置后,大腿反射似的朝天弹起两下。
目前为止都是很好的反应,然后我爪尖朝下,慢慢用力,让其刺破皮肤,继续深入…………
直到没入整个爪尖大约3厘的程度。
“哼姆,已经没力气再叫唤了么。”
多少都让我有些觉得无趣。
或许是我做得太温柔了,才会让他忍住不叫?
“那这样还不够痛吗。”
我把刺入胖家伙大腿的手爪呲啦一下拔出,甩掉附在爪子上的血。
耳边传来预期之中的惨叫。
“这才对嘛,给我好好记住这份疼痛啊。记不住的话,我会一遍又一遍地帮你重复体验。”
“喂,你也是,别以为可以逃掉。”
于是我来到瘦男人前,蹲下以同样的手法致残了他大腿。
正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身着黑色长斗篷的男子跨进门槛。只用听脚步我就明白是泽尔来了。
“两个死了。一个瞎了,好像也疯了。剩下两个只有大腿有伤。”
我抬头用接近是邀功的明朗语气说道,但经面具的附魔处理后听上去却是毫无感情波动的冷冷长句。
这张面具,似乎更加冷酷。
难怪普通人们总是在猜测,‘守秘秩序’面具下的究竟是冷血怪物还是索命幽魂。
“很好,小灰。很好,你可以站起来了。”
泽尔的语气同样冰冷。
但我暗地里明白,主人正是夸赞的腔调。
“没其他人了吗?”
“没有。”
“也就是说,上一批货刚好送走了。”
“如果我能早点下手的话也许……不,是这个报信的猎头跑太慢啦。”
泽尔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哎呀,这个情况也是能接受的。”
“我需要一个名字,不能说错哦!因为你应该没有第二次机会。”
泽尔仰头站在胖子胸口旁,高大的身影把胖子上半身全遮住。这片熟练的阴影掌控,配上变相玩笑一样的威胁语句,连坐在这里的我都受到了不少压迫感
我稍微代入了下胖子的视角——
(头侧超近距离跪坐着一个身形纤细但手法相当毒辣的长爪‘怪物’)
(………………诡异象形面具——贯耳魔音——疼痛——)
(那里站着的高大斗篷遮住了全部光源,移不开视线)
(撕心裂肺的疼痛——跪坐的人举起手--爪子来又要在自己皮肤上开一口——撕心裂肺的疼痛!!——难以呼吸!——高速运转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拼命想要挤出某个字眼——救命的字眼!)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我不禁暗自庆幸没能真正亲临体验。接着我又在他肋骨那里刮了一爪,这样才能逼他保持清醒。
“咕…咕…噜啊啊……”胖子的嘴唇不停地微微开合,但发出的都是无意义的碎碎念。
“老师,他好像吓懵了。不会也像那个刀疤脸一样疯了吧?”
我侧头望去,刀疤脸的眼窝全被乌黑色的血所浸染,坐在那个角落独自朝空气挥剑,一面挥舞还一面哈哈大笑。
如果这位胖叔叔也疯掉的话,保不齐瘦子也很快没了。
逮住5人都问不了话,那这次行动总体来说应该就算失败吧。
“试试这个。”
泽尔从斗篷下拿出一支尖端长着长刺的奇怪金属制的细铁筒子。
“从另外一个你遗漏的猎头身上找到的针筒,剂量已经调好了。”
“哦,这个刺在哪里比较好呢。”
“他脖子上--找血管的位置,别打太深了。”
“这样……行吗?”
我左手虎口大开卡好胖子不安分乱动的脖颈,右手把住“针筒”的柱体,把细长尖刺对准皮肤下青筋隆起的一点,轻轻送力使之推进。
“咕……啊啊啊啊啊——”
“然后,把后面的突出物慢慢推到底。”
“诶,真神奇呢。”
身下传来要咽气似的一声闷哼,我饶有兴致地舔舔嘴唇。
“那是镇静剂,剂量大了就会造成昏迷。他们就是用这个来拐人的。不过我挤掉了四分之三的药剂,只会让他安静、清醒下来。”
“——请问这位先生,看在你和你瘦子朋友的份上,想好名字了么?”
确实,一针下去后能感受到身下人发颤的频率少了许多,脉搏也趋于平稳。‘腐败’和镇静剂……人类的药物,原来有如此大的威力呀。
“我……我不知道。”
胖子头部左右微摇,显然他已经筋疲力尽。
不,不如说,他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逝着。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说啊。”
我左腿一翻骑在他腰上,俯下身去掐他的脖子,“说了就可以活下去。”
面具都几乎贴在了胖子脸上,能感觉到他孱弱的鼻息喷吐。
“小灰。你快让他断气了。放松点。”
“老师,这家伙在糊弄我们!”
“嗯。别急,放开他。”
自己的头次审讯,以失败告终。
“切……”
接下来是泽尔亲自蹲下问询的接力环节。
我乖乖的退到瘦子那边观摩。
“这位先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坚持。通常,到这时候一大半的人都会开口。”
“我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但很可惜。反正都是拿钱干事,何必呢?”
“咕……咕噜。”
胖子的眼神已经失去光彩,只是保持朝着天花板的方向不动。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嗯,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否决。”
“给、给-给个,痛快吧…”
泽尔不紧不慢地从内侧的兜里掏出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羊皮纸。
“安心,不会让你死的。看这个。”
“什么是空的对吧,但今晚过后,上面会多一些名字。”
胖子的眼珠都不带动的,于是泽尔大人主动把羊皮纸移到他的面部正上方。
“咕……咕啊……啊……”
“上面的名字,我想想呢,先是你的妻子。如果我们还没有那个名字,就轮到你的女儿。还会有一些她们说的话,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话……什么话。你……你想干什么?”
“精神起来啦,很好很好~”
泽尔的面具传来一阵笑声。
“你会活到最后看见我说的事情一件件发生,直到你的家族无人可问。我们再回来找你。”
泽尔说罢后摆手示意我起身。
我点点头。
“跟着这个名单去找,这是她们的头发,记住这个气味。”
泽尔说着却递给我一份空白的长羊皮纸,和他自己的头发丝。
“这……”
“照我说的去做,小灰。”
一时我有些不明所以。
纵使我嗅觉和奔跑有多优秀,也不能让我去胡找啊。
但命令就是命令,我将要折好放入兜里———
泽尔拦住了我,朝我做了个吹口哨的手势。
“小灰,你不闻一下么。”
……原来如此,是演戏给他看么。
于是我把整张羊皮纸和头发丝一起直接盖在面具上,做出一副认真记忆的模样。
“嗷~呜——!”
然后发出自己最在行的狼嚎。
泽尔指我着朝胖子说,“你也见识过喽,她可是稀有种喔。人狼混血的嗜血怪物。一见到活人就兴奋不已,我可不能保证她见到你可爱女儿的时候不会出什么意外?”
“啊啊啊——‘守秘秩序’,我草死你们的啊!”
令人惊奇,一直睁眼张嘴,看上去虚弱不已的胖子突然复苏了一小股气力。
他甚至想要奋起身子去掐泽尔的脖子。
然而被泽尔轻易反掐住,泽尔在他耳畔说着。
“只需要那个名字,那上面就不会有新的名字出现。”
“最后的机会了,你得把握住啊。好好保护你的家人?”
胖子这次是全身上下都在抖。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惨白,我第一次见如此崩溃的变化。
然后像是拼命在和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对抗一般,他的舌头不断从充满沫子的嘴里吐出缩回。
他不停抿嘴,抿嘴…………
然后,在某个时刻,突然安分下来。
“麦格·达拉夏克。”
胖子说完这个名字后,人仿佛泄气一样躺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