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对。原配方是他摸的,我又改了部分。”
索伦斯摸摸头,他拿着自己专有的、至少比我们用的要大上两倍的巨型木勺,朝锅内搅着,“哎,只够半勺呀……没过瘾哪还!”
我举起套在自己原生肉爪上的银爪,爪尖及用作放血的爪槽都涂满了来自这个男人的毒药。
明明以前,还是对提供杀人药剂的神秘炼药师留有几分崇拜的,不会是一道凶恶刀疤的壮男子也就算了,再不济好歹也要充满相应的邪恶、疯狂气质嘛!?
直到现在,我对他的幻想被全盘打破。
“无法想象。”我一屁股坐回自己椅子,整个上半身完全瘫在靠背上,“真不敢相信。”
“哎呀,根本不是传闻里一张大巫婆的脸,拉芙拉是这样想到吧。”泰伦特举起手帕,轻捂嘴巴,一阵咳嗽,“其实呢,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和泽尔一样矫健耶?”
“只是嗯……吸入的毒雾,手上沾到的药剂渐渐堆起来,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啦。”
“哥哥,你不许再把自己身体当实验材料了,听到没!”
爱丽丝把黑兔子抱到了嘴边的位置,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当然啦,爱丽丝小姐,我肯定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咳咳——咳!”
手帕上似乎多了几丝血味。
他看上去脸色愈加苍白了,非常非常糟糕……如果他现在有幸照下镜子,估计也被自己吓一大跳。
“——既然是炼金,肯定有找过延长寿命的法子吧?”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耳朵不禁竖起。
“这个嘛,这是当然的。不然我现在不会活生生站在小姐你面前哦。”
“事实上呢,是所有守秘秩序都享受这个赐福,包括你我亲爱的、可爱的小姐,或者说,这是一个守秘秩序的诅咒?”
泰伦特此时的笑像是把我拖进了一片迷雾。
“那是……什么意思?”我心想,自己之前根本没接触过泰伦特,他是如何影响到自己的呢。“我身上怎么会有?”
“很简单,”泰伦特耸肩道。“我事先涂在了所有发出的空白面具里。”
他指着我的脸,顺着脖子到脚跟,“通过皮肤吸收,只要戴着足够三天。药效就会完全融入你的骨头中。”
“面具里……泽尔,真的是……?”
我看向师父,泽尔颔首,此外没有再说什么。
“你的运动、你的耐力、你的生存能力,都会不同程度提升——这主要是看人。另一项是你的容貌不会再变。从外部看,几乎像是身体在达到最佳的时间凝住了。”
“那不是万能药么?”
“哈,哈哈……万能药!但其实是依旧,甚至是加倍消耗你的生命力。虽然外界难以看出,但说白了就是在硬撑哟~”泰伦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幽幽地生寒,“在终结的时候,轰然坍塌。那便是死神对于试图欺骗他的、可笑的愚人的——最后清算。”
“唔……”
我自己身上也被下了同样的药。
真让人不舒服。
泰伦特收起手帕,绕过爱丽丝,来到桌面正中。他从包里掏出一张轻薄卷轴。
“不过说回来,作为一位兄长,还是炼金师——同时是骑士。我三重保证一路陪伴爱丽丝。”
“请安心吧,小姐。”
泰伦特抖着肩膀剧烈咳了好几声,缓了一会儿后又向众人展露淡淡笑容。
“以我炼金师的技术力,即使我死去也会变成行尸继续,至死不渝。”
虽然听上去是相当可怕的执着,但爱丽丝脸上却泛上红晕。
她所展露的笑容……不知为何,似乎比我看过的都更甜蜜一点。
“骑士?”我用肩膀捅了捅还在把剩余豆子赶入嘴中的索伦斯。
索伦斯猛地提碗一灌,用手胡乱摸了把长胡子上漏下来的红色汤汁后,厉声道,“当然。在我们之间无名小偷乞丐之间,泰伦特先生可是实打实的骑士。”
“对吧?刺杀大师泽尔。”
“是这样的。”泽尔只是以抱臂闭眼的姿势随口附和着。“不过骑士大人也别太乱来了,我还需要你疗伤。我可不想和一身腐臭的活尸呆一起。”
阿索又以柔和不少的语气对我悄声说,“他家本是贵族。”
“诶……哦,哦!”我读懂了阿索眼里闪过的停止过问请求,乖乖闭上嘴。
“呵呵,我还是真是备受关注呢————看大家都吃完啦?那我开始说明啰。”
泰伦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丸,扔到嘴里嚼嚼。
他双手解开卷轴系带,熟练地往两侧一抚,泛黄的、沾着汤汁痕的羊皮卷轻松大开,上面用的是粗制碳笔画的一座堡垒,旁白用飘逸漂亮的花体字密密麻麻写有好几块地方,其中又不乏圈画和抽象的简笔画。
但大体而言,这是一部城堡的地图,更准确来说,是手绘的结构图。
“这是巨喉堡的原设计图,我标记了一些地点。那是线人存放你们行动服、武器的地方——比如,这处女厕。还有这个花盆里。”泰伦特指着大门的线条说。
“线人调查清楚了,我们的达拉夏克明星小麦格,将在这里举行势力聚会。邀请当地掌握权力的其他大家族。由于之前的肃清,不听话的大家差不多都被控制了。”
“他们想把达拉夏克变成自己的小天下?”泽尔发出一阵低吟,“还在做自治的美梦。”
“看来之前的警告是他们觉得是穿堂风。”索伦斯难得也正经地抚起长胡须思考道,“那么,不见血是不行的了……”
泰伦特摆出一长条布袋,上面夹着起码四瓶我全然认不得的药剂。
“这是液化的气体毒素,麻痹效果很棒。你们好好利用。”
他将药袋递给爱丽丝。然后他回到之前的位置,双手撑在地图之上,面色凝重,仿佛一个掌握生杀大权、正俯视人间的修罗。
“柯蒂斯上院的意思是,瓦解他们。小麦格,活捉最好,讨点更深的情报。要是遇剧烈抵抗,他们就是叛国。”
泰伦特说到这儿,顿了下,望向我和爱丽丝。
“叛国格杀无论。明吗?”
“嗯,不忠诚的玩具,肯定要撕掉嘛……”爱丽丝抱着黑兔子,发出嘻嘻笑声。
“我当然懂。”我单手叉腰。这对于我而言,再正常不过。
“爱丽丝和拉芙拉,两位小姐。以女仆身份潜入。我的部分呢,则是…………”
我能感受到的是,城堡地底的下水道即将装满血流。